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个鸡蛋的距离》代华容

1、开始到结束

　　1987年初
　　那年20，她刚嫁过来，对一切还有着憧憬，觉得自己肯定能和婆婆家处好。知道自己嫁的是老大，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和两个弟弟的时候，她想自己应该也能和婆婆处好。怀着忐忑的心情，她嫁到了朱家，朱家大媳妇---代四儿年轻的美丽的一朵花儿。
　　代四儿嫁过来的第一年，知道了自己丈夫是婆婆在丈夫小的时候就死了亲爸，然后带着丈夫的亲妹妹和婆婆肚子里的亲弟弟嫁给了现在这个公公—魏公，最后又生了一个最小的小弟。所以丈夫和小姑姓朱，后面的两个姓魏。这里是魏家沟。
　　1987年初代四儿想，自己的婆婆真辛苦，丈夫又是老大，自己一定要为这个家多多做活，才能减轻婆婆的负担，于是想拼命干活。可是，事实却是连饭都煮不好，代四儿娘家比较远，那边是大山，务农就是种点少量的菜，采茶，和种稻谷。烧火什么的全是烧煤，不会烧什么草柴，没有什么麦杆和玉米杆做为升火所用。至于务农，这边虽然不是大山，却全是丘陵，种的东西也五花八门，春天收了小麦和菜仔，马上要种玉米，种红薯，种菜，种谷物，种………很多很多，秋天忙着收粮食，冬天是惟一有机会可以休息的时候，可自己嫁的是老大，没有休息的时候，其它几个还小。就像小姑子是本地人，却也不会做饭，也不用做饭，她是婆婆的宝贝。代四想自己刚嫁过来在家没有地位。却也不会饿肚子，她想婆婆慢慢还是会心疼她的，就像心疼小姑子一样。
　　1987年底代四儿有了第一个孩子，朱家的第一个后，她很高兴的告诉了婆婆，婆婆当时却只咕嘟了一句：“又要少一个劳动力，多一张嘴了，本来饭就不够吃。”虽然小声，代四儿却也听到了，她觉得自己很委屈，这个家没有饭吃，却有蛋吃，上次自己捡了10个蛋，婆婆没有拿去卖，却也没有了。当晚她把怀孕的这个消息告诉丈夫，丈夫虽然高兴却也没什么表示，她觉得这个孩子可能只是自己的，但她会爱他，给他好吃的。在这个年代，这个地方，有吃的，就很不错了。可是第二天。代四今天因为怀孕了又有点口渴，便早早的就回来了，走到大门口，却听到里面对话
　　“老大，你媳妇怀孕了。辛苦你了，来，吃个鸡蛋，就像以前一样在这吃，别给那个外来人吃，干点活都干不好，只会吃不会挣的主，我们养她已经不容易了，别浪费了啊！”
　　“对啊!大哥，那个女人什么都不会，还没我厉害呢！饭都煮不好！”二妹道
　　“我知道，妈，吃了中饭我要去学武了啊！别拦我！”这个是丈夫的声音。
　　“你这孩子，学什么武，浪费时间，你爸干完农活回来知道了又要打死你！嗨！老二放下，这两个蛋是给你两个弟弟留的，他们放学回来还要吃呢！老大不是我说你，你多挣点钱回来给你两个弟弟读书用不行啊！去学那个有什么用！”
　　后面他们又说了什么代四不知道,她只是转身走了,又去到了地里干活,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她觉得自己好委屈,好想妈妈,可是却回不到娘家,爸也只在自己嫁的时候来过这儿一次,婆婆这儿不会有钱给她回娘家,娘家回不去,婆婆又把她当外人,丈夫也不顾她,在这里她什么也没有.
　　不!她还有个孩子,孩子.代四想到了自己的孩子便又擦干眼泪努力的干起活来。她想,不能让孩子出生以后,也饿肚子。可眼泪怎么会说不流就不流呢这个时候代四不知道,流眼泪的日子才刚开始.
　　转眼，十个月后，代四生了，是个儿子。代四很高兴，自己终于有了儿子，可丈夫不高兴，相对于儿子，丈夫更想要女儿。婆婆不高兴，相对于有了外人生的儿子，只是又有多了张吃饭的嘴，公公无所谓高兴不高兴，因为那是朱家的后。但也不能站用自家的粮食，自家的地。于是，分家。第二天，家分下来了：红薯若干；米，两斤，老大一斤，小的一斤；鸡，两只，老大一只，小的一只；小猪仔一只 ；屋子一间；地，屋子河对面一块，屋子后面山上两块，隔山另外有三块，隔三座山有一块；田，隔山一块，隔山另外一边两块；路 都很远。另外还有的就是2000块这个家欠的债。床，被子什么都是代四陪嫁来的。分家了，只有一间屋。便只能把床安在一个角落，床上睡人，床下养鸡，床对面一个角落养那只猪仔，另外两个角落，一个放马桶，一个放东西。放马桶和东西的那边搭起了个二层，上面放了些凌散的东西和以后拿来放柴。
　　代四儿的月子只做了十来天，因为没人照顾，所以必须起来干活。没碗，没吃的，婆婆家煮好了，也只有厚着脸皮去舀。代四知道，婆婆又偷偷的给丈夫鸡蛋吃了，因为她又“不小心”听到了，这间屋子，要出去只有婆婆家一个正大门，有很多事情不想知道，却又不能不知道，不知道是婆婆越来越不小心，还是婆婆越来越不在乎了，所以这次听得很清楚。娘家一直没人来，自己也不会写字，没法跟娘家联系。那个时候代四不知道，有好几年，代四的妈妈都不知道代四到底还在不在这边，还活着没有，因为代四不会写信，没有跟娘家里联系过，代四的妈妈便不知道代四到底怎么样了。那个时候代四还是想自己的妈妈，虽然爸爸是爱儿恨女，但妈妈如果知道自己生了孩子的话还是会很高兴的吧？如果真的会真心替代四高兴的人可能非代四外婆了，她是真的爱代四几个兄妹的。
　　孩子几个月的时候，公公发话了，老大一家既然分了家过了年就不能在这边吃饭了，要自己开火。碗自己拿几个过去，其它自己解决。最后丈夫去找了人，把自己这屋靠另一边打了个门，盖了间毛草房用做厨房。开年后就出去打工了，去广州，去北京这些大城市，可是却没有拿过一分钱回来给自己。
　　丈夫盖了毛草屋就走了，家里没有烧火的灶，代四只能去找公公帮忙，于是公公拿装粮食的椤兜装上泥，上面挖一个洞，下面挖一个洞，就给了代四。丈夫不在家，代四也只能含着泪背着儿子，在这个“灶”上煮饭—稀粥是给儿子吃的，红薯是自己吃的。饭常常都是“秋”好的，因为这个“灶”根本煮不了饭。丈夫不在家，地里的活还是要做，山上的地也要浇粪，家里借钱买了粪桶，桶上却没有架子，代四只能又去找公公帮忙，公公可能烦了，给代四做的粪桶架子立起来比代四还高，代四担粪的时候就只能把扁旦放在架子下面，从下面担粪。日子就这样过着，代四常常吃不饱。就算有吃的也只能吃红薯。代四也常常穿不暧，就算有穿的，也是别送的，穿了补，补了穿。
　　几个月后丈夫回来了。这天丈夫买了点瘦肉回来，给儿子做肉粥，被从小姑子婆家回来的婆婆看到了，便对小弟说：“四儿，明天我们也去买肉回来吃，吃一大碗！”
　　第二天，丈夫便去婆婆家吃饭了，吃得很好，大白米饭，大块的肉，没有叫自己。只是不知道这钱谁出的？丈夫回来可是一分钱没给自己。过了几天，丈夫又要走了，婆婆叫着丈夫，给了丈夫10个蛋，说：“丈夫辛苦了，在外那么累，不要亏待自己。”
　　1989年底的时候，丈夫回来了，这个时候代四又有了身孕，代四说不想要了，可是丈夫要，丈夫说在要个女儿.代四想，在要个女儿丈夫是不是就会对自己好？是不是就会着家？代四又怀着这样的憧憬。
　　1990年初，女儿出生了，丈夫是很高兴，可还是不怎么着家，还是在外打工，不给家里钱，至少不给自己钱，代四想孩子长大了就好。可愿望是好的，只是日子还是只能一天一天过。饭照样没有吃，红薯吃到吐，惟一有点米饭，也只能给孩子们吃。其它的，只能拿去卖，要还债啊！
　　就这样过了几年，公公种地，又编斗蓬去卖，存了点积蓄，给三弟娶了老婆，然后把三弟也分出来，分了离家稍远的地，剩下家门前的地就留给了小弟。三弟读过书，比较有见识，带着三妹外出打工了。最后小弟也成亲了，也出去打工了，家里只剩下公公婆婆和代四，代四给丈夫提出自己也出去打工，可丈夫不答应：“出去了谁带孩子？”代四想婆婆是不会给自己带的吧？她一直不喜欢自己和自己的孩子，她一直觉得，别人生的就是别人家的，自己生的生下来的，才是亲的，她只会带小姑子的孩子，三弟的孩子她也没带，三弟的孩子给三妹娘家带了，连小弟的孩子也是小妹娘家带的。
　　在代四的大儿子几岁的时候，公公在山的那一边挨着大马路的地方，买了同村人的房子，把老三老四都牵了过去，然后说也不亏待老大，便把老房子过户给代四家了。婆婆她们牵到了山的另一边，便终于不在偷偷的给丈夫鸡蛋了。代四家在代四的努力下也差不了那几个鸡蛋了。
　　2000年，代四觉得上天给她开了个玩笑--女儿大病了。十二年的时间，代四从一个纤纤少女变成了微胖的妇人，时间之前的时候还没在代四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只是这个消息却让代四大受打击，家里好不容易还完了当初分家的债，存了一点钱，现在女儿又病了。可这个日子，还得继续过，以前不常去的县城，现在常常去，带女儿去看病输液，一个星期一个星期的输液，家里的生活也慢慢变差，女儿的成绩也在下滑，从第一名降到最后，儿子的生活费也在减少，代四觉得自己好没用，看着女儿受苦受累精神变差却无能为力，真希望受苦的是自己，不要让女儿在受苦，为了给女儿治病，代四只能和三弟四弟周围邻居借钱，一千，两千，三千，能借的都借，所有账目都记起来，等女儿好了以后慢慢还。后来县城治的一直没有起色，便有人介绍说去成都416医院可以治。代四就像抓到了稻草，又到处去能借到不能借到的地方借钱，为了去成都给女儿治病，代四低下了这几年好不容易高昂的头，到处低声下气，四处借债。可不能放弃。那时候的日子很艰难，艰难到从成都看病了回来，坐客车的35元车费都凑不够，师机看到是熟人，知道这个女人是带女儿去成都治病，便少收车费，让代四母女回家。
　　两年时间，代四就在县城--配药，成都--配方，小妯娌娘家--配偏方之间奔走。两年 700多个日日夜夜有多少煎熬，多少心酸，外人不能体会，代四怕失去这个女儿。丈夫代四也不指望，这么多年，丈夫拿回来的钱数也能数过来。还记得小女儿曾经说多次看到过爸爸在街上的馆子里吃饭，吃肉，而小女儿中午的饭菜，还是自己留给她最好的素食了。儿子的生活费也从一元变为了五毛。坚持了两年，借了那么多债，生活的重担似乎真的要把代四压垮了。
　　2002年底，儿子刚满14岁，初中还没读完，三弟两夫妻从广州打工回来了，三弟告诉代四，广州可以挣钱，可以打工，可以还债。代四没有办法，只能忍泪送儿子上火车，去广州--打工，就算挣不了多少钱，却也能少一个开支，能多给女儿一个治病机会，代四在心里默默对儿子说：“对不起。”可儿子却不太能理解，觉得妈妈不紧不爱自己还被被妈妈抛弃了。
　　2004年，或许老天也觉得不能在为难这个女人了，也或许是代四的坚持，女儿的病好了，成绩虽然到不了以前那么多，却也回到了中上，终于，可以松口气了。可代四的心里始终空空的，儿子不知道怎么样了，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生病，有没有长高，走的时候他还那么小。无人的黑夜，代四只能孤独的哭泣，她两年没见到儿子了。不过还好，女儿还在身边，女儿保住了，剩下的就是还债了。至于丈夫，丈夫在照常过他的日子，记得有人曾经问过丈夫，说：“你女儿读几年级啦？”丈夫答：“不知道啊！读初一还是初二哦，回去问下代四才知道哩！”
　　2005年底，儿子回来了，虽然没带回来钱，可人至少看到了，在外的日子肯定不好过。但儿子却并不和代四亲，代四却没想那么多，儿子回来了，儿子长高了，比丈夫还高，儿子长壮了，比丈夫还壮，虽然儿子和自己并不亲近，但还是叫自己妈妈，代四一个人的时候欣慰的笑了。
　　至于除了儿子女儿的亲情，代四在其它“家人”面前已经没什么表情了。每年，丈夫只要生日回来，婆婆都会把他拉到那边山去吃饭，然后给丈夫10个鸡蛋。每年，只要婆婆生日，丈夫在家时也总会在家里不是拿鸡就是逮鸭的给婆婆送去，婆婆逢人便夸：“看，我生日大儿子又拿鸡又逮鸭的给我，多孝顺！不像那个女人，一句话都没有！”可婆婆从来不想，这鸡鸭是谁养的，谁喂的，如果代四不同意，丈夫能拿出来吗？或许她想过了，但觉得没有儿子，自己能得到吗，她或许觉得，自己是婆婆就该拿来孝敬自己，却从来不想想自己是怎么对代四的，只要丈夫不在家，代四要去山上干活，请她帮忙看下放在外面晒的香肠，她都不愿意，说没时间，她还要去照顾自己的闺女，自己的外甥女。而代四的娘家，自己的妈妈，这十多年来过的次数十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来帮过自己的次数为零.
　　2006年，家里的债务还有好多，女儿又刚上了高中，一个学期的学费、生活费加起来都好多，代四觉得自己可能承担不了了。年底，小弟和他的妻子回来了，说在江西进厂可以挣钱，可以还债，于是女儿也被带走了。代四的心整个的空了，儿子去打工这么多年，女儿也去打工了，也是去了外省，自己牵挂的都外出了.家里好冰冷，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生活还有什么意义？行尸走肉就是这种感觉吧？
　　女儿和儿子不一样，儿子很久不打个电话回家，女儿却常常打电话回家。打回来哭，哭着说：“妈妈，我想你，我要回家，我要读书，我不要在外面打工”，代四觉得自己的心又一次碎了，就像那次儿子刚出去，打第一个电话回来在小卖部女儿接了，哭着说：“哥哥我想你，你回来好不好？”自己也是偷偷的哭。这一次，女儿也走了，代四一个人在家痛快的哭，哭得在心痛，在大声也没有人知道，就像自己刚怀了儿子，听到婆婆和丈夫的对话，说自己是外人，只会吃不会挣，自己在外哭肿了眼睛回来，也没人发现一样。哭过了，代四觉得自己心里痛快多了，自己还有儿子女儿以后要回来，自己要多多种地，以后他们回来才有好吃的！
　　2007年底，小弟一家回来了，女儿却留在了那边，女儿说：“妈，我今年挣了三千块，还了四叔的债，四叔虽然回来了，也不用担心我，我很好”代四想，四弟和三弟真像，都是把自己的孩子带出去一年便自己走了，把自己的孩子留在了外地不管不顾。可代四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代四想出去打工也没人带，而且自己也40岁了啊!岁月不饶人。
　　2008年，纹川大地震，代四家养了10多年的老狗本来就生病了，地震又吓到它就死悼了，代四很伤心，这只狗陪了自己这么多年，就这么死悼了，好可惜。代四便把它埋在了屋门前，以后至少还能见到它的坟。代四对这只狗比对一些人还有感情，它陪伴自己却重来不背叛，也重来不离开。而住的老房子后面山也垮了一块，砸中了屋子正中间的陶屋，这里住着不安全了。婆婆知道后，叫了丈夫过去她那边住，担心这边住的危险，却没有叫代四。代四跟丈夫说：“你去吧！我个人住这边也死不了，要是什么时候后面在悼一块石头下来，把我砸死就算了，你去跟你妈过一辈子吧！”21年了，当初的某些感觉，某些心悸也早已淡化了，或许丈夫觉得也是现在这个妻子重要了，他选择了和妻子站在一块儿，不去妈妈那边。然后自己去选址，要重新修建一座房子。可修房子，没钱？又借。没人？就自己弄，一砖一瓦，一手一个坑。丈夫修房子，代四做农活。至于两个孩子，代四跟丈夫说我们欠了他们那么多，在外打工也不容易，就别找他们要钱了，他们估计也没钱。其实，代四曾经听女儿的话，给儿子打过电话，说：“儿子，妈想你了。”可儿子却回答说：“你不是想我了，而是现在我长大了，能挣钱了，你想的不是我是钱吧！？”对代四来说这是个晴天霹雳，从此想不在给儿子打电话，也从不跟两个孩子提钱了。
　　2009年选址。
　　2010年一个人修建。同年，国家建成渝高铁，从代四老家门前过，代四家老房子要占，要陪钱。有十多万，这在农村是笔大钱，对代四他们来说是救命钱、安身钱。可盯着这钱的人太多，东扣扣，西分分到手的最后只有几万。但有总比无好，有了这笔钱就可以少借很多债，可以买砖，可以买水泥，可以买很多材料。用途很多，钱很少，杯水车薪。
　　那年，女儿回到了成都，儿子提前两年也回到了成都，在代四小妹租的房子家住，代四的小妹和他的丈夫一直在外打工，懂很多代四不懂的东西，代小妹便教了很多代四来不及教两个孩子的道理，代小妹教两个孩子做人的道理，做事的原则。和告诉两个孩子生活的不易，生活的艰辛。原来，代四虽然叫代四却是家里的老二，真正的老大和老二没养活，代三就是老大，代四就是代二，代四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上面一个哥哥，代四从小没读过什么书，都是带弟弟妹妹和做农活，代家家长又是爱儿子不喜欢女儿。那个时候，儿子和女儿才知道，妈妈小时候生出来，自己外公见是个女儿，又哭的小声，过了两天外公喝了酒，便把妈妈扔了，是外婆不忍心又去把妈妈捡回来的。那个时候，儿子和女儿才知道，妈妈小时候记忆力很好，即使外公不教几个女孩子读书，只读给两个舅舅听，妈妈也能背下完整的内容来。那个时候，儿子和女儿才知道，妈妈小时候因为是女儿又是老二，便做什么事都要背着妹妹，到了学习的年级，即使刚开始有学上，可小妹总吵着要吃奶，老师也不愿妈妈吵到其它小朋友，叫妈妈别来了，刚好又给外公省了学费，外公本来也不想交。那个时候，儿子和女儿才知道，妈妈小时候总是做最多的活，吃最少的饭，干最多的事。那个时候，儿子和女儿才知道，妈妈小时候即使在苦在累却也不会吃不饱，穿不暧，而嫁到这边之后，吃不饱，穿不暧却是常事。这时候儿子和女儿似乎也想起了小时候，妈妈有一件红色的西装，从妈妈是个苗条的美女，穿到妈妈微胖到有皱纹的时候。穿到破，破了补，补了穿，在穿到破。从来没有换过新的衣服，即使过年给自己两兄妹换新衣，妈妈也没有一件，最多的也是穿别人送的衣服。但那个时候的农村大人又有几个能有多余的衣物呢？妈妈似乎也说过在也不想吃红薯了，红薯放在碗里，看到就胃反酸，想吐。还有很多事，也是那个时候儿子和女儿才知道，这些以前怎么从没想过，也从没在意过，妈妈才40多，就早以满头华发。
　　慢慢的，代四的儿子改变了，会主动打电话回家了，会关心代四了。代四的女儿也一直爱打电话回家，爱关心妈妈。
　　2011年底房子建好了，儿子和女儿也在家了，丈夫也不走太远，代四觉得生活还是很好的.儿子女儿长大了，丈夫也还会继续上班，欠的这些债迟早也能还完。可时间这个时候却没放过代四，在她身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44的代四满头的白发，满脸的皱纹，胖得走样的身材，和满身病痛的身体。可这一刻代四脸上的皱纹却在开着花，生活还是美好的，生活还是可以继续的。
　　2012，儿子又跟他三叔一起做木工，这一次儿子没有像以前那样懒散，努力上班，努力挣钱，舍不得给自己花，全都拿回家，还债，添制家具。24岁的儿子像个真正的大人一样，撑起了这个家。丈夫也上班挣了钱拿回家，虽然少，却也有，细水总是长流的。只是女儿不让人放心，总是存不了钱，有一个花一个，虽然也给自己买东西，但代四宁愿女儿不买，只是把钱存起来就好，不要以后嫁人了，一分钱都没有，而日子不好过。就像当初自己嫁人一样。不过，说到嫁人，代四也想起了一个事，现在丈夫每年过生日，婆婆还是会拿十个鸡蛋给丈夫，叫丈夫吃，只是不会说别给代四那个外人知道了。丈夫也还是会总在他妈过生日的时候，在家给她拿鸡逮鸭的，这个可能自己一辈子也阻止不了吧？自己又何须阻止呢？那个人虽然不喜欢自己，但总归是丈夫的妈，丈夫是个心软的人，就像公公前几年差点瘫痪，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照顾公公的却是在外打工请假回来照顾公公的丈夫，而不是他另外两个儿子，虽然那两个儿子也回来看他了，可又能怎么样呢。日子还得继续。
　　2014又一次年底了，这次代四的烦忧也如前两年一样来了，翻年就又一年了，儿子又大一岁了，虽然儿子现在很成才、会挣钱、会关心人、会持家、会打算、可是，儿子没有女朋友啊。前两个月，六妹才20岁的儿子都当爸了，自己的儿子可咋办呢？女儿也很不省心，翻年就25了，没存到钱，也没男朋友，这两个是一个不想娶，一个不想嫁吗？还是一个娶不到，一个嫁不悼 ？明明自己的儿子女儿都很好了，怎么还是这种情况呢？
　　代四的烦恼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呢？老天说：“老夫也不知”
　　除夕
　　代四在房间窗户边仰望着星空（虽然没有星星），想现在这样也很好了，自己在乎的人都没灾没病，家里也没有了什么债务，家人也吃得好穿得暖，日子大概就是要这样过才好，要是能在有个小孙子就更好了。代四记得女儿曾经回来念过一首诗，具体什么忘了，只记得了一些：“我不过等一个人来牵手，陪我一生，不要让我受惊，不要让我受苦，但那个人却不会来。”
　　“四妹儿 ，那门冷，你站那的干啥子？过来睡到噻！等哈儿我去放烟花，你就在床上也看得到得嘛！过来睡到！冷得不得了！”
　　“嗯”代四答
　　“这就是我的大半生了吧？！”代四想

　　我不过等一名前来结发牵手的人，结结实实伴着走上一程，并无意谈几场惨淡，不知下落的恋，或是爱
　　我依旧晨起对镜梳妆，细细照料自己，或草草敷衍。　　此后，日头将依旧东起西落。树红树绿，寒交暑，昼替夜，聚复散，谁没有了谁不行？　　只是偶有一时半刻，窗外的花凛冽盛放，时钟嘀哒，或是风飘摇着从窗前过，寒鸦枝头无由惊起，我端坐，思潮洄涌，恍惚记起自己，也是曾有过故事的人。　　而镜中女子，虽然曾青青子衿，虽然曾红酥小手，此时却肤燥面皱，垂垂老了。

　　我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免我惊，免我苦，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可依。　　但那人，我知，我一直知，他永不会来。

　　我端坐，恍然记得自己也是有过故事的人，此时镜中之人，虽然曾也青青子衿，虽然曾也红酥小手，此时却肤臊面皱，垂垂老了。我一生都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免我惊，免我苦，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可依。
　　但那人，我知，我一直知，他永不会来。
　　我不过等一名前来结发牵手的人，结结实实伴着走上一程，并无意谈几场惨淡，不知下落的恋，或是爱。
　　日头将依旧东起西落。树红树绿，寒交暑，昼替夜，聚复散，谁没有了谁不行？

　　《时有女子》

作者有话说

　　这是真实的事，写的时候 哭到不行，可能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里面的痛苦和心酸。还有很多，文笔不好，表达不了了。这就是一个人记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