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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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春。
龙山寺的桃花一年比一年开得美，尤其是那棵大得被灌上‘仙树’之名的大桃树。
虽然今年的春来得晚了些，但它枝头的花儿已经尽数开了，不像其它桃树还只挂了一些个小小的花蕾。
一个哒哒哒的声音由远而近，只过了一小会儿，小小的身影已经出现在距离桃树不远的地方。这让树上原本躺着看天的人抽回了目光，转眼看向下边。
是个女孩儿，而且还是富家女。这是目测得到的第一个结果。
小女孩白皙的脸上透了红晕，似适才跑得急了所以沾染上的颜色，又似因为见着大桃树兴奋不已才沾上的绯色。她身上的衣服看上去很新颜色很鲜艳，还秀了好看的花朵。只是那衣服肥了一些，她穿着有些不伦不类，腰前的带子都没有系好。
不过这似乎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很不想被人打扰。
只是，他还来不及往树的更上面窜，底下的孩子已然发现了他。
“你是谁？”
白玉般的小脸上，细细红红的眼睛带了打量，但更多的是笑意。这女孩儿……笑起来真好看。
不过她的声音不太好听，好像感冒了般，沙哑而且粗糙，白白糟蹋了这好面孔。他不着边际的想着，嘴巴却像是有了自主能力的应了声。
“我是杜恒。”咦！我干嘛要乖乖回答她的问题啊？！
女孩儿的脸上笑容更甚，抱着大树的双手双脚仍旧没有扒开，反而磨蹭着想往上爬。
“你呢？你叫什么名字？”不问就吃亏了。
精致的小脸因为自己爬不上树而带了苦，她翘起小嘴儿的样子也很可爱。在书院偶尔也能见到女孩儿，但就是没见过有这么生动表情的人儿。
他又开始胡思乱想，而底下的人儿明显已经失去耐性了。
“你是怎么爬上去的？”她的小脸再度扬起，树上掉下的桃花花瓣在她脸上舞了舞，被她随意的抹掉，顺便揉了揉自己刚刚仰头时掉了些尘进去的眼。
啧啧……眼睛揉得更红了，像眯着眼睛的兔子。
“你为什么要爬上来？”他不答她，反问。
“那你为什么要爬上去？”她也不答，反问，而且理所当然。
她的问题让他怔了怔，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脑袋，但突然想起娘亲说这个动作不是好习惯，又立即垂了下来。
没有得到他的回答，但女孩儿完全没有沮丧，而是又随意的挽了挽自己那大得过头的袖子，扒着树一个劲儿的想往上。
“你真的很想上来吗？”她似乎很拼命，小脸儿上蹭得全是汗。他看了一阵儿，忍不住开口。
“嗯。”她的动作没有停，但还是听清了他的问题，并且很快的答复。
他想一想，从树上扑嗵跳下来，吓了她一跳。
“我带你上去。”他住着她的小手，顺便扶住她的腰，一个跃身，已经纵上枝头。似乎没想到那么容易就上来了，小女孩的脸上满是惊奇。
“你怎么跳得那么高？”她隔了一阵，平息了心跳，白白的小脸伏过来，满眼的惊叹。
“这是轻功。”他随口答道，顺便皱皱眉头：“你的声音好难听，是感冒了吗？”
他前面半句话让小女孩疑惑，正想再问问‘轻功’是什么，但后面半句就打断了她的所有语句。
啊啊……又来了一个，说她嗓音好难听的。
“喂，你怎么不说话？”她怔仲着不出声，让他有些不快，一个人找不到什么话说。
“你不是说我说话难听吗？”瘪瘪嘴，小女孩儿抬起头来，笑一笑：“这样好不好，你说十句，我再说一句？”
“不好。”他想也不想就开口。但见小女孩的脸沉下去，似乎不知所措，小嘴儿抿了又抿，他不由想笑，先前的郁闷一扫而空。
“这样吧，我问你问题，你就说话，我不问，你就不说。”他使劲的坐坐树干，树立即晃了晃。
树枝的晃动吓了小女孩一跳，直觉的去抱住大树干，见树不动了，才用手揉揉自己的眼，道：“好。”
“你叫什么名字？”这是刚才她亏欠的答案，他可没忘。
“我叫傅……娟生。”花瓣一样的嘴唇抿了抿，细小的眼睛眨了眨，她答。
“今年几岁？”亏欠是要付利息的。
“七岁。”
“家住在哪里？”得寸进尺。
“那里……”小手朝着远远的地方指了指，朦朦胧胧看得到一片屋子，但分不清是哪个。啧啧……她的手臂好白啊！比娘亲的都白。
“咦——”他突然大叫，吓了正一心一意分辨家具体所在的人儿吓了一跳。
“你的手上是什么？”他抓过她的手臂，好奇的望着上面的红红点点。
有些心虚的抽手，她开始支吾：“是那天……去山上玩，被蚊子咬了。”
那蚊子真讨厌。他有些嫌恶的看着那手臂上一块一块的红斑，脑海里没来由的想。
“是不是很难看？”见他看着自己的手，似乎不高兴，小女孩轻轻的把手给藏了，心上有些伤心。
“红斑是很难看，不过被蚊子咬了，只要沾沾口水抹上，很快就会好的。”他不以为意，伸了指头进自己的嘴，顺便把她的手拖了出来，认认真真的荼毒那白白嫩嫩的皮肤。
“真的吗？”小女孩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有些迟疑。但还是挣不脱他的气力，也就随他摆弄。
“你为什么要爬树？”她记起适才他还没回答的问题，随口问了出来。
“呃……”他怔了怔，放开她的手，又抓了抓头。见她睁大了眼睛，想听自己的答案，有种被人肯定的感觉突然包裹住他，让他有些受宠若惊：“我……因为师父念了句诗，说什么要看到更远，就要站得更高……”
“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小女孩心里一动，念出声来。
“对对，就是这句。”他慌忙点头，见小女孩随着自己的动作笑起来，也禁不住笑了笑，扶着树杈站起身来，伸出五指接住那从桃树枝叶花之间渗透下来的光，喃喃着：“所以我想……要离天空近一点……”
小女孩顺着他的目光往上看去，触及那淡蓝的天空，鼻间轻轻的哼了声：“嗯。”
“那么你呢？”他的手突兀的伸回来，回过头看小女孩正仰着的脸，认真的大声问：“你想离天空更近一些吗？”
她的目光收了回来，有些不确定。想了好一半天，在他几乎要失去耐心的时候，突然大声的说：“是的！”
他吓了一跳，回眼看着女孩儿脸上无比坚定的神情，没来由的生出莫名的勇气来。
“那要不要往上爬？”他大笑。
“好。”她跟着笑，把衣袖再度挽了挽，抱着旁边的树干站了起来。
“快下来！”树下不远处不知什么时候跑来了几个人，看着了他们，奔了过来。她见着了，脸色一变，愈发用力的想攀着枝叶往上爬。
他有些疑惑，没发觉她的动作，直觉想扯扯她的衣服，问是怎么回事，手却扑了个空。
那红扑扑的华丽锦袍往下坠去，速度太快让他几乎没有思考的时间。他下意识的去捞，结果只是扯到了她的袖子，丝滑的布缕轻易的就滑出了他的手指，甚至都没有减少她下坠的速度。
树底下哭天喊地的声音传来，吓了他一跳。他几乎不敢往树下看，只是感觉有丝鲜艳的红，让他忍不住想要大叫。在底下没有人注意到他的间隙，他轻轻的纵身，大步朝寺外跑去。
他不敢去打听有哪家的孩子出事了，也不敢再出去玩耍。师父与娘亲都欣慰于他的突然乖巧，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是因为胆怯而躲避。
那张好看的脸上，细细的眼、花瓣般的嘴唇、挺挺的小鼻子，刻在他的脑里，让他觉得心慌。
这般的慌乱，直到三个月后，在自己那所谓爹亲的三十寿辰上，才终于终结。他目瞪口呆的望着那天的小人儿在桃树下与自己的双胞胎哥哥说着话，欢快的神情一如之前，只是声音清脆悦耳，慢慢激起他心中的喜悦。
他慢慢的走过去，像是被她脸上欢快的笑牵引，内心一片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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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后。
厅堂之上，此刻静然无声。
后院时而传出杂乱的脚步声，间或夹杂着女子呼痛与丫鬟们慌乱的惊呼，让这原本幽雅的居处添上了烦杂。
“你是说，你就是那个让我姐姐腆着大肚子足足八月余的男人？”
良久，傅玲生的声音没有波动的在大厅里响起，仿佛不带一丝情绪。
“是的。”杜恒站在厅中，两手自然下垂，但握紧的拳头还是显示出了他现下焦虑的心情。
“而你今天来，是想将我姐姐抬出傅家大门！”
语气是平铺直叙的，可是这话却让杜恒的眉头皱了皱。
“我是来提亲的。”他抬起头与距离自己没几步远的椅子上坐得笔直的少年对视，但在看到他那张与即将成为自己娘子的人的十分像的脸，又低了下来。
“你觉得我会同意吗？”傅玲生轻轻的站起身来。
“我想知道你不同意的理由。”杜恒的眉头挑一挑，并不掩饰自己的焦虑：“或者，你直接说，想要我怎么样？”
回答他的是朝脸呼啸而来的一记上勾拳。
他几乎是狼狈的躺在地上，发疼的下巴与严重的耳鸣都提醒着眼前刚揍完自己负手而立的人有多大的怒气。可是从他那终于微笑起来的脸上，却找不出任何的痕迹。
傅玲生温润的声音响起在杜恒的耳边，那是让他欣喜若狂的答案。
——“请好好照顾我的姐姐。”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楔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