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十四章 ...
-
百里屠苏这一觉睡了很久，醒来的时候，他仍是依偎在师兄怀里，胳膊紧紧圈着师兄的脖子，因为年纪小而腿短手短，整个人就像是吊在陵越怀里一般。
想来也是因为这个姿势不太舒服，所以陵越微微皱着眉闭眼，在床榻上盘腿打坐，原本挺拔的脊背略略弓起，多少让自己舒坦一点。
百里屠苏看着他皱起的眉头，尽管不舍，但仍是慢慢松开手。
脖子上坠着的重量消失不见，打坐调息的陵越眉峰微挑，睁开眼睛看过去。
“师弟，你醒了。”
师兄低头看他，十二岁的少年身段已经开始长开，他本来就面容英俊，虽然还没有完全褪去少年的稚嫩，却也能初初窥见青年时清风朗月一般的美好，落在百里屠苏眼里更是哪里都好看。
百里屠苏看得出了神，情不自禁地伸手又搂了搂，把脸埋进了他的衣襟。
陵越整个人都僵住了，再维持不住天墉城大师兄的沉稳冷静，为自己饱受摧残的脖颈默默苦了脸——断、断了，脖子要断了，我听到咔哒咔哒的声响了喂。
师、师弟太热情了……
作为天墉城的大弟子，也不是没有年岁小的师弟妹，可无论是谁，都不曾与陵越这般亲近，就连性格最是黏人的芙蕖和脾气最是骄纵的凌端，也只是仰着脸眼巴巴地瞅着陵越无声地诉说着要抱抱。
从没享受过这样的热情，陵越拧着眉，忍住想要将恨不得整个人粘进自己怀里的百里屠苏撕下来的念头，在心里默默念着师尊有关师兄弟应互相友爱的教诲。
虽然看起来就不太好接近的师弟能亲近我是件好事，但是师弟，我们这才第一次见面……
调整好心态，陵越一手托住百里屠苏的脊背，将他抱起坐在自己腿上。
不过两日的时间，之前从师尊怀里接过的肉呼呼的小孩子已经飞快地消瘦了下去，感受着掌下有些突出的肩骨，陵越心中一软，之前那些不自在便被抛诸脑后。
手掌安抚地顺着百里屠苏的脊背，陵越轻轻开口。
“我是陵越，是紫胤真人的弟子。也是你的师兄。”
“百里屠苏。”
百里屠苏忽然开口，将脸埋进了陵越的肩窝，闭上了眼睛。
陵越有些奇怪，没等他开口去问，百里屠苏已经抢先做了解释。
“师兄，我名唤百里屠苏。”
百里屠苏的声音闷在陵越的肩窝。
“从父姓百里，屠苏则是取自屠绝鬼气苏醒人魂之意。”
陵越自幼便被紫胤收入门下，生长在天墉城，来往所见皆是见多识广气质超然的修行之人，如今见百里屠苏一个八岁孩子颇有主见，说起话来头头是道，倒也不觉得怎么稀奇，只是觉得自己这新出炉的师弟懂事老成，心里对以后负责他诸般杂事的担忧就是消减了不少。
怀里的孩子忽然安静下来，陵越心中一悸，想起师尊提及的这个孩子的身世，忙向后退了退，伸手捧着百里屠苏的脸将他从自己怀里拉出，担心地端详着他的模样。
并没有见到想象中的泪痕，陵越松了一口气。
“你已昏睡了三日，现下可有哪里不适？”
百里屠苏摇了摇头。
陵越张了张嘴，想要说些话来安慰他，可目光触及百里屠苏那双极黑的眼眸，那些话便被他尽数咽了下去。
言语毕竟太过苍白。陵越暗暗摇头，只伸手摸了摸他的发顶。
“这里是天墉城剑阁、执剑长老所居之地，师尊既然将你收入门下，你便且安心住下。这几日师尊闭关疗伤，嘱咐我照料于你，若有什么需求，尽管说于我听，师兄定当尽力。至于拜师等事宜，待得师尊出关，自有安排。”
“师兄一直陪着我？”
百里屠苏听陵越不住叮嘱，却仰头风马牛不相及地问了句。
正挖空心思想着还有什么需要一一明说，恨不得一刻间便将天墉城的诸般大小事宜尽数让百里屠苏融会贯通的陵越被他问得一愣，呆了一呆才回过神，有些纠结地点了点头。
“……不错。”
陵越还想再说些什么，可说得多了，未免有些邀功之嫌，就此打住，又显得对这师弟太过冷淡。
百里屠苏却已心满意足，坐在陵越怀里偎着他的胸膛，打量着房间。
这房间比之前他在剑阁所住的屋舍大了许多，用立柱隔出了三个开间，陵越的这张床榻摆在屋子一侧，床顶垂下深紫色的帷幔，看起来比之以往冷硬简单的石榻奢华不知凡几。正中靠墙摆着一面屏风，两侧开花格木窗，屏风前放置着一处矮桌。另一侧显得有些空荡，只布置了一座剑架。
陵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便是面色一晒。
“师尊闭关，你又……师兄脱不开身，未有向掌教真人细细明说，是以尚未添置床榻和桌椅。这几日，便委屈师弟与师兄同宿了。”
百里屠苏摇了摇头，他记得，自己当年初初上山，确实是和师兄住在一个屋子。
那时他因为记忆全无，心中不安，整个人惶然无措，白日里还好，只是不言不语地发呆，一到夜里便忍不住害怕，藏在被中偷偷哭泣。
师尊怜惜他年幼便遭逢大变，破例让他和陵越同榻而眠。
说也奇怪，他那时和师兄尚未熟稔，师兄也不善言辞，做不出软言安慰轻声哄弄的事情，可每夜睡在他身旁，感受着另一个人沉默的气息陪伴，竟是说不出的安心。
可惜几月后，师尊便觉得他应是已经习惯了新的环境，而作为一个8岁的男孩，并不适合再去依赖别人了。于是他就有了自己的房间，与师兄的并排，立于剑阁主楼西侧。
最初，年幼的百里屠苏不适应，常常会寻着各种借口偷偷溜去找师兄。
后来年纪大了，习惯了自己一人承担所有。只除了偶尔与师兄探讨剑诀忘了时间，来得太晚便索性在他房中借宿一晚，又或是冬日夜晚寒凉，他一人忽然从零碎梦境中惊醒，心神难定下跑去师兄那里与他同眠。
可这样的机会也是越来越少，他私逃下山后便再也不会有了。
他曾经以为永远也不会有了……
百里屠苏现在方才恍然，自己曾经错过了那么多。
他想，欧阳少恭曾说天道不仁，却不尽然。
若非上天垂怜，他又怎会有机会重来一次。
这一次，他又能够见到这个人，又能够找回昔日同寝同食的亲密，实在是……再好不过。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十四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