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宠记》紫萸香蔓

13、番外 方琪篇

　　又一年冬天来临了。

　　从梦中惊醒之后心里依然余悸未消，脑海中仿佛还有那人的一颦一笑，真实的仿佛一伸手就可以触到。

　　眼角冰冷的感觉告诉我，我又流泪了。痛恨自己的软弱，也痛恨那人的决绝。梦里他临死时释然的微笑依稀还在眼前，一晃却已过去八年。嘴角浮起一丝苦笑：八年，足以让人忘却多少东西，足以让一个人的心变得多么坚强，却为何，为何直到今天还是会在梦里见到你呢，我亲爱的哥哥……

　　

　　“哥哥~”练功的时候看见方夜茴，那个总是有着温柔笑容的皇兄，方琪高兴的跑过去抱住他，向他炫耀着今天的学习战绩。

　　方夜茴温柔的笑笑，由着自己这个从小就宠爱的弟弟对自己撒娇。今天在朝堂上的时候，又有大臣提出废立太子的奏本。没有意外，本来自己就是侧室所生，他们的父亲为了稳定后宫人心才把他立为太子，兼且觉得他是个性子温顺的孩子，就算未来要重新立其他的太子，也是很容易的一件事吧。觉得他不会反抗吗？看着宫里怒放的梅花，嘴角不由扯出一抹残酷的微笑。

　　突然怔住了，远处的梅树下静静的站着一个白衣胜雪的少年静静的看向这边。那就是……凌将军的儿子吗？听说从小就资质聪颖，却因为体质虚弱的原因无法继承父亲的事业，前几天被父皇钦点来做方琪的伴读。

　　这用意怕也太过明显了。虽然他性子温顺，但不代表他就是一个对情势毫无所知的笨蛋。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帮方琪拉拢凌将军吗？顺便也在皇宫里安插一个人质。果然好手段。

　　即使清楚的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必然的，谁让方琪才是皇后亲生的呢。皇后的父亲原是护国公，那边的势力大得连父皇都要以礼待之，那么撤换一个小小的太子又是什么难事呢？要不是自己一向表现的性格温顺，怕是早就成了这麒麟城中的一缕亡魂了吧。

　　兴许是自己眼中流露出的感情太多，那个少年竟然用一种了然而又怜悯的眼神看向他。急忙收敛心神，露出与往常一样的微笑遥遥的看向那个美丽的有些不真实的少年，匆匆的离去了。

　　半响，当方琪回到少年身边的时候，一直抿唇默然的少年不由的呢喃了一句：“你哥哥，是个很可怜的人呢。”

　　当时的方琪并不明白少年这句话的意思，直到很多年以后才发现，那句话竟是预言一般，预示了方夜茴后来的结局，而那场翻天覆地般的风云变幻让所有的人都不可避免的卷入其中。

　　后来的事情发生的十分突然却又仿佛理所应当。年迈的父皇抵不住朝臣和皇后那边的势力，终于决定废立方夜茴，而改立方琪为太子。

　　方琪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没有太多的兴奋，心中反而有一种隐隐的不安越散越大，几乎要将他吞噬。

　　那几日他找遍了皇宫都无法找到方夜茴的深意，这个发现让他心中的不安更深。

　　直到废太子方夜茴率领他的一众亲信纠结部队攻城的时候，他才知道心中的不安到底是为了什么，又是从何而来。

　　然而，朝中支持方夜茴毕竟还是少数，虽然废太子一直以贤明德圣的名声闻名京都，但这并不代表就会有很多人支持他。相反，由于皇后的势力过大，就连这一点，也成为他们后来诟病废太子的理由：如此软弱的人怎堪担当重任？！

　　方夜茴对于这一点并不意外，自古以来，朝堂里的勾心斗角和趋炎附势从来就没有停止过。他不知道他这么做是否正确，可是他知道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会如此做选择，因为他是方夜茴！

　　兵临城下的那一刻，方夜茴隔着头盔盈盈微笑的看着站在他身后的两位将军：凌将军和萧将军，又看了一眼身后的将士们，他们的眼中无疑都是忠诚和不悔。他的心里不由的动摇了，只是为了他一个人让这么多也许是有去无回的送死，巨大的内疚瞬间包围了他。却还是下了攻城的命令。

　　如他所料，那场战役打得无比惨烈，虽然他们攻城的时机把握的十分准，几乎没有浪费一点时间。可是皇城毕竟是皇城，哪有那么好攻。而平日状似糊涂的父皇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调来他的亲卫部队迎战他的攻击。

　　看到父皇走上城墙的那一刻，在看到他那昔日浑浊此刻却精光闪烁的眼睛时，他瞬间明白了一切。原来父皇从来都没有让大权旁落过，无论是那种结局，都是在他的授意和布置下渐渐走向了他所希望看到方向。原来无论他怎么表现，或是皇后的挑拨离间，在他眼中都像是一出可笑却精彩的戏一样，他只是不想提早结束这出戏而已。

　　心口仿佛裂了一个大口，冰冷的风呼呼的吹过。于是在这场战争进行了一半的时候，他就提前看到了结局。修罗地域的景象刺的他险些从马上跌下。父皇，我真的是你的儿子吗？方夜茴扶住胸口，忍着心口的剧痛看向城头上的那个老人，终究还是失望了。

　　战役结束的比他预料的要更晚，那些士兵都是久经沙场的凌将军和萧将军带的部队，战斗力十分强盛。饶是这样，依然抵不住父皇的亲兵部队。城门前渐渐的堆满了尸体，血腥的让他有想要呕吐的感觉。

　　

　　黑云压城城欲摧。

　　方夜茴支着一只长枪，满脸血污。死的死，俘的俘，最终暗马硝烟中只剩下他一个人了。看向城门处，方琪和凌扬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凌扬已经被那些士兵绑了起来。方琪满眼恐惧的看着他。
　　他微笑着，这样好像修罗一样的自己，怎么会不让人害怕呢。眼睛看着这个自小就看着长大的弟弟，心里就有些柔软而绝望。自己的背叛对他的伤害怕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忘记的吧。如果可以的话，他永远都不希望自己以这样的方式留在这个少年的心里。

　　“请答应我最后一个要求，好吗？”笑意浮上嘴角，不等方琪回答，他接着说：“请保护凌扬，永远都不要让他受伤害。”

　　看着凌扬，这个少年，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话，应该还拥有完整而幸福的家庭吧，但是，他亲手将这一切毁掉了。这一切，就像命运既定的轮转一样一旦开始转动，就再也无法停止了。

　　对不起，是我欠你的。笑意渐渐传到方夜茴的眼里。

　　

　　“不要————”方琪发疯一般的挣扎着，眼前的那个人，那个一直温柔笑着的人，他的脖子流了好多的血，为什么没有人去救他，为什么！

　　“不要————”眼泪爬满了脸颊，“求你……求你……不要死！”

　　

　　“又想起他了吗？”方琪没有抬头。来人的眼睛也有些湿润。

　　他按照他的意思，拼了命的保护了凌扬，甚至还因此而有了后宫三千男宠。虽然他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自己的感受，就这样任性的离开他。可是为什么他无法原谅他，就像无法原谅自己一样。

　　如果不是自己的出现，也许他就不会死，不会死了。

　　

　　很多年以后，当自己和凌扬坐在那里赏雪的时候，一个身影突然出现。那张酷似他的脸让他瞬间绷紧了心弦。

　　等他站在眼前的时候，才发现是不一样的两个人。少年的眼睛干净而明亮，好像宫里最澄澈的湖水。于是莫名的就把怒气发到了他身上，还让他射苹果。

　　从此少年见了他就像见了猫一样。直到祭天以后，发现他逃出宫，心里一瞬间被苦涩胀满。很久都无法平静。原来不属于自己的，永远都不会属于自己。如果能够让他开心，他愿意放他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