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终梦未断》镜洢

8、08

　　听着徐达凯的话，丁海不知道自己心里有什么反应，第一次在医院手术台上，看着患者这样离去，他不知道心里头的滋味怎么形容。医学院五年，他知道徐达凯的医学天分，也知道他心里的目标追求，否则他们不可能走到一块儿……压抑下心底的思绪，他放下手，走到患者的身边轻声说道：“我来吧……”
　　“丁海……没事，我来吧。”徐达凯抬眼望了望无影灯，眨着眼让泪水不流出眼眶，拿过针线，触摸着慢慢冷却的胸腔，麻木的进行着最后的缝合，而后将白色的床单拉上，盖住那张脸。
　　“徐达凯……”
　　“走吧，把他送出去。”
　　过道上没有半点的声音，轮子磨擦着地面显得有些刺耳，结束了手术正在讨论手术过程的顾磊和罗雪樱就站在麻醉苏醒室的门口，罗雪樱抬头看了看墙上红色的电子时钟，“哎，顾磊，丁海和徐达凯怎么还没出来啊？刚才丁院长和王主任他们不是早出来了吗？这结束手术缝合应该不需要那么多时间吧？”
　　“这两个……第一次上手术激动？”顾磊笑了笑，转头看着手术室的大门，正瞧见丁海那一张脸庞，“哎，这不出来了。”
　　“丁海！徐达凯！怎么？在手术室激动得还不肯出来了……患者怎……”罗雪樱原先兴奋调侃招手的举动，在见着白色单下那一块，自觉消了音，手停在半空中缓慢的握起，放下。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丁海朝罗雪樱点了点头，一句话也未说。在手术室门口等候的家属哭天喊地的扑了过来，站在床前的徐达凯被一位家属撞的歪了身子，手撑在墙边的栏杆上，咽下口水，扭头不再看家属的反应。
　　“锦政……你怎么那么狠心……你让我们娘儿俩怎么活啊……我早说了不要去，在家里就好了，你偏偏要去打工……锦政……锦政……”盘着发的妇女颤抖的掀开那一层白布，哭着拍打着已经死去的丈夫，不但呼喊的名字恍如一声声魔咒，提醒着徐达凯这个患者是如何死去的。
　　年幼的男孩似乎被母亲的哭声吓住了，也未认出病床上伤痕累累的人，就是自己的父亲，男孩摇着母亲的手，稚嫩的童音带着纯真，“妈妈，爸爸去哪儿了？让爸爸回家，给宝贝过生日好不好？”
　　拳攥的生疼，徐达凯再也听不下去，转身快速的走出人群，脚步快的有些踉跄，丁海咬着牙，也有些想逃离的冲动。
　　听见吵闹的声音，江一丹从麻醉准备室中走出，只是一眼，她便明白了情况。在手术室离去的患者不在少数，一个月总有那么几个。他们会同情家属，但是不能任由着家属在这里哭闹，瞥了眼丁海，江一丹忙走过来扶起家属，对护士说道：“将她送到空着的病房休息下吧。”
　　“我不去……我哪儿也不去。我就在这儿陪着锦政，就在这儿……”妇女的眼神有些放空，茫然的盯着丈夫的脸颊，嘴里呢喃着家乡话，任凭江一丹怎么拉也不肯松开扶着床边缘的护栏的双手。
　　江一丹用眼神示意着罗雪樱，丁海，顾磊过来帮忙，“大婶儿？您先起来，地凉，孩子也受不住您的折腾啊，想想您还有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呢，啊，大婶儿？”
　　未出世的孩子？丁海猛地抬起头看着江一丹，在望向那早已离去的患者，徐达凯说的话不可能会有假，那王冬……怎么会这样……。
　　“孩子……宝宝……宝宝，没有爸爸了……为什么……为什么锦政会死呢？你说为什么啊……大夫，为什么……”妇女无助的拉着江一丹的手，眼睛睁的大大的，泪水就这么溢在眼眶之中，缓缓的将目光转向丁海。
　　这是丁海第一次面对患者的死亡，面对家属的哭泣，一时间，丁海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看着那双眼，丁海微微红了眼眶，只能反复的说着：“对不起……我们真的尽力了……对不起，请节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