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兮》卓大力

1、点绛唇

　　——姗姗，情况怎么样？老郭回去没有？
　　——没有，一切正常。
　　——大恩不言谢，今天要赚了我请你吃开封菜！
　　清浅站在楼梯拐角的阴影里，一面快速发着短信，一面观望着年级主任臃肿的身影。透过收发室的橱窗，烫着一头卷毛，满脸横肉的女主任正支着小镜子化妆。完美精华液，兰蔻隔离，MAC成套彩妆，迪奥粉饼……一桌子名牌，涂在脸上却衬不出相应的贵气。清浅撇着嘴抓紧时机，趁着她回头掏东西的空挡，一个箭步冲了出去，那姿势，那速度，绝对的专业水平，一看就是标准惯犯！
　　没错，清浅在老师的眼里就是一个不优产品，逃课，打架，顶撞师长，虽说不是无恶不作，但也扣足了问题少女的帽子！高一的时候，老师还有耐心每天揪着清浅衣服领子苦口婆心，到后来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其行。倒也不是人家老师不负责任，关键是清浅情况太特殊，根本无法进行再教育！打不能打，骂又骂不听，这边跟着你点头哈腰表决心，那边一回头人家该咋地还咋地。孤儿院长大的孩子，没家长又没经济扶持，人家孩子就说要出去挣口饭吃你还能让人饿着，死活不让人去？可这要是公然放就她走，又确实不符合学校规定。想她郭玉霞做了三十多年的班主任，还是头一回碰上这么棘手的事情。到最后被清浅忽悠的没招了，也只得被迫和她签订了有辱师格的三条协定。
　　一．不能比班主任先离校。
　　二．班级里各项集体活动，无论大小，统统不许缺席。
　　三．不许给班级荣誉带来任何实质性危机。
　　潜台词：
　　一．我还站在岗位上，你就别想回家呆着！
　　二．各项劳动都要参加，免得其他学生说我一碗水端不平！
　　三．逃课的时候不许被年纪主任发现！我要是因为你被扣了工资，你就等着被我开除学籍！
　　说是郭老师委屈，其实清浅自己也没讨到半点便宜。就比如今天，她明明可以跟着高一高二的学生混出学校，却偏偏要为了那些不平等条约在学校多呆上半小时！会这么鬼鬼祟祟，无非就是怕郭玉霞一个回马枪杀回来，逮她个措手不及。上次就是因为郭玉霞回办公室取手机，顺便回班里看了一眼，恰巧清浅那天就不在。结果第二天郭玉霞看见她时那毛骨悚然的表情，就算到现在也记忆犹新。
　　由于地理纬度的原因，东北冬天的夜晚，每每都以光速降临，不过四点，天就已经一片黑漆。胡同有些静，长长的巷道，只有清浅一个人的脚步声音，寒风划过树梢，留下一串凄厉的哀鸣，配上三五不时的犬吠，实在是个拍鬼片的绝佳圣地。清浅走在胡同左边靠墙的位置，脸上带着口罩，一双露在外面的眼睛不停向右瞟着，双手插在口袋里攥的死紧，也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天冷冻的。随着冬至的来临，几场雨雪砸下来，清浅身上的棉服已经不足以抵御寒气，今天只要再赚够一百块，那件她垂涎已久的羽绒服就能顺利披在她的肩上。
　　“没事，没事。”清浅一边盘算着羽绒服，一边小声给自己打气。乌漆嘛黑的巷道里本来就看不清什么东西，清浅不留神，一个不注意就被拌了个狗啃屎。
　　清浅皱着眉头，蹭着卡破的手，下意识回头，依着微弱的月光，一只血迹斑驳的手正搭在她小腿上，顺着手臂的方向，一颗凌乱的头颅梗在脚边，直披到地的头发，俨然与《午夜凶铃》里的贞子无异。
　　“鬼！！~~~~~啊~啊~啊~啊——”
　　清浅脑袋嗡的一白，几乎不受控制，杀猪般的嚎叫脱口而出，瞬间引来一阵疯狗共鸣。
　　只见，那颗头缓缓抬起，抓住清浅小腿的手微微一个借力就到窜到了她背后。一只手狠勒住她的腰，一只手顺势捂在她嘴上。冰凉粘腻的触感带着浓浓的铁锈味。清浅挣扎着回头想要看清背上的东西，耳边却划过破碎的声音，像是刚从沙漠里爬出的旅人——
　　“不许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