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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25章 ...

  •   路西斐尔动作极快的到我身边,一手拦住我,另一手只一瞬就将我身后的天使斩于剑下。天使之光会加速我的燃烧,我觉得皮肉都在滋滋作响,手脚也忍不住的蜷缩起来。路西斐尔急忙铺了结界球,密不透光的将我封在其中。可没用,我已经血肉模糊,而且火焰无法马上熄灭。
      疼么?他的目光一直在盯着我,似乎在询问。
      其实不怎么疼。或者,我早就习惯了。不想它,似乎就会忽略,然后察觉不到。
      世上的东西大抵如此。我在葛多拉躲避了三百年,不去想他,似乎就遗忘了。可一旦重新回忆,他依然深刻清晰的刻在我的脑海,从未离开。就连他睫毛的弧度我都能清楚的描绘出来吧?嘴唇上细小的纹路,还有瞳孔中沉淀下来的那些稍稍暗淡的颜色,想到就会觉得喉咙撕裂的一般的疼痛。
      和那相比,这浑身灼伤的疼痛真的不算什么,甚至让我有温暖的感觉。
      路西斐尔将他的剑刺入地下,只片刻咒语之后,地面露出了巨大的黑色通道。
      他强制打开了地狱的入口,意图将我送去地狱。
      麦塔特隆却往前一步,似乎要跟上来。
      路西斐尔看了他一眼,说:“地狱不欢迎天国宰相。”
      麦塔特隆说:“我只是以私人身份来旅游而已。”
      路西斐尔说:“那请走正式通道。这里,不接待游客。”
      我被结界球封着,沉入地面。四周的光线被慢慢遮蔽,铺天盖地的黑暗终于让我身上的火焰在这里慢慢失去肆虐的燃料,变得安分起来。还很热,但并不难抵抗。我没有失去意识,只是不断被烧坏又不断重生的力量在我体内抗衡,疲惫不堪。我连眼皮都懒得多抬一下,落在地上之后,结界似乎也撤掉了。我看着周围,是一片荒芜的空地。我不知道自己落在哪里,但空气中硫磺的味道说明这里是地狱。我想自嘲的笑,现在我身上的味道一定也是硫磺一样?但终究因为嘴角的伤口而止了笑意。
      路西斐尔将我从地上揽起,我觉得自己在他手中轻的如一根羽毛。他毫不费力的抱着我走,就跟这三百年从没分开过一样。
      我身上的血污沾了他一身,气味估计也并不好闻,他却将我抱得很紧,弄疼我也在所不惜。我能了解他患得患失的心情。但来地狱并非我本意。我相信,也不是他的意愿。他应该更希望我回去葛多拉,离开他的视线和世界,然后依然保持蜷缩的姿态活下去。
      我说:“放我下来。我不想,嗯,不想去地狱。”嗓子也被烧坏了,声音变得诡异暗哑,甚至有些字音会破碎掉,仿佛漏气的风箱。天使之光还是比阳光厉害,我被烧的凄惨,修复的力量却没有先去修补嗓子……大概觉得嗓子不是逃命的必须。
      路西斐尔停了一拍,又继续走,说:“晚了。你已经在这里了。”
      我模模糊糊的看着他的脸,路西斐尔表情很僵硬,但我看不清。眼皮好像也是黏在一起的,想睁开觉得有些疼痛,索性闭了起来。
      路西斐尔带着我回了万魔殿。他用黑暗魔法给我治疗,但效果却并不好。
      并不是我的问题,我觉得他很难专心,他的情绪一直在起伏不定,简直随时就会发作。
      我睁开眼,勉强伸手搭在他手臂上:“这不像你,路西斐尔。”
      他一顿,视线落在我身上,可思绪却好像早就飘远。
      路西斐尔的喉咙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他周身溢出一种悲伤的气氛,几乎让周围的温度都低了下去。他大概已经许多年不曾这么情绪外露,瞳孔中的红光隐隐闪现,危险的很。
      “留在这里。”他盯着我很久,却只留下一句话就走了。
      我看着自己依然翻着皮肉的手指,不知为何有些很想笑。
      没有血液补充,我自己恢复的会慢很多,但我并不在意。这种伤不会让我致命,而我寿命漫无尽期,只是浪费一点点罢了。
      可我却觉得,路西斐尔比我更疼。我伤在身上,他疼在心里。
      而且,不是现在的我。他疼得是回忆,只是不知是不是我罢了。我想笑,因为我觉得很讽刺。
      不多时候,有人递给我一杯血液。我抬头,是玛门。
      “呦,怎么弄得这么凄惨呢?”他咧着嘴,耳朵上的耳环熠熠发光。
      我喝了下去,味道甜美。在我受伤之后,总是会觉得血液特别的美味,但这一杯格外不同。我安静的小口吞咽,生怕有一点点穿透喉咙的伤口流淌出去,那可就太浪费了。“意外而已。”
      将杯子交给玛门,我终于觉得喉咙不再那么疼痛。只是身上还是有伤,一时半刻无法彻底恢复。我问他“你怎么来了?路西斐尔呢?”
      玛门歪着脑袋说:“把自己关起来了。你到底怎么刺激他了呢?”
      我想了想,摇头:“不知道。”我刺激他的地方太多,无法察觉究竟是哪一点了。
      玛门又呲了呲牙,说:“哎,年龄一大把了,别折腾了,好么?老老实实的留在地狱吧。”
      我说:“你不是特别不想我留下?”
      玛门说:“在你留下和即将变态的父亲之间,我选择了前者。”
      我被他逗乐,捏着嘴角笑了起来:“我还真的是,第一次听别人说他变态。”
      玛门的眼睛转了转,往我面前凑了凑,小声说:“所以这算是咱们的秘密么?”
      我退开一些:“秘密不适合咱俩的关系。这也顶多算是八卦。”
      玛门白了我一眼:“现在怎么办?你还需要多少血液能恢复呢?”
      我看着那只空杯子,觉得上面的温度还残留着,似乎在驱赶我的冰冷。
      “那样的美味,偶尔尝一点就够了。”
      我是不会忘记路西斐尔血液的味道。
      在地狱,经常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好像看着万魔殿上方的天空,昏黄中带着紫红色的光芒映着曼珠沙华的火红,然后就可以一看一整天。然后,时间就这么不见了。
      这里其实只比葛多拉昏暗一些,又透着一些恐怖,但我知道,再往地狱深处,就是那片漂亮的科奇土斯湖,几乎比人界所有的水面都要漂亮。可那里太过寒冷,我现在的身体还无法靠近。
      我不能离开地狱。万魔殿四周有路西斐尔的结界,倒不是会阻碍我,但会通知他任何人的进出。他在压制自己,我犯不上这个时候去触他的霉头。我在养伤,养好之前连逃跑都要慎重。
      玛门在专职陪同我,甚至放下了他最爱的查点今年收入的工作。
      我知道贝利亚已经回到地狱,但见他也是个麻烦。坐在万魔殿的连廊石阶上,我听着玛门给我介绍他钟爱的女朋友们,却什么都没记住。堕天使还好,女恶魔虽然身材都极好,但却很难符合我的审美。丰满,却没有脆弱的纤细感,皮肤的颜色总是充满活力,所以也失去了不见天日的危险意味。血族这种用诱引来获取血液的种族,审美总是带着点自恋的偏好。而天使,又是觉得女恶魔太重肉、欲,所以也不喜欢。玛门是地狱长大的孩子,所以更钟情于那样的物种。他滔滔不绝的说话,虽然谈论的话题总是有点下流,但与我说话的状态却带着点让步。那种,很微妙的,好像在和长辈一起的让步。我眯着眼睛看他,他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麦塔特隆和他,都是缺少爱的孩子。麦塔特隆学会了在我面前撒娇,玛门呢,这或许就是他撒娇的方法。他和路西斐尔太过隔阂,地狱的其他七君主又大多不将他放在眼里,所以他其实比麦塔特隆更缺少关爱。玛门是完全没有被期待生下的孩子,一点点都没有。
      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他一愣,然后歪着嘴说:“干嘛?勾引我?”
      我笑了,要说忽然有点同情他,肯定会让他生气,于是干脆点头,说:“就是觉得你还挺帅的。”
      路西斐尔和弥赛亚的孩子,肯定不会难看。
      玛门也一脸自豪:“那当然,也不看我爸是谁。”
      我说:“你觉得麦塔特隆长得怎么样?”
      玛门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一脸惊讶状:“我没听错?你说的是天国宰相?”
      他那个激动不已的样子倒是让我更想笑了:“是,就是他。处心积虑的要上我的床。”
      玛门这回露出的表情简直惊悚:“他疯了还是你疯了?不对。你这个伤该不会是和他上床惹来的吧?难怪我爸那么生气。啧啧啧,真是会惹麻烦。”
      “麦塔特隆是我儿子。”
      玛门张了张嘴,又闭上,沉默了半天,才闷出一句:“让我想想”
      我看他垂目数自己金币的样子,明白他这辈子都弄不清楚我们的关系。于是我把曾经是天使的事告诉了他。“麦塔特隆是我在天界时候生的孩子,所以他对我兴趣比较大。”
      玛门听明白了,点了点头,然后又忽然转头看我:“他上一次来地狱,好像是以为我和他有共同的父亲。难道……”他显然也怀疑自己的身世。
      这倒是我从来不知道的。麦塔特隆还做过这样的事?也对,他一直对另一个父亲是谁耿耿于怀,所以也很有可能对玛门感兴趣。毕竟天界地狱都知道玛门是路西斐尔生下的,另一个父亲同样不详,而天界地狱又都知道路西斐尔和拉结尔是一对。
      一笔烂账。
      我站起身,抻了个懒腰,说:“我觉得你和麦塔特隆还挺般配的,起码能让天界地狱永远和平相处。”说完,拍了拍他的脑袋,转身回房间。
      身后是玛门龇牙咧嘴的大喊:“混蛋!你说什么呢!”
      我穿过连廊,在即将步入大厅时,意识到刚才那里有谁站着。
      “还不打算出来见我么?”我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里的皮肤刚刚好,但里面却还是坏死的。或者该说,就算我身体完好如初,可也全身都坏掉了。
      “路西斐尔,你不可能一直关着我。”我说:“你连见我受伤都舍不得,你永远都不可能成为殇。”
      “所以舍得弄伤你,才能得到你?”他从楼梯走下来,脚下仿佛有光芒铺地,每一步都让我颤抖。
      我抬眼看他,恢复了他君主的衣着后气势更胜。我爱极了他这副模样,但也恨极了他做事的方法。
      “不,只有殇能得到我。”我朝他递出手心,他会意的走上来牵住我的手。“还记得那时在耶路撒冷么?虽然你我都很忙,但会一起在花园里散步。”
      从侧面看路西斐尔的眼角,上下睫毛交织在一起,他盯着我们交握的手,说:“那时你是有温度的。”
      我那时还是天使。我心想,但不可否认,他因为我的话而平静了一些。
      路西斐尔又说:“不单慢慢没了温度,连性格也在慢慢变得冷淡,我很担心,会不会下一次见面,你连记忆都丢弃了。”
      “我的性格不是一直是这样的么?”虽然之前无能到有些懦弱,但对人的态度却应该是一致的。
      没想到路西斐尔捏着我的指骨微微用力,然后说:“不。你比雷伊洁尔,还有拜丘……都冷淡了很多。”
      “拜丘……么?”我对这个名字不陌生,毕竟弥赛亚专门出现就为了给我讲这个名字背后的故事。我那时刚刚经历了一生最重要的时刻,没有深思弥赛亚那个故事究竟有多少不合情理的地方,如今由路西斐尔重提这个名字,却觉得,或许这许许多多年来,这个名字一直在我后背上粘着,从没消失。
      我倒是不会计较路西斐尔究竟喜欢的是谁,是拜丘还是夜残。事到如今去计较这个不过是对路西斐尔感情的亵渎,但我也意识到,那个弥赛亚的故事并不是完整的。
      在我身上一定发生过让路西斐尔记忆深刻的事,所以他如今的表现才这么奇怪。
      “是。每一次,当你离开以后,似乎都会失去一部分感情。更奇怪的,每一次都是自尽。”路西斐尔的脸色陡然变得更加苍白,嘴唇也失了血色。“我会想起你碎裂成一块块的样子。”
      “拜丘也是?”
      “对。你对自己从来都是不留余地的。”
      我的喉咙忽然疼痛,或许是因为他的话而难耐。“他不在,所以这一次我不会的。”
      路西斐尔露出一个有些嘲弄的笑意:“对,他不在。”
      我低头在他手腕上吻了一下:“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也不需要再给我你的血液。你不需要从他手上保护我了,他给你的任务早就结束。”
      纵使他的手腕光洁如旧,我也知道那杯玛门给我的血液是从这里流出。路西斐尔因为很多很多理由一直在注意着我,或许现在他已经不知道究竟最初的缘由是什么。这许许多多年来,都是这样。他离我太远会不能照看我,离我太近又可能会让我受伤。这中间的距离简直就是折磨,不远不近,不清不楚。
      “那你呢?什么时候才肯忘记以前的事情?”路西斐尔托起我的下巴,逼迫我看着他的眼。他说:“你不信任别人了。残。就连麦塔特隆胁迫你,你都没有生气,因为你对他都没有期待,对么?就算你身边所有人都背弃你你也不痛不痒。这其中也包括我在内。因为……我曾经背叛了你,因为值得你信任的他已经不在了。”
      “对。”我直视着他回答。路西斐尔可能比我自己还要了解自己,他说出口,是用肯定的语气在叙述一个事实罢了。他说的都对,我已经没有了世界上最亲密的那个人,留在这世界的所有人都不值得我信任。包括我眼前站着的这个男人。他爱我,我也会爱他,但我没法信任。那感觉太微妙了,就像……就像我相信他会随时转身离开,而我却只会冷静的挥手而不会挽留一样。我随时等待着背叛,这样的感情还有延续的必要么?我觉得没有。“我不信你了,这让我自己都很难过。所以你告诉我,我怎么才能忘记以前的事呢?”

  • 作者有话要说:  最寂寞的事,大概就是明明爱着对方,却清醒的明白那是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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