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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云天仙楼之彼异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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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荏茌这一生中曾经倾慕过两个女子。
两个无论什么方面都完全不同的女子。
曾经的一段时间中,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真正爱的究竟是谁。
两年前的今天,白荏茌遇上了第一个女子。
月挂中天,月华流辉,清光泄地。
长身玉立,身材袅婷,薄唇微抿,美目含威,秀丽的面容与英飒的气质相得益彰,优雅而凌厉逼人。迎风而立,衣带当风,纤腰一握,长发飘零,如雪肌肤更显苍白;颦眉紧目,月光下一双清亮的眼瞳比月光还要幽远,夜色中冷光流转,愈见幽深。
像是察觉到了他的注视,倾城的少女转过头,冷眸凝视着白荏茌。
他脸色一红,颇带尴尬地问道:“为什么不回家去?夜已很深了。”
少女听了他的话后莞尔一笑,淡淡道:“我已无家,何问归处?”
他听后微微一愣:对啊,这里是天仙楼啊,是杀手的聚集地,眼前的这个少女,多半也是个杀手了……
“敢问公子,是白荏茌么?”少女的声音因为刻意的冷淡而感觉格外缥缈无定。
“正是在下,姑娘如何知道?”
“天仙楼里因为向来只有美貌的女杀手,故被江湖中人称作‘天仙’,而天仙楼也只有一位顶尖的少年杀手,就是白荏茌你。在戒备森严的这里,除了自己人以外,还能有别的男人的存在吗?”少女背向白荏茌而立,背影清冷,长发轻扬、衣袂微展,恍恍幢幢于一片溶溶清光中显得格外不真实,似乎随时就要羽化仙去。
“那么姑娘是……看着面生,是新来的吧!”白荏茌暗自佩服这少女的分析力,顺势问道。
“我吗?我是天仙之主,吟沫。”声音不大,却有种不怒自威的威慑力。
白荏茌听后暗自恼火,刚才竟然没发现,看这少女的装束、气质、容貌都非同一般,必然不是等闲之辈。
他立即单膝跪下,一丝不苟地说道:“属下无礼,还请楼主恕罪。”
“起来吧!你又没犯错,恕什么罪。若你非要领一个罪去,那我赐你一个夜行罪,好不好?”天仙楼楼主淡淡地笑着,闭月羞花。
“谢楼主。”白荏茌缓缓站起。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请回吧。”
“那楼主你……”不知为何,他的心中划过一丝不舍。
“什么……”
他发现,她也正静静看着他,以一种从未见过的冷漠眼神,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属下无礼,告辞。”知道自己说的太多了,白荏茌打算离开。
“念君之音,如闻钟罄;以心为漏,血滴为更。”楼主吟沫突然开口说道。
白荏茌再转过身去,哪还有吟沫的身影……
从此,他的心里装了一个人。
“好无聊!”野外的一辆马车中,碎花用清脆的声音说道。
“小姐再忍忍吧,就快到了。”一个仿佛是仆人的女童劝道。
“是吗……”碎花掀开帘布,见四周灌木丛生,荒山野地,一派荒凉之景。
要是出现一个人的话……那该多好啊!碎花轻叹了口气。
也许神明也受她感动,她的愿望马上成为现实,甚至还多出来……只见碎花乘坐马车的正前方出现几个黑衣人正在围攻一个身着白衣之人,刀剑相交声不绝于耳。
“太好了!”碎花不顾仆人们的劝阻,一个侧身奔下车去,怒嗔道:“什么人在此撒野!”
众人一齐转身看她,其中一个黑衣人上前喝道:“来者何人?”声音婉转,是个女子?
“哼哼……说出来吓死你!我是吏部侍郎碎禾亿之女碎花。”
那个黑衣女仿佛真被吓住了,大叫一声:“撤!”又对白衣人进行一大堆威胁后扬长而去。
碎花见那群人走远了,便一跃到白衣人的面前,担心地问:“你受伤啦!”
“姑娘放心,只是一点小伤而已。”白衣人说着抬起头来。那一刻,他仿佛看见了一棵葵花。
眼前的少女身穿艳黄色的衣衫,笑容灿烂生辉。
“小伤!……”碎花也一下子被白衣少年的绝世风姿惊到,傻站在那里。
只见白衣人十七八岁的光景,白衣华袍,黑发如墨。傲立身形,轩昂器宇。俊美绝伦无懈可击的风仪。与生俱来浑然天成的贵气。那种睥睨天下凌绝乾坤的王者之气。那是鹤立鸡群孤标傲世的不容忽视的存在。注定高人一等。
“……你淌了很多雪耶……”回过神来,碎花说道,“对了,那群黑衣人是谁呀?”
“是天仙楼的杀手。”白衣少年的声音如同天籁。
“天仙楼?”
以前听爹说过,天仙楼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杀手组织,楼中无不是美貌如花,却武功一流的女子,当然,好像还有一个男子……只不过向来低调,很少在江湖中走动,所以碎花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碎花问眼前的少年。
“我叫……白聿。”
“是吗?你伤地很重,不如先到我家去疗养一阵子吧!”碎花大大咧咧地说。
这个叫白聿的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就多谢姑娘了。”
“你醒啦!”碎花笑着说。
“是啊。在下多谢姑娘相救。”
“不用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嘛!”碎花自豪地说,“是不是,白大哥?”
“呃……是。”仿佛被碎花的话惊住了,少年微微一愣,随即开口。
碎花一直笑着注视着白聿,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一眼看到他起,便觉得他是自己等待的那个人,这一生,她只会爱他一个……无论如何,她都要和他在一起!
“白大哥,你来自哪儿?”碎花不禁问道。这样一个绝色少年,会是哪里的呢?
“……我……我从天人山来的。”白聿慢慢地说。
“天人山?好好听的名字!那里一定很漂亮吧!”碎花兴奋地叫道。
“是啊,那里有许许多多的美景呢!”
白聿微笑着说道,他笑起来很美,仿佛日月也为他沉沦。碎花默默地想。但是……
“白大哥,你可不可以不要笑?”碎花踌躇着说道。
白聿一下子僵住:“……好,不笑。”
“不问……”碎花奇怪地说,“为什么吗?”
“好……为什么?笑起来很难看么?”
“不是!”生怕他误会自己,碎花紧张地打断。
“哦?”白聿的眼里闪过一丝疑问,“那为什么?”
“这个……”少女迟疑了一下后说道:“因为你笑的时候,眼睛是不笑的。”
就是这里了吧。
白荏茌停下脚步抬头。
“霖珞殿”。
一年前天仙楼与朝廷联姻时,十八岁的少年天子迎娶天仙楼楼主吟沫时亲笔赐的名字。
自此以后,天仙楼雄霸天下。
不知是朝廷顾虑到天仙楼的强势还是天仙楼主确实如传闻所言绝色倾城,生性惹人怜爱,吟沫丽压芬华妖娆的后宫三千佳丽,成为现在的六宫之主——泠妃。
这里富丽堂皇,仿佛天人居住的地方,空气中氤氲着淡淡的薄雾。
白荏茌不觉提高了警惕,深受皇上宠爱的泠妃之所怎能空无一人?
宫女太监暂且不提,难不成连一个侍卫都没有吗!
愈往里走,愈加冷清。
正当白荏茌四处张望时,空中传来一个女子悠扬飘逸的歌声——
“非关癖爱轻模样,冷处偏佳。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
谢郎别后谁能惜,漂泊天涯,寒月悲笳。万里西风瀚海沙。”
薄雾渐渐散开,映入白荏茌眼前的是一袭素纱帐,帐里放着一张床,隐约可以看见床上一个女子用右手托腮侧卧着,由于他们二人之间隔了层纱帐,因此白荏茌看不清帐中人的面容。但是,那样轻逸婉转的声音,和这种高深的武功,不难猜到,此人应该就是天仙楼楼主吟沫。
“吟沫,你是吟沫么?”白荏茌蹙眉,阴郁道。
“天仙楼独霸天下,重花如云,我便是天仙楼主。”她的声音高高在上,若轻若重,鄙薄而倨傲,“我已在这等候多时了,你知道吗?白荏茌。”
白荏茌惊异的目光就驻扎在天仙楼主吟沫的身上:“怎么?你早就知道。”
她看他半晌,心下了然,蓦地低头一笑,喃喃道:“是的,我一直在等你,”停顿了一下,吟沫接着说道:“若是见不到你,这倾城之色为谁绽?”
他细细打量她。
他知道她说的不是实话。
他知道,她又在骗他。
“得了吧吟沫,你的心里根本没有情。”
天仙楼主愕然,他和她,白荏茌和她,他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什么‘念君之音,如闻钟罄;以心为漏,血滴为更。’你的心里,从来没有过我的存在。”
“对了,”碎花问白聿,“天仙楼的女杀手,真有那么厉害?”
“是啊。”迟疑了一下,白聿开口。
“我好想为你报仇,白大哥。但是让她们遛了……”碎花气愤地说道,“对了!你说,他们会不会回来继续……追杀你?”
听了碎花的话,白聿的脸色一下子变地深不可测,他幽幽地说:“会的,一定会的。”
“别紧张白大哥,我一定保护你!”碎花安慰道。
“很快……”一抹幽深染上白聿的脸蛋,使他原本英俊年轻与世无争的脸上多了一层消沉与叵测。
“什么?你说什么啊白大哥?”碎花奇怪地问道。
“你和天仙楼的杀手,很快就可以见面……”语罢,白聿苦笑了两声,眼神变地诡异而深邃。
“哦。我去给你换药,你等着……”碎花有些听的不明不白。
“天仙楼的杀手有什么了不起的!一群女流之辈,竟然妄想一统天下!迟早要被朝廷剿灭掉!”
碎花停下脚步,是爹的声音。
碎花的父亲,吏部侍郎碎禾亿一直反对天仙楼的存在,曾多次向朝廷上奏,指责天仙楼的种种不是。起先碎花有些不赞成,同是女子,哪个甘愿被那些臭男人瞧不起!
可是现在,碎花的想法完全改变了,因为天仙楼的人伤害到了白大哥!她碎花的白大哥!
从见到白聿的第一眼开始,碎花便喜欢上了他,她突然觉得,她已经等待了几世,只为和他在一起……
为了他,碎花愿意牺牲所有,哪怕是背叛一切!
“为什么,要来杀我。”他的冷淡态度使泠妃微微颦眉。
白荏茌闻言后眼神变地充满诡异:“心里明明没有爱,却装做对人爱护有加……”
“只是因为这样而已?”吟沫惊讶地说,“在你的心里,已经没有我的存在了么?你说过,只娶天仙楼主……”
“碎花……!”你派人暗中监视我?”
吟沫微微一愣:“碎花?……她为了你,她为了你……你知道么?白荏茌?”
“够了!她已经死了!白聿也如你所愿下了地狱!那段往事,能不能不要再提了?!”白荏茌怒喝道,“真不知道当初的我怎么会喜欢上你!”
“白大哥……”
白大哥。
白大哥!
白荏茌瞬时呆立在那里。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这样的语气,心中漾起种熟悉感,仿佛很久以前,也听到过类似的话。
是他的错觉,还是来自心灵深处的呐喊?竟听到这万分熟悉却又恍若隔三秋的话语从天仙楼主的口中说出。
声音不大,却带着款款的深情。
“碎花……你是……碎花?”
这时,空气中浮起一层真气,将帘子轻轻掀开,纱帐中的女子走了出来。
冰肌雪骨,秀颀身形在背后冷月清光的吞吐映照下,凝成一个清凉出尘的寂寞姿势,绝世而独立。
白荏茌也是长身直立,只那么一站,便是渊停浪峙,形如岳耸,虽千万人亦不可夺。
强大、霸气、高傲、自负,这个少年是如此骄矜的存在,容不得一点轻视。
相见怎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
天色渐暗,夕阳如血,远处已是一片重影连绵,抹抹淡淡林林总总看不清楚。
白荏茌来到天人山,单膝跪下:“是楼主找属下吗?”
“对啊……陪我练剑,不可以吗……还是,你根本就不想见到我?”飒飒迎风,吟沫的声音在风中一字一字飘忽得几乎支离破碎,却异常冷峻镇静。
说话的时候,她正高高站在山崖顶上,衣袍胜雪,裙摆如血,圣洁的白色与鲜艳的红色相映衬,明烈得灼眼。现在正直深秋,山头极静,风又极大,吹散漫天的枫叶。吟沫的周身被余晖映地红扑扑,就像待嫁的红妆。她笔直地立在绝壁顶处,身形纤弱,衣发扶风,唇畔似噙浅笑,眼底却如含森冷严冰,寒光潋滟,幽深无尽。
“不,楼主误会了。属下并无此意。”不想见到吟沫?他恨不得每时每刻都和她在一起。
“荏茌……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拘束?”
“下属只是下属,怎能与楼主高贵的身份相提并论。”他淡漠地说道。
“是吗。”背对着他的吟沫一手张弓,一手撑箭,摹地回首,箭脱弓而出,呼啸而至,灵光迸发,射向白荏茌。
他大吃一惊,想出剑相阻,那剑却锐芒穿空,白光破夜,从他的颊边嘶鸣而过,箭矢以摧星贯月之势袭向白荏茌身后的灌木丛!
他惊叹,刚才那一剑,好强的魄力!
四周惊动一片,吟沫紧皱眉目,眉宇间划过一丝忧愁之美,虽不惊心动魄,却也动人心弦——周围有埋伏!而且,数量数不胜数!
皓月高悬,驱走最后一丝残暮。
雾霭萦绕。
硕大的明月背景下一个黑影疾步而来,滑落至他们的面前。
一袭银袍,眉眼清秀竟似女子,眼睛深邃妩媚,比起女子竟有过之而无不及。动作风流洒脱,一柄折扇遮住半张脸。
白荏茌并不认识这人,但显然吟沫认识:“我已拒绝你了,你怎么还是缠着我?”
银衫人哈哈一笑,开口道:“因为喜欢你呀!”
白荏茌脸色一沉:好轻浮的人!不过看来身世不凡,不然想必早就被天仙楼主解决掉了。
“我是不会喜欢你的。”吟沫有些不耐地说道。
银衫人听后折扇一收,竟是个俊秀非常的少年,其倜傥优雅甚至可以和被称为武林风流才华第一的白荏茌相娉美。
但这少年瞧着眼生,不是武林中人吗?
“可我就是喜欢你啊,所以,吟沫你就嫁给我好不好?”少年颇带恳求。
“不好。”
“啊?”少年的眼中闪过一丝诡异:“那我……就只好抢亲喽!”
语罢,从周围的树丛中飘来一阵阵黑色的气体。
“是瘴气!”白荏茌惊呼。
这种气体是一种急性毒药,吸进去的话,就会昏死过去。
“白大哥,我们出去逛逛好不好?成天在家无聊死了!”碎花嚷嚷道。
“碎花,你今年多大了?”白聿眼神奇异。
碎花听后面含羞色:“十六,怎么啦?”
白聿不经意一笑:“都十六啦!我还以为你只有三岁呢!整天只知道为了出去玩瞎嚷嚷。”
他刚才笑了吗?好美……好美。
“白大哥……以后……都要那样笑噢……那样子,碎花才会天天高兴!”碎花情不自禁地说。
白聿听后笑容立马僵住:“如果我以后都笑不出来呢?”
“那碎花逗你笑哇!”碎花边说着边做起鬼脸。
而白聿却没有再笑。
碎花,你真是傻瓜。其实,你的笑才是人世间最亮丽的风景。
因为只有心中真正幸福的人,才可以笑地那么美。
京城。
“好热闹啊!”碎花叫道。“咦?白大哥,你不喜欢热闹吗?”
“不是呀……”白聿确实不喜欢喧嚣,但更让他受不了的是路上那些女子献媚的目光。
碎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个看似青楼的女子站在不远处痴痴地望着白聿,笑地都可以滴出糖来。
“滚一边去滚一边去!看什么看,看什么看啊!”碎花龇牙咧嘴地吼道,然后回头笑着冲白聿做了个鬼脸。
白聿看她那副模样,心中涌出一阵暖意:这个女子,是用真心对自己的。但是,天仙楼的杀手很快就会来了吧……到那个时候,她还可以这样笑么?
“碎花,你最喜欢什么花?”白聿背过身去,淡然问道。
吟沫持弓搭箭,一剑破空而来,划开了瘴气,耀眼如泓。
少年清脆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威胁:“我说你就答应我吧!免得受这些皮肉之苦。跟我在一起,你要什么,我就会给你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固执?”
吟沫面露冷光,却没有回答,只是转过头来问白荏茌:“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言语一反往日的淡漠与冷酷,态度谦和而不卑不亢。
白荏茌凝视着吟沫。
“以我之信,与君同战。”吟沫的眼神中带着少有的坚定。
那种姿态,使他有种找不到拒绝的理由的感觉,而且,他压根没想过要拒绝。
他郑重地点点头。
少年眉头紧锁,面带凶光地盯着白荏茌。随即折扇一挥,带着一种强大的魄力旋向白荏茌。
白荏茌刚想出剑,谁知吟沫冲到他面前,一剑射出,锐芒拔地而起,蓝光接天,又是一阵地崩山摧的巨震,闪电一般的光球挟雷霆万钧之势劈向少年。
剑扇空中相向,互不相让,最终那折扇一个回旋饶过剑芒,迎面扑来的扇气异常汹涌,拍在脸上,打散了她的长发,她白色的发带瞬间解落。
长发散乱,鬓丝飞扬,零落却并非狼狈。
七尺青丝,没了发带束缚,立时随风四下张拂起来,散开在风中,仿佛傲霜怒放的菊,热烈而惊艳。
甚至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柔弱之美,天上有无数无双的仙女,而她却并非其中,她,如果要做,那永远只能是天神。
冷风迎面,扬起他门的发丝,参差披拂,交缠在一起,黑白分明。
衣带随风,红色的裙褶和白色的长袍衣角相叠,摩挲蹭触。
以一种绝然的信任姿态。
“请停止你那些轻浮的举动!”吟沫眼神中满是杀气,再次张弓搭剑。
仿佛白昼撕裂了黑夜,有如九天金虹贯日而来,三矢齐发,直接冲向无边的瘴气中心!
惨叫声一片,白荏茌大惊失色:竟然可以同时射出三剑,飞往不同的方位,并且一举将埋伏的杀手化为齑粉!
少年见此情景却并未在意,只是折扇点向白荏茌:“他是谁?”
吟沫冷然道:“你没必要知道!银谙,你还是快走吧!否则下次,我可就真不客气了!”
白荏茌心下一沉:银谙?不是当今皇上身边甚是得宠的九阿哥吗?怪不得吟沫不敢伤他。
少年微微一笑:“吟沫啊吟沫,你每次都这样说!可是我们不在一起不是太可惜了吗?你看,你的名字中有‘吟’,我的名字中也有‘银’,摆明了天生一对嘛!”
“还不快走!”吟沫嗔道。
“好可爱的吟沫!生气时最可爱了!好!听你的,等本少爷得到皇位以后再来迎娶你!到时候你可别反悔哦!”银谙嘿嘿一笑,消失在夜色中。
“我吗?我最喜欢葵花了!”碎花笑嘻嘻地说。
白聿不禁问道,:“为什么?”
“这个嘛,”碎花垂下脑袋,像是在沉思,“因为在所有花中,葵花虽然很不起眼,却是最痴情的了!你想啊,葵花每天每时每刻都向着太阳,在它们的心中,永远只有太阳!”罢语,还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瞟瞟白聿。
如果我是葵花,那白聿就是我的太阳。
好!就趁现在吧!碎花鼓鼓气,问道:“那个……白大哥,我将来嫁给你好不好?”
那样直接的问话让白聿猝不及防,但是——“不好。”
如果我是葵花,那她就是我的太阳。
“啊——”碎花已经不由开始抽泣:“原来……原来你根本不喜欢我啊……”
“不是啊……”
“那为什么呀?”碎花开始耍厚脸皮了。
“因为,我要娶的,只能是像天仙楼主那样的天下第一美人。”白聿笑着说。
“那……那怎么样才能变成她那样的大美人啊?”碎花问道。
“找她喽!”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天仙不负卿。
深夜。
天空中划过一丝火焰。
“进攻!”一个声音透过阴霾传了过来。
一道道黑影越过墙壁,包围了碎府。
领头的黑衣女子一脚踹在一男子身上:“你三番五次说天仙楼的坏话,实在该死!”
那男子苦笑一声:“一个个女人不好好地做闺中小姐,反而在江湖上瞎混,成个什么模样!”
黑衣女子语气煞冷,一剑挥下,血花飞溅,男子的人头瞬时落地。
而后黑衣女反手一下子将手中长剑抛出,剑入铁墙,发出震动。
剑气冲天,惨叫声一片。顷刻之间,碎府老少无一生还。
“禀报月使,碎禾亿之女碎花并不在其中。”一个黑衣人上前道。
被称做月使的那个黑衣女子转身看向身后的另一黑衣人,语气放缓:“哦?碎花呢?”
碎花以最快的速度奔向天仙楼。
“开门!快开门!”碎花拼命拍打着天仙楼的大门。
一个十分清秀的女子冷声问道:“什么人?有什么事?”
“我叫碎花。我要见你们楼主。”碎花看也不看她一眼。
那女子听后不禁大笑:“你以为你是谁?我们楼主是想见就能见的么?”
“蔚礼还不住口!这是你的待客之道么!”正说着,又走来一黄衫女子:“我叫日星,我们楼主有请。”向碎花淡淡一笑,随即瞪了那个叫蔚礼的一眼:“再有一次你就等着毁容吧!”
蔚礼听后周身一颤,当即跪下:“属下无礼,还请星使恕罪。”
“退下吧!”日星说完便不再理睬蔚礼。
碎花边走边感叹道:“日星姐姐,这里好美啊……不但景色怡人,而且空气清新甜润,一反外界的浑浊不堪。
还有,空气中弥漫着一层淡淡的雾气,带着兰花的幽香。
“到了。”碎花险些撞到突然停下的日星。
碎花这才发现,在她们的不远处有个雾滃缭绕的亭子,隐约可以看见一个女子坐在那里,只是亭子周围挂着一层纱布,碎花看不清那女子的面容。
日星单膝跪下:“星使参见楼主。”
一个若有若无的声音传来:“退下吧。”
待日星离开后,那女子淡淡道:“碎花,你苦苦要见本楼主,是为你父亲之事而来么?”
“父亲?关爹什么事啊?”碎花思道,“我想……我想……请你把我……变地像你一样美。”
亭中女子轻轻一挥袖,那纱布便骤然间化作空中浮尘。
碎花那一刹那间才明白民间流传的一句话的真正含义。
天仙之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二顾倾人国。三顾倾天下。世间有天仙,天下也惘然。
天仙楼主吟沫,比想像中的还要美。
形单影只,一尊瘦影着一袭素衣。似弱柳扶风,平湖相对。
潋滟又起,俯首凝面,眸中有眸,是桀骜,冷漠,和纠结。
她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诧异,一丝迷茫,波光流转,却只一刹,便有敛得干干净净,神色不变,冷静自如。
“哦?凭什么?”语气无一丝波澜。
碎花惊愕,她问的竟不是“为什么”,而是“凭什么”。一时竟答不上话。
“我天仙楼美女无数,单是三流的女杀手在外都是一颗璀璨明珠,何况,她们之上更有二流,一流甚至我天仙二使星月。你想要貌比天仙楼主,所以我问你,凭什么。”
碎花囡囡道:“我……有交换条件的。”看来,不得不出那个了……对不起……“我知道,吏部侍郎碎禾亿一直反对你们天仙楼的存在,而且……还说了你们很多很多的坏话!”这些天理不容的话,碎花是咬着牙一字一字吐出来的。
爹、娘,孩儿不孝,愿来世做牛做马来补偿你们……
吟沫轻轻一笑:“据我所知,他是你爹吧。你这么做,情何以堪!”
碎花伫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更何况,本楼主早就知道了。而且今晚,本楼主就派月使去剿灭他们了。本楼主刚刚听到了月剑震动之声,想必……你的家族……已经结束了。”
“不可能!我们家戒备非常森严,你们怎么可以进地去!”似乎接受不住这个现实,碎花尖声叫道。
“你说地没错,费了本楼主不少的脑筋呢。”吟沫的声音婉转之中带着天生的妩媚。
还是这座小筑。
“属下无能,未能抓到碎禾亿之女碎花,还请楼主恕罪。”
小筑外,白荏茌与月使日月一同跪下。
远视,可以看见遥遥前方,天人山雾滃缭绕的顶峰。那山腰间变幻流转的流云,似乎不复往日所见的纯白,而是笼上了一层暗淡的黑影。
吟沫的长发飘散在空中,双目紧闭,肌肤在一片零乱之中突兀地苍白。
她的身影绰绰约约其上,看不清楚。然而那个临高而下的身影,孤芳屹天,仿佛是从绝处生长出来的株干,疏影横枝傲立风中不见丝毫动摇,生来就叫人仰目。
“日月,你先下去。这件事就算了。下次可别再这么大意了。”吟沫的声音仿佛永远都那么淡漠。”
月使谢过之后便下去了,只剩下白荏茌依然跪在原地。
“白荏茌,你喜欢我么?”
他惊异,吟沫是怎么了?
“……是。”他故意淡淡地说,以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
“可是,”吟沫背过身去,“你根本配不上我。”
白荏茌听后心中一阵刺痛。
眼前的这个女子,真的是吟沫吗?
可那绝世的风姿,天下再无第二人……
“还记得银谙吗,他当上皇帝了。三日之后,我便会嫁与他……”
“可你根本不爱他!”顾不得什么规矩,白荏茌怒吼道。
“爱算个什么东西!他是当今天子,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哪个女人不想要荣华富贵,一辈子打打杀杀下去!”吟沫的声音也颇带怒气。“我希望你离开!让我天仙楼主以高尚的贞洁过去!”
“……好!我走!”
白荏茌与吟沫相立。
“听说碎花后来去找过你?”他的声音带着陌生与绝情。
“是。”
“你把她杀了?”
“是。”
“那样一个美好的女孩……你竟然……如此狠心……”
白荏茌的禁微剑出鞘,他还记得,当年师傅曾对他说过,这把剑,只能用来保护心爱的人。
禁微,不就是禁止为微不足道的人出剑么?
而如今,他却要用这把剑杀掉曾经最心爱的女子。
就算他打不过她,也要拉她一起下地狱。
他曾经那样喜欢她,她却如此绝情。
一剑挥下,残留的剑影有如一方冷月。
月光,那么亮,却又那么冰凉。
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想隐藏,却欲盖弥彰。
在他离开天仙楼的那段时光中,他想过遗忘,可绝世女子的身影却总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那么,做个了结吧!
“你喜欢她?”吟沫却向后一闪。
“是又如何?与你无关。……你不是吟沫?”
面前的人不禁蹙眉:“你如何知道?”
白荏茌道:“因为如果是她,就不会躲。”
泠妃惨淡一笑,那一刻,她终于知道,无论她变成什么模样,他心里爱的永远是吟沫……他们彼此了解,却又互相伤害……“我是……碎花。”
风吹起如花般破碎的流年,碎花在泪雨中讲述那段尘封的往事……
“可是,也不是完全不可以。”吟沫重又给了碎花希望,“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碎花疑惑道:“什么事?”
“替我嫁给银谙,就是当今天子。”
后来,碎花才知道,皇上派出重兵将天仙楼众人一并抓去,威胁吟沫嫁给她。
躲吗?
对不起天仙楼。
不躲吗?
对不起他。
“一辈子?”
“不,总有一天白荏茌,也就是白聿,会去找你,那时,你就与他远走高飞好了。”吟沫容色哀戚。
原来白聿不过是潜入碎花家而派出的探子。
所谓的天人山,不就是天仙么?
可是,爱就是爱了。
情可以堪。
“那你呢?”碎花问道。
“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总之,从今以后,将意味着,你不再将是你,你是重生后的吟沫,亦是重生后的碎花。”
“真的是碎花?”白荏茌惊讶,“那……吟沫呢?”
碎花听后不禁倏然泪下:“如果我知道……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不会答应她……”
白荏茌心一沉。
其实那天他和吟沫谈话的时候碎花就在不远处的灌木里。
白荏茌走后,气氛就像冬日的寒风。
刺骨。
临风绝唱: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寒蝉凄切,吟罢,泪沾清衫。
风呜咽,山地狱,夜喃喃,霜天无潋。
人却抽身去,相背无语,她未留。更拂一袖水雾,血溅泪上,一行心酸,两处相思。三列留恋。
仰天长叹:也罢~也罢~
白荏茌无语。
碎花亦无语。
我是谁?
一年的空白,爱与恨的执着,改变的面容,灵魂也残缺……
——这样的“人”,是碎花吗?
——这样的“人”,不是碎花吗?
是又不是,重生后的我,究竟是什么?
把手放到胸前,仿佛感觉不到心脏的跳动。
如同没有心跳,没有血肉。
却仍有人的情感,人的七情六欲。
这何其讽刺。
为了他,碎花付出的太多太多,也许,她就不该爱上他。
牺牲了全家,牺牲了彻底的自己,在银谙身边失去了贞节……
可是吟沫……却牺牲了一切。
“为什么,不和我逃离?”
白荏茌长宇狭眸,犹是冷漠。然而眼角眉稍细微的褶皱会让人错觉那面容轮廓间冰冷的线条似乎多了几分柔意。
“她不愿苟活,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
瑰丽的夕阳。
秋日的枫林。
记忆中的绛唇。
染上潋滟晕彩的脸颊。
被夕阳映红的血衣与飞扬的裙角。
鲜血过处天下的颜色。
将一切归于消无的火焰。
……
各式的红色,翻带出一片片记忆。
回忆,那些回忆。
爱与恨,血与泪,反复的纠缠与倾轧,化成一幕幕图景,电光石火般在白荏茌脑中划过。
然后切换、重叠、变幻。
一直翻覆,反转回环,久久不散。
碎花一样优秀,但没有她那份镇定;
碎花一样聪敏,但没有她那份智慧;
碎花一样美丽,但没有她那份绝世;
没有吟沫唯有泠妃的天下,碎花确实带着对爱的无限期待盛开了,但吟沫却也凋零了
花容月貌为谁妍?
他们的缘早起,他们的缘未终。
现在的两根红线,一根断裂,一根憔悴。
都说越美的东西越是有毒的,那么这一局是命运下的棋。
一场不能悔棋的局。
凄凉而华丽的局。
“我们走吧!离开这儿,过吟沫希望的生活。”白荏茌突然出口。
碎花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那一刻,她终于明白,自己永远不可能是他心中的太阳,他们都只是痴情的葵花。
但是这人世间谁又不是葵花呢?
吟沫……
我一定会代你好好爱他……
明月清风,长夜相随。
谁想谁,谁又忘了谁?
完
2007-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