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凑身》夏夕云

5、左腿

　　三个人静静地坐在李先生的待客厅中。兰姨惨白着一张脸，抬眼扫过其余两人，复又低头愁眉。何伯拼命吸着手卷烟丝。蓉姨压抑不住地轻颤着，良久，终于抽泣起来。
　　李先生终于自外头返到。
　　蓉姨扑了上去，边撕打着边哭叫：“你这个神棍……”
　　李先生有些狼狈地架住她，连忙说：“你们听我讲，你们听我讲……”
　　好不容易劝住了蓉姨，李先生看看其余两个状况好不了多少的人，叹了一口气，说：“我的确有为你们做了超度小鬼的法事，按照常理，应该是已经解决了的。”
　　“什么叫做按照常理？什么叫做应该？你有无解决这件事你自己不知道吗？”兰姨一开口就势不饶人。
　　李先生无奈地暗叹了一口气。又不能亲眼目睹小鬼被送入阴间投胎，他又如何能确切得知到底有没有成功呢？一切都是跟足前人老例处理，前人交代下来，如此这般于是成事，他也只能如此了。也许，是自己学艺未精吧。
　　本来嘛，所谓超度成功，驱邪赶鬼，不过是一些人的一相情愿罢了。是否真的成功还不得而知呢。
　　“大家冷静一下。我已经请来一位朋友帮忙，他是行内相当有名的大师，功力在我之上。”
　　众人将信将疑，但是别无他法，也只能将希望再一次寄托下去了。
　　大师很快就赶到了。话说是道术界的大师，他却更另有一个身份，身为民族学专家，他有着行内人少有的深厚学术造诣。
　　一看到那四尊一字排开，以道符朱砂布垫底，佛珠缠围的小鬼铜像，大师也不禁一惊。
　　“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养小鬼的铜像。”李先生神色凝重地说。
　　大师却不作声，盯着它们掐算了一阵，才缓缓开口：“的确和一般养小鬼的铜像很相似，但是，如果我无推错，它们是另一种法器，比小鬼像更邪。”
　　众人大为震惊。
　　“几年前，我曾经到过南亚一带研究降头和蛊的异同。当我深入追寻下去时，曾经接触过那一带几种非常隐秘的降头术，其中有一种所用的法器与这种铜像一模一样。降头师买来小童的尸体，将之制成尸骨，分别装进几个铜像里，再利用这些铜像作法。”大师看向静立一旁眉头紧皱的李先生，“所以，我听你描述时，就已经隐隐觉得这些并不像是用来养小鬼的小鬼像，因为一般的小鬼像用的尸骨应该是完整一付的。”
　　“但是，为什么它们比小鬼像更邪？”兰姨按捺不住地问。
　　“小鬼像一般是用来为养主增财增运的，它虽然邪，但是邪气和煞气并不是非常重。但是，据我所知，用到这种铜像的法术是很阴毒的，所以为了凝聚邪煞，降头师买来的往往不是尸体，而是活生生的小童。”
　　四下一片吸气声。
　　“这些小童被家人出卖，再被折磨致死，本身怨毒已经很重了，再加上被用来作过法，所有法术反噬的邪煞都被封在铜像里，所以，降头师往往会把它们转手给其他毫不知情的人，这样一来就把本应施在他们身上的报应转嫁到了别人身上。”
　　“毫不知情的人，就是我们……”兰姨面如死灰地喃喃着，脚一软，跪坐在了地上。而她边上的蓉姨已经晕了过去，急得李先生连忙叫来助手推捏灌水。久久不作声的何伯捏着早就烧得只剩下纸灰的烟头，低声问着：“有没有，有没有，有没有什么办法……”
　　大师沉默了半晌，终究还是摇摇头，长叹了一口气。
　　已经悠悠转醒过来的蓉姨见状，“哇”一声哭了出来。
　　满屋只顾着号啕大哭的蓉姨和半休克状态的兰姨，不提神一直沉默不语的何伯突然冲了出去。
　　“何伯！何伯！”李先生的助手在后面追着。何伯却似有鬼追尾一样，越叫越跑，奈何毕竟人老体弱，跑出一条街终于跑不动了，只得停下来，边喘着粗气边回头像赶瘟疫一样挥着手骂：“你追来做什么？晦气的东西！不要再跟过来！”
　　助手也追得喘不过气来，停下来一阵好喘，见状连忙举手后退：“好好好，我不跟了，你老人家小心点，别想不开。”
　　“你才想不开！我要活——”
　　“吱——嘭！”
　　“撞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