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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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百里屠苏强拉着搭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掌，在他松开手后，便沿着焚寂剑身无力滑落，跌进血泊中。
掌心的伤口血肉模糊，隐隐可见森森白骨。血从陵越身上的每一处伤口中流出，将他紫色的天墉道服染成了深色，腥甜的气味在祭坛上弥散。
“大师兄！！”
有人悲痛的嘶吼从远处传来。
百里屠苏听若罔闻，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握了下陵越微凉的指尖。
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百里屠苏眼中稍稍平复的戾气重新燃起，他沉着脸站起身，却不动作，任由已经彻底化为浓黑的煞气张牙舞爪地在自己周身翻腾。
均被这场变故惊得目瞪口呆的诸位长老强忍心中哀痛，念念有声，不约而同地加强了输入法阵的灵力。
法阵光芒大作，百里屠苏的眼中明显流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可他却动也不动，周身的煞气在法阵灵力的束缚下如同狂风下的烛火，忽明忽暗。
像是呼应百里屠苏身上的煞气一般，插/在陵越掌心的焚寂剑开始不住地颤抖，有黑色的火焰从剑身中迸射而出，溅落在陵越身下的血泊里。
那几朵小小的火焰如有生命般，沿着血迹攀爬上陵越的尸身，几乎是瞬间便将他整个人笼入其中。黑色的火焰熊熊燃烧，不时发出噼啪的声响。
一直僵立在一旁的百里屠苏忽然疯了一样扑到陵越的尸体上，将他紧紧搂在怀里一动不动，竟是丝毫没有被火焰灼烧的痛楚。黑色的火焰却好像受到了控制，不甘地被压制下去。
当最后一点火光熄灭，陵越的尸身也随之消散，怀中一空，百里屠苏保持着拥抱的姿势，一头载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孽障！”
阵法终成，一直忍气吞声的戒律长老终于忍耐不住，纵身而起，怒斥一声，抬掌便对着失去意识的百里屠苏头顶击去。
他这一掌饱含怒意和杀气，挟着厉风，却被紫胤轻描淡写地拦下。
宽大的袖摆被掌风鼓起，紫胤一拂袖，负手于身后。
他的神色较之以往要显得更为冷淡，如同山巅皑雪，冰冷坚硬。
戒律长老被他这幅油盐不进的冷漠模样气得不轻，又亲眼看到天墉城最有前途的弟子尸骨无存，狠狠一甩手，冷声问道。
“执剑长老！这孽障今日做下这等恶事，莫非你还要袒护他不成！？”
戒律长老眼角余光瞥向栽倒在血泊里的百里屠苏，不期然便是想起之前陵越代他向自己请罪，一力担下所有惩罚后，带着伤四处奔波只为查清真相还百里屠苏一个清白。
往事仍历历在目，思及陵越往日的优秀以及对师弟的回护，戒律长老心中悲痛难当，忍不住再次开口。
“……他害死的，可是陵越啊！！”
这句话狠狠戳破了大家自欺欺人的奢望。
阵法撤去后便匆匆围聚上来的众位天墉城弟子皆是面露戚然，一直偷偷仰慕大师兄的几位师弟师妹已经低声地抽泣了起来，年长些的弟子们仍不能相信自己所见，大师兄在他们心目的形象几乎是无所不能，是以均是看着那片血泊发呆。
“——百、里、屠、苏！”
一直安静站在人群里的凌端忽然暴喝一声，推开周围的几位师兄弟冲了出来。
几位年长的师兄眼疾手快，纷纷伸手拉住他的手臂。凌端此刻也像是完全忘了自己学过的剑术仙法，只凭着一身蛮力左冲右突。
这么多年他一直明里暗里和百里屠苏不对付，也因为陵越对百里屠苏这个亲传师弟的与众不同而心生不满，但只有凌端自己知晓，他有多讨厌嫉妒百里屠苏，就有多钦羡仰慕陵越。
无法挣脱的凌端目眦欲裂，死死盯着百里屠苏，忽然抬头看向涵素掌门，眼里几乎要落下泪来。
“他杀了师兄！师父，这个怪物他杀了大师兄！我要杀了他给大师兄偿命！！”
紫胤闭上了眼睛，眉头微蹙，负于身后的手收握成拳，指尖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再开口的时候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对天墉弟子脸上的愤怒和悲痛视而不见，紫胤看向面无表情的涵素，垂下眼帘，对他拱手一礼。
“百里屠苏与陵越皆为我门下弟子，也当由我，亲手清理门户。”
涵素沉默了许久，终是皱着眉点了点头。
“好。”
话音未落，他便又急忙补充了一句。
“不过……紫胤，即便是你，此事也仍需秉公处理，给所有人一个交待！”
“……自当如此。”
紫胤沉声应下，一拂袖，便有许多细小的灰烬从四周汇聚而来，在他面前集聚成少少的一撮。
接连施展数个仙术，紫胤这才伸手捧住那一小堆灰烬，自袖中取出一个玉壶，将它们仔细地收入其中，动作竟是显出些小心翼翼来。
他看着掌心的玉壶，眼中划过一丝痛色，声音便越是冷了几分。
“古钧。”
一道流光急射而来，落地后化为人形。
毕恭毕敬地对着紫胤行了侍者礼，古钧抱起百里屠苏跟在紫胤身后，随他一起离开。
天墉弟子们如潮水般散开，为他们留出了一条长长的空隙。
百里屠苏醒来，已经是几日后了。
他并不知晓陵越的死讯，还满心欢喜地想要告诉师兄自己终是成功解封，告诉师兄他没有辜负自己的承诺。
可等着他的，是陵越的死讯。
是他亲手杀了陵越。
“师尊！”
百里屠苏重重跪在紫胤身后，膝盖传来的疼痛远不及他心底的空洞。
“请师尊赐弟子一死！”
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百里屠苏冷静地开口，似乎有什么东西随着陵越的死被一同从他的身体里剥夺了，让他此刻仍然能够行走言语。
苟延残喘。
紫胤站在剑阁崖边，面向开阔云海和深谷，只留给百里屠苏一个冷漠的背影。
听到百里屠苏的话，他只平静地开口。
“陵越曾说，你此举只为求胜，不为求死。”
当时的话，如今听来，竟是说不出的讽刺。
百里屠苏垂下头，以死谢罪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陵越素来爱重于你，便是死在你的剑下，亦是心甘情愿。……他，定是不愿要你的性命的。”
说到最后，已是几近叹息。
紫胤闭上了眼睛，久久没有言语。与头发一般雪白的睫毛轻轻颤抖，似是承受不住爱徒殒命的悲痛一般，显出几分脆弱。
“你走吧。”
紫胤睁开了眼睛，目光落在远处起伏的山峦间。
眼中的悲伤和痛苦已被剥离，他一拂袖，目光中无悲无喜，一片冷然，就连声音，都冻成了冰。
“从今往后，天墉城不再有百里屠苏此人。我亦未曾，有过你这个徒弟。”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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