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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四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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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转眼便是三个春秋,柳慕枫已有三岁,长得眉清目秀,聪颖伶俐,南宫清疼爱非常。
柳母自慕枫出生后缠绵病榻,柳言初闻讯赶来时已是弥留之际。当夜便撒手人寰,她这一辈子前半生流落在烟花之地,备受欺凌,后半生却遇着一个极为疼爱她的夫婿,生了一个好儿子,临终之际又见着了梦寐以求的孙子,颇感欣慰,含笑而亡。
柳言初虽然伤心不已,但心中却莫名其妙想着母亲或许重又见着了父亲,在地下与父亲长相厮守。不免又想起白玉,一时竟羡慕起母亲来。
待得柳母后事办毕,柳言初和妻子说了些贴心话后,又急匆匆地赶回了京城。他虽已不是吏部尚书,但官品还在,又是党争关键时刻,着实不便久留。
君婉如带着幼小的柳慕枫继续留在南宫山庄,好在南宫清十分怜惜表妹,又极为喜爱小慕枫,母子俩日子过得倒也算得上舒心。
浮云三载,朝堂上风云变幻,柳言初协助皇甫羲渐渐控制了局势。皇甫肇与他也经常会面,柳言初念他救了自己一命,对他亦是十分有礼。只德王见到柳言初便目中喷火,恶言相向。柳言初大事既成,也不过多去计较。
这日,皇甫羲与柳言初计议已定,便去上朝。晚间回来笑道:“真是天助我也,父皇今日未能理朝,我进内殿探他,见他已是不能言语了。”
柳言初见他毫无父子亲情,心中微有不悦,皱眉道:“殿下大事已定,何必如此凉薄?皇上治国,虽有失策,还算清明,殿下实不该有此嫌心。”
皇甫羲自知失言,忙道:“确是我错了,你别生气!”柳言初道:“我却是为何生气,殿下,得人心者得天下!这心者还有孝心二字,便是皇上不喜你,他也是你生身之父,你切不可昧了孝心啊!”
皇甫羲面有愧色,半晌道:“也就你会如此说我了,言初,你可知……”柳言初打断他的话道:“殿下不要再说这些有的没有的了,快进宫去吧,守在皇上病榻前。”皇甫羲苦笑道:“我对你一片真心,偏你只作不见。”
柳言初微笑不语,清亮的眼睛柔柔瞧着他,皇甫羲摸摸鼻子叹道:“好,好,好,我这便去了。只是明早的安排……”柳言初截口道:“有我在此,你还不放心吗?”皇甫羲陪笑道:“自然放心,我这就走啦。”说完,又回宫去了。
柳言初召来南宫清派来护佑他的死士,拿出几十封密函,吩咐他们送了出去,又细密地布置了逼宫的步骤。一切安排妥当,方歇了一歇。
他自那次入狱受了重创后,身体一直不是很好,极易疲惫。这几年又殚精竭虑,颇废心思,身体越发地差了,便是一点小病小痛也需躺上几天。
皇甫羲和南宫清都知他有这毛病,平日搜集了奇珍异材为他补身,虽不见好转,倒也十分养气。三年补下来,身体似是强健了不少,只是仍不能太过劳累。柳言初知道自己身体状况差,平日十分注意,倒也没有出什么大问题。
只是他却未曾料到,皇甫羲犹对白玉之事耿耿于怀,竟偷偷找来一个茅山老道算出白玉的真身,那道士惧怕白玉仙体不敢有所作为,皇甫羲无计可施,只好作罢。
皇甫羲来到皇帝寝宫,朝门口守着的太监做了个手势,那太监原是他安插的人手,见他来了,悄悄地将周围守着的人全都撤走了,只留寝宫中自幼跟着皇帝的老太监。皇甫羲细查了查皇帝寝宫周边,见确实再无一人,方安安心心地踏入了宫内。
皇帝静静地躺在床上,气息微弱,几不可闻,神志竟还保持了几分清醒,见皇甫羲走了进来,昏黄的老眼一闪,心中已明白了几分。
皇甫羲见皇帝睁着眼睛看他,吩咐老太监退下去。那老太监也不立即出去,反而慢慢跪下身来,叩头道:“王爷,老奴自幼侍候陛下至今,现今陛下即将大行,老奴愿到地下继续侍候陛下,还望王爷成全老奴。”
皇甫羲微微一怔,复又笑道:“难得你对父皇如此忠心!也罢,本王准了你的愿,你且先去吧,也好给父皇引路。”
老太监老泪纵横,望了望床上的皇帝,举袖擦了擦眼泪,向着皇帝嗑了三个头道:“陛下,老奴先去了,你放心,老奴必在那边准备妥当迎接陛下圣躬。”说完,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吞了进去。
皇帝眼看着老太监慢慢软倒下去,七窃流血,抽搐两下不再动弹,心下大悲,两眼死死盯着皇甫羲,喉中发出“嗬嗬”的声音,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皇甫羲微微一笑,上前坐到床沿上抚住皇帝枯瘦的手慢慢道:“父皇,陛下,当日你在殿上斥我不忠不孝时可会想到今日?你不喜欢我也就罢了,我原本便不是什么好人,只是言初却是个真正善良正直之人,你为何要害他呢?不要以为我不知道,若不是你授意,那些狱吏怎敢对他下这般阴狠的毒手?因着那银针刺穴,他的身体到现在仍是时好时坏,不得安康。我自见到他,便把他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他正如我的心头肉一般,你如此折磨他,父皇,你说我恨不恨你?”
他突地阴狠地一笑,半晌道:“只是你却没有料到,你最宠爱的三儿子也把他当成宝了。他跑到你面前求你放了言初时,你是什么心情?其实我猜也猜得到,你本来是想让老三送个人情给言初,好让言初感恩戴德,相助于他。”
他顿了顿看看皇帝憔悴的病容缓缓道:“父皇啊,你想不到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你却未料到,言初还未进仕时便已与老三见过一面。老三那场戏演得好啊,直把言初的心全演到我这儿来了!父皇啊父皇,你更想不到,你那宝贝三儿子的英勇只在战场上而已,面对自己的心上人,却是连个屁都不敢放的。那次他从廷尉府里救出了言初,不仅不敢将他带回府中休养,还巴巴地取了那支你赐他的百年人参来交了给我,嘱我好好照顾言初。哈哈……”他似是十分欢喜一般,自顾自地笑了起来道:“父皇,你说,老三送我这么大一份礼,我是否要回报他呢?”
皇帝口不能言,目光却是焦急万分,直直地望着皇甫羲,未几,竟露出几分哀恳之意。
皇甫羲阴恻恻一笑道:“父皇,你是在求我么?也罢,我再告诉你件事,也好让你安心。我已派人围了肃王府,既然你如此不放心老三,便让他去陪你吧,你们朝夕相伴,来世再续父子缘份!”
他忽地诡密地笑了笑道:“想不到老四对老三倒是情深意重,这个要命的关头,竟要与他同生共死!父皇,你端地好福气,便是上路也不怕寂寞了,前头有引路的。”他踢了踢那老太监的尸体,又道:“身边还有两个儿子陪着。啧啧,自古来帝王多如繁星,如你这般幸运的却是不多啊!”
皇帝气得双眼翻白,不知哪来的力气,突地抓起床上的枕头,一头砸向皇甫羲,口中吼道:“滚。”皇甫羲知他已是强驽之末,也不惊慌,哈哈一笑,竟真的走出了寝宫。
皇帝缓下气来,微微撑起身,眼睛死死盯着寝宫中挂着的巨幅山河图。忽地,那山河图一阵颤动,竟推了开来,里头通着一条暗道,暗道内走出一个人来,眉目如画,丰神俊朗,竟是应在七王府中歇息的柳言初!
柳言初急急走到皇帝床前,伸手扶他躺下,凝视着皇帝瘦弱憔悴的面孔,不禁一阵心酸,轻声道:“陛下,您不用担心,微臣已安排两位王爷离开了京城,必能保得他们安泰。”他停了停,目中却露出悲哀之意,半晌道:“微臣原不知他竟是如此之人,只是……现下临阵换王,却是大忌,只怕会弄得天下大乱。您且放心,便有柳言初在一日,必要他实现诺言,造福百姓。”
皇帝微微点头,吃力地伸手握住柳言初的手。柳言初黯然道:“陛下,微臣并未怨您。”皇帝微微一笑,挥手让他离去,柳言初深深望了他一眼,从原来的地道中退了出去,扣好暗门,寝宫恢复原样。
原来一年前皇帝见大势已去,心知自己的七子心狠手辣,必不会放过肃德两王。他虽不喜柳言初,却也颇能揣摩人心,知他心性淳厚,不会滥杀无辜,便遣心腹密召柳言初进宫,嘱他保住自己的两个爱子。
柳言初自幼接受忠孝节义之理,又对肃王十分感激,当下便应允了下来。皇帝告知他这个密道,容他来往宫中,细心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