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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起走过的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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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
爱是牵起手走过一生的勇气。
我说,
我们,哪里会有一生那么长的路可以走。
你又说,
如果明天,我们就要面对死亡,
那么今天,也就是我们的一生。
————————题记
一
佩因把盘中的茶叶蛋拿起来,利落地剥了皮,两手一紧,掰开变成两瓣,把中间的蛋黄磕掉,将剥好的蛋白放回青花瓷的盘子里。
塞西利亚不喜欢蛋黄,不喜欢那种涩涩的会卡到喉咙的感觉。
浴室的门拉开了,塞西利亚披着睡衣走了出来。
早起的倦容早就不见了踪影,及腰的长发披在脑后,飞瀑一般,发梢挂着还未擦干的水珠,一闪一闪,甚是好看。
披下的直发,只给他一个人看。
“伤口不能碰水,忘了吗?”佩因正在剥着第二个茶叶蛋。
“只是洗了头发而已。”
塞西利亚左手撑着地面,在方桌前面盘腿坐下,面对着佩因轻轻笑了笑。
她抬起有点无力的右手,握住红木的筷子。
每天早上,佩因都会给她把茶叶蛋剥出来,放在盘子里,然后提起自己的碗筷不动声色的继续扒饭。
今天也一样。
她用筷子碰了碰剥好的蛋白,滑滑的,很不好夹,她又做了一下努力,试图把顽皮的蛋白夹起来。
这次似乎要成功了。
突然,右手一抖。
半空中的蛋白从筷子的缝隙中滑出来,轻轻地掉到了桌面上。
红木筷子掉到桌面上的声音,那样的清脆悦耳。
正在扒饭的佩因瞥了一眼塞西利亚,随即放下碗筷,把她白嫩的右手拉过来。
伸手捋起她宽大的袖子,白皙的胳膊暴露在了空气中,手腕上的绷带缠得很紧,点点殷红在白皙的皮肤映衬之下显得格外刺眼。
伤口在渗血。
“又逞强。”佩因的眉头紧了紧。
塞西利亚只是让他握着自己的右手,然后把头缓缓的低了下去。
“身为医忍,自己却不会爱惜身体。”
嗔怪的语气,佩因只说给她一个人听。
塞西利亚重新扬起头来,嘴角一扬。
“没事的,小伤而已。”
佩因好看的两方剑眉依然皱着,他把她的袖子拉了下来,盖住渗血的伤口,然后将那只无力的右臂轻放到桌子上空闲的地方。
“别顾什么形象了,用左手拿起来吃吧。绷带用完了,我去问他们要点。”
佩因的语气恢复了多年不变的沉稳,不似刚才略带慌张的口吻。
说完,他起身走到门口,踏着从缝隙里漏进来的些微晨光。
拉门拉开又和上,木头碰撞的声音很闷,一阵一阵传到塞西利亚身下的地面,颤动了几下,散去了。
二
佩因回来的时候,塞西利亚正倚着枕头在塌上坐着,左腿屈起来,两手环在膝盖上。
方桌上的东西没有动。
塞西利亚有轻微的洁癖,她不会用手去拿东西吃。
即使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
佩因面对着一桌没有动过的早餐噘了噘嘴,回手把拉门和上。
他在她身边坐下,拉过她正在颤抖的右臂,捋起袖子来。
那片殷红扩散开来,变得很大很扎眼。倒是给这坚强的女子身上添了几分妖媚的气质。
佩因摇摇头,呵,自己在想什么呢。
塞西利亚的右臂又抖了抖,那殷红就快要遍布整条绷带。
佩因感觉自己的心脏着实的停跳了几秒。
手腕上的动脉,不会真的被伤到了吧。
他定定神,看了看面色有点发白的塞西利亚,她还是在笑,那样温暖的笑。
这样坚强而沉静的女子,怎么会变成叛忍呢,还是和我一样的S级。
有时候,佩因看着她温暖的笑,会这样想。
他顺着绷带的方向开始拆解,血块有点凝住了,他每撕一下绷带就感到塞西利亚的手也跟着颤一下。
终于,绷带拆掉了。他把带着凝结血块的绷带扔在一旁,按住正在慢慢冒着殷红血液的伤口。
空闲的手从借来的药箱里翻出几枚药丸递过去,塞西利亚咬咬嘴唇,伸出左手接过去。
增血丸的味道很不好。还不如早上被佩因磕掉的蛋黄。
“一定要吃么?”
她的声音显出了几分虚弱。
“废话,用你医忍的脑子想一想。”
佩因有些粗暴的口气让塞西利亚着实吓了一跳。
她只好把那几枚药丸吞下去。
很难吃,非常非常难吃。
几枚增血丸吞下去,血慢慢的止住了一点,佩因松开手,看到伤口渗血的速度慢了很多。
他抽出绷带,轻柔的给塞西利亚重新缠上。一圈一圈,像是给院子里那些花缠上抗倒伏的带着虫药的白线一样,不敢出丝毫差错。
院子里的花,还在等着屋内的两人照看。
今天的月季花,开得格外的红。
人们说,花下葬魂,那花会开的格外灿烂。
血液,似乎是每一种花都喜爱的肥料。
缠好绷带,把药箱合上,佩因皱着的眉终于松了松。
还好,动脉没有伤到。
“塞西,你的早饭,难道要我喂你么?”他想起来,塞西利亚早上一点东西都没吃。
“去!不用。”塞西利亚试图撑着地站起来,却突然一阵晕眩,还是跌坐下来。
佩因唇角动了动,还是伸手把方桌拉过来,拿起塞西利亚掉在桌上的筷子,夹起盘子里完好的蛋白,推到她的面前。
三
晚饭吃过了,连忍者们也该洗洗睡了的时候,塞西利亚左手提着灯笼站在院子里,给还在修剪花枝的佩因照明。
白色灯罩的灯笼散发出昏黄的光,恰好能够照亮两人之间的地方和佩因正在修剪的花。
潮闷得可以挤出水来的空气凝固在周围,天空很暗,乌云压境,淹没了星点。
这种没有足够阳光的天气,从正午一直持续着。
整整一天,塞西利亚都在打扫房间。
她看不得自己的血迹和杂乱的餐桌。
她甚至把佩因推进浴室让他把身上的血迹洗掉。
“你说,这枝怎么样?”佩因突然问道,也不抬头,只是盯着面前那盆花中冒出头的高枝。
高枝上有朵宝蓝色的花,佩因曾经说过,高枝上的花,会妨碍别的花朵生长。
要是平时,他会直接把花给掐掉,无论那是一朵多么茂盛的花。
“能怎么样呢,你会掐掉它的。”塞西利亚用很无奈的口气回道。
“给你戴上怎么样?和你的眼睛很配。”
佩因有轻度的色弱,分不清某些颜色。
除了血的颜色,他眼中的一切,似乎是由着他的心意去反射阳光。
就像他一直以为袍子上的云朵是蓝色的一样,
他认为,塞西利亚的眼睛,也是天空一样的蓝。
塞西利亚的眼婕动了动,最终弯成了一道好看的弧度
她说
“好。”
川之国潮闷的天气一般都会预示着暴雨,但是它什么时候来,却从来没有人算准过。
凝固的空气恢复了久违的流动。
灯罩中的红烛抖了抖,差点燃到灯罩上。
“快下雨了,回屋吧。”
佩因抬头,看看暗色的天空。
他伸手抱起面前那盆生有高枝的花,回过头来,示意让塞西利亚走在前面。
院子里那么多花,他不去管它们。
他只抱起了这一盆。
佩因把拉门合上的那一刻,世间的一切突然亮如白昼。
他把花盆放到门边的地板上,伴随着轰隆一声的炸响和雨滴落在屋顶清脆的声线。
塞西利亚吹灭灯笼,点起油灯,回过身去拍拍佩因身上的泥土。
“真是的,又弄脏了,去,再洗一次。”
塞西利亚的洁癖,更多是针对佩因地吧。
佩因只是注视着塞西利亚已经恢复了灵活的右手,袖口隐约能够看见绷带,上面已经没有了红色的斑点。
他松了口气,微微转身,被塞西利亚推进了浴室。
四
夜深了,雨声很大,吵得塞西利亚不断的醒过来。
身后那个橙发男人的手臂依然安静的搭在腰间,传来恒久不变的温暖。
在这个无法入眠的夜里,看着身后男人熟睡的面庞,突然有一种想要这样走过一生的想法。
说不定,明天,就会是一切的终结呢?
她惨淡的笑了笑,轻轻的在佩因的耳垂上亲了一下。
金属的味道。
佩因动了动身子,慢慢睁开眼,数不清有几层的瞳孔从深邃的眼眶中静静的望着她。
“睡不着么?”
佩因尽量用一种睡醒了的声音说话。
是把他弄醒了吧。
“嗯,有点。”塞西利亚轻轻回道,
她顺手给佩因掖掖被子,和他面对面躺好,额头抵着额头,传递着无声的讯息。
只有依然盛大地飘洒着的雨和他们作伴。
“佩因,我给迪达拉做了那个手术,是不是做错了?”
塞西利亚和上眼睛,用近乎于耳语的声音问道。
“你没错,是他们不懂得珍惜。”
佩因对于早上的事情记忆犹新,鼬的眼神,像是要杀人一样。
“等到失去了才追悔莫及,鼬那小子一直都这样。”
佩因说这话的时候,突然觉得很难过,他想起来鼬和塞西利亚分手的时候,塞西利亚蹲在墙角的样子,她没有哭,只是不说话,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
“喂,佩因,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么?”
塞西利亚想换个话题,有些女人不喜欢提起她的前一个男人。
佩因仔细搜索自己的记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不记得了。”
佩因觉得很对不起塞西利亚,声音格外的低沉。
“其实我也不记得了。”
话里话外,听不出她有没有生气。
佩因觉得应该做点什么,想来想去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
他轻轻地吻上塞西利亚的额头,环抱着的手臂略略紧了一些。
塞西利亚依然没有睡好。
第二天,她很早就起床了。
她用左手穿好了衣服,挪步到浴室里面。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佩因也已经穿好了大麾,把划着痕迹的护额横在额前。
“走吧。”
塞西利亚走到门口,却发现佩因的手已经搭上了自己的肩膀。
她转过身来,佩因的右手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朵花。
昨晚那朵宝蓝色的花。
轻轻地点在了发髻之上。
她温暖地笑,用恢复了血色的嘴唇。
拉开拉门,院中的花在雨后盛开着,原先待放的花苞全都绽开了,迎着雨后的微风,尽情吸收着清晨甜美的阳光。
塞西利亚的心情不由大好,似乎昨晚那些纠缠在脑海中的想法都仅仅是一个梦。
今天,看来也不是什么世界末日阿。
我们可以走下去的。
佩因牵起她的手,缓缓地向庭院的大门走去。
塞西利亚手指一翻,和佩因十指相扣。
你说,爱是牵起手走过一生的勇气。
五
塞西利亚颤颤的从树枝上掉下去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真的太乐观了。
她只是想,
对不起,佩因,
或许不能和你一起走过未来的路了。
她沉重的跌到了地上。
佩因突然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被狠狠地扎了一下。
他大吼一声,三两下就把身边的追兵解决,然后飞似的跳到了地下,抱起已经不省人事的塞西利亚。
塞西利亚不是很瘦,从前抱起来的时候总觉得有点沉。
但是此时,她受伤的身体居然轻薄如纸。
右手手腕上的伤口正在不断的涌出鲜红阵阵。
只有这种红色,他辨得清。
他后来想起这件事的时候,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怎样回到基地的。
或许是飞奔着吧。
鼬回忆起这件事的时候,也总是含糊其辞。
从来没有人见过,佩因流露出那种表情。
那种绝望的似乎要面对世界末日的表情。
或者说,世界末日,都没有佩因那时的表情严重吧。
蝎子正在屋里面给塞西利亚包扎,完全关上的拉门把身为老大的佩因也挡在了外面。
他只能看着那些昨天还和塞西利亚的表情一样灿烂着的花。
月季开的依然很艳,那花架下面,不知洒下了多少由两人合力解决的上忍的血液。
他觉得这次等待像是过了几个世纪。
不是说好了,牵起手,走过一生么?
所以
我还没有死的话,你也不可以。
他又想起那个时候塞西利亚蹲在墙角的样子。
很落寞。
顶着褐红短发的黑袍人单手推开了拉门。
“好了,没有生命危险,但是要静养。可能,还要昏睡一段时间。”
蝎子的嗓音十分低沉,似乎带着一点点责怪。
“还有,最近不要让她出任务。”
身为老大,居然忘记了一个队伍里,医忍有多么重要。
还带着手腕上那随时有可能致命的伤。
其实他只是想让塞西利亚陪着他,做什么都可以。
佩因在心里骂自己,
混蛋,怎么那么自私。
平躺在塌上的塞西利亚,睡得异常安宁。
佩因很少看见她睡着的样子。
她总是很早就起了,收拾东西,打扫房间。
她有轻微的洁癖,特别是搬来跟佩因一起住以后。
而此时,他从那张安静的面容上没有看到惯常的温暖。
和他一样色泽的鄂钉,闪着刺眼的金属光芒。
她怎么会觉得这鄂钉很好看呢,
明明很疼啊。
六
佩因觉得自己一定对着塞西利亚说了好多话,多到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是从什么地方说起的。
他笑她自己下厨的样子,很笨拙。
他说他很喜欢她那个样子。
他笑她总是在饭桌上装淑女摆形象。
他说她无论怎么样都很好看,根本不用什么淑女气质。
渐渐的,他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
塞西利亚已经睡了三天,依然没有醒。
脸上依然是安宁而温暖的笑容。
日出日落,在佩因眼里都没有了意义。
或者是刚刚过了一会吧,
或者是已经经年累月了吧。
后来的佩因有些后悔,没有亲眼看到她醒来。
没有在她醒来的那一刻,就对她说
对不起。
塞西利亚只是看到佩因把头埋在自己的肩头,睡得很熟。
她觉得自己应该睡了很久吧,连伸出手去揉一揉佩因橙发的力气都没有。
一抬手,她轻轻地咳了出来。
又是这样,把熟睡的他弄醒了。
真是没品阿。
佩因听到咳声,打了个激灵,突然的就睁开眼坐了起来。
塞西利亚,
“……”
醒了吗?
“……”
你知道么,
塞西利亚。
我有想过。
如果明天,我们就要面对死亡,
那么今天,也就是我们的一生吧。
太多的话语积在胸口,他已无法把心中的言语完整的表达出来。
只是轻轻地,把挣扎着坐起来的塞西利亚拥进怀里。
“咳,我都听到了阿,佩因。”塞西利亚又咳了几声,继续说道,“你想说的,你说过的,我都听到了。”
佩因吻上她的额头,两枚鄂钉轻轻碰在她的鼻梁上,有点疼。
七
过了几天,塞西利亚已经可以自己走路了,
她依然笑着跟佩因说“没事”
手上的绷带摘掉了,浅浅的疤痕和肩上的新伤都差不多愈合了。
她还会跟佩因抱怨这疤痕让她变得不好看了。
佩因会像以前一样从她手里把半人高的铁扇夺下来,然后说她逞强。
发髻上的花被她自己摘掉了。
“花总会败的,这可是你说的。”她像是在报复。
佩因笑,笑自己确实说不过她。
依然是那样的早晨,塞西利亚发现,佩因居然比自己先醒了。
橙发男人穿着那件宽大的睡衣,给她端来早餐,
一碗饭,和青花瓷盘中剥好的蛋白。
她伸手接过来,餐盘上的食物,闻起来很香。
佩因在她身边坐下,抽出一只香烟,点上吸几口,吐出一个烟圈。
这几天,他一个人出任务,确实有点吃紧的感觉。
塞西利亚明白,他为什么显得沉闷。
她把盘子放到一边,伸手拈过佩因的烟,放在同一个位置吸了一口。
还是这个牌子阿,这么长时间,你都没有变过呢。
转一转身,空闲的手轻轻的搭在了佩因的脸颊上,手指的尖端触碰到了耳唇上的几枚耳钉,
硬邦邦的质感。
佩因的脸,变瘦了。
从前还可以捏出一点肉来,现在变得瘦骨嶙峋。
“我好的差不多了,今天一起出去吧。”
她笑,依然那样温暖。
佩因无奈的看了看她。
塞西,我真没本事,还是要让你陪着我。
在你受了伤需要卧床休息之后。
“好。”
薄薄的烟雾之中,塞西利亚觉得自己有点眼花,看不清佩因的脸上是怎样的表情。
她灭掉手里的烟,把脸凑上去,吻他。
香烟的气味顺着这个吻相互纠缠着,最终滑过两人的胸腔渐渐淡了下去。
后来,人们又看到了这样的一个组合。
让各国的赏金猎人都奉为神明的组合。
男人橙发,他叫佩因。
女人擎着半人高的铁扇,她叫塞西利亚。
哪里有一生那么长的路可以走呢?
即使只有一天,我们也要走下去吧。
————————————华丽丽的流水账番外,终于完结了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