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镜》云里梦

4、魔镜·女巫

　　这是个可笑的国家，养着一群可笑的臣民和一对可笑的夫妻。

　　这对夫妻，是这个国家名誉上的主宰者——而事实上，这个早已从肚肠里开始腐烂的国家，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在缓缓地脱离它的国王和王妃的掌控。

　　宪法第一条：作为国民，我们应该热爱并从内心遵从我们的国王和王妃。他们是这个国家的主人。

　　宪法这种东西，都是写给那些安守本分，渴望上天垂青的善良人看的——我们的国王，我们的王妃，我们国王的大臣们，他们哪一个属于宪法所保护并且监视的范围？不，他们都是各种法律的杜撰者，他们拥有税收的使用权。

　　当然，我也不是。

　　正如你所看到的，我是一名女巫。根据这个国家的宗教法规定，女巫都是邪恶的，所以，我不是国王的善良子民，我是邪恶并且狡猾、能让黑猫开口、让老鼠和猫头鹰为我工作的女巫。

　　很久以前，我有许多的同伴，但是，它们都在宗教法颁布的那一年，被这些善良人残忍地杀害了。

　　我们，是国王和国家的共同敌人。

　　但是，很显然地，我们伟大的国王陛下和同样伟大的王妃殿下并不这么认为。他们认为，我是对他们非常有用的人。因为我的魔法异常地强大，强大到足够改变这个国家的命运。

　　今天早上，在春天的脚步即将敲响我家窗外那棵皂角树的叶子前，我用我的魔力，为这座都城下了一场小小的雪。

　　这是十年来，这个国家的第一场雪。

　　我伟大的王妃殿下来自于北方的国家，相信她会喜欢上这场美丽的雪景。这是我对她的慷慨的一点小小的报答。

　　我美丽的王妃殿下，在一个月前，让她的侍女带着黄金和宝石来到我的魔法小屋，与她同行的，是一把精致的匕首。锋利的刀刃反射的银光足以刺瞎我的眼睛。我握着这把匕首镶满黄金和蓝宝石的柄，为它涂抹上最致命的毒药。

　　虽然谁也没有告诉我，不过谁也别想对一个女巫隐藏秘密。

　　王妃殿下的侍女说，那把刀是为守在王宫门口整天乱吠的那条恶狼准备的；但我很清楚，比起那头狼，王妃殿下更想把那把刀和刀上的毒药送进国王陛下的身体。

　　涂毒药的时候，我不小心打翻了药瓶，让那种剧毒沾染了匕首漂亮的柄——希望王妃殿下不是自己去做这件事，因为，哪怕只是皮肤沾染上那种毒药，它也会慢慢地偷走她的生命。

　　王妃的侍女走后，我的小屋迎来了它最尊贵的客人。

　　你问我、我们的生命、我们的财产都属于谁？

　　在这片土地上的一切，哪怕只是一颗钉子或是一粒沙，它也属于我们伟大的国王陛下。

　　国王陛下也是位非常慷慨大方的主人。他为我带来了整整一口袋的金币。与他同行的，还有一瓶葡萄酒，鲜红的酒液颜色，就像最醇美的血一样。

　　国王陛下对我解释说他最近的睡眠状况很不好，即使每晚都喝上一整杯葡萄酒也无济于事，他希望我能给这瓶酒施上一道魔法，让沾到酒液的人永远沉睡。

　　我很清楚违背国王陛下意愿的下场，尽管我的魔法可以在瞬间杀死他，但这么做的我，必将失去最后一块庇护女巫的土地——虽然我并不相信他那个拙劣的理由。

　　国王陛下打开瓶盖让我施法，然后又用蜡密密地封严实，好像从来没有人动过它。

　　我猜想，等他回到王宫，第一件事情，必定是把这瓶酒，混进王妃殿下的酒窖里：或者说，这瓶酒本来就属于那里。

　　我看着洁白的雪片从天空中缓缓地飘落，没有人能够想象——这么纯洁而美好的结晶，是一场黑魔法的结果。

　　天气不够温暖，我想今天的雪或许会堆积起来，直到遮盖住地上的某些血迹；然后，当傍晚天黑时，也许，我尊贵的王妃殿下需要一些红酒来对付她越来越疼痛的关节……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