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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刘家姑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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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天气极佳,当得上是春暖花开,阳光明媚。这样的天气,十分适合赏花弄景,靖宁侯府选择这样一个时间开宴,又是在刚刚出了个亲王妃的关口,京中大大小小的世家勋贵自然都给面子前来。幸而侯府经过几代人的扩建修整,花园很大,景致颇多。来得人再多,也不虑怠慢了贵客。
碧琬在老夫人身边迎了一会儿客,做足了侯府的吉祥物,又收获了一大堆的贺礼,才被准许到后花园中与年轻的姑娘们一同玩乐。
总算是可以不必迎着笑脸说些言不由衷的话或是听些假的让人脸红心跳的恭维,碧琬迫不及待的带着玉夏从花厅中出来。现在的她对于和一群十几岁就整日勾心斗角,争强好胜的少女玩乐并没有什么兴致,只是到底是主人家,要是躲回闺房中偷懒,未免说不过去。
碧琬刚拐进后花园中,远远就看见一群花儿一般的少女围在一起,对着一个女孩子指指点点,被围着的女孩子脸上通红一片,目光低垂,在众人的目光中,有些躲躲闪闪的小家子气模样。
碧琬四周看了看,并不见自家姐妹,不知道这群丫头都疯玩到哪里去了。这样任由客人发生矛盾却没有人来调节,对于主家待客之人来说,是十分失礼的。
想到这里,碧琬不由加快了脚步,从花园里纵横交错的小道中挑选最近的路线。到了近前,碧琬发现,围在这里的几个人都是与靖宁侯府里来往较多的勋贵家的千金,相互间都算熟识。只有被围在中间的女孩子并不起眼,在京中贵女们的圈子中十分陌生。
然而碧琬却对这位姑娘有些印象。见到旁边的几个女孩子都有意针对她的模样,急忙拉了拉一边的一位姑娘,问一问情况。
“李姐姐,你们这是,怎么啦?”
安国公家的李姑娘与碧琬自幼熟识,关系也不错,见到她来了,忙得笑道,“我还以为今天你要一直呆在老夫人那里,想找你说话都不行。趁今儿个,让我好好看看,以后成了王妃娘娘,我再见了您,只怕要大礼参拜才行。”
“李姐姐,亏人家叫你一声姐姐,你也笑话我。”碧琬嗔道,转而又问起之前的事情来。
“没什么,那是长乐伯刘家的嫡长女,以前没见过,大概今天才第一次出来,整个人笨手笨脚的,看着就讨厌。”
“那你们不理她就是了,现在这个是哪一出?”
“还不是她自己,”李姑娘努努嘴,做出不屑的样子,“她自己笨手笨脚,还净给人添乱。我们本来在亭子里下棋的。是她自己凑过去,结果弄撒了整整一壶热茶,搞得好几个姑娘都湿了衣裙,幸而没有人被烫伤。碧琼和碧珍几个带着她们换衣服去了。你看她那样,连句道歉的话都说不利索,搅了大家的兴致,否则,谁耐烦理会她呀!”
原来如此,碧琬朝着这位刘姑娘多看了几眼,只见她一直低着头,绞着手指,显得十分无措的样子,从碧琬的角度看去,仅仅能看清她嘴里似乎在小声嘟囔着什么,大概是道歉的话,整个人显得十分可怜。但是这幅样子,也让这些平时习惯了仪态大方,行为得体的闺秀们十分看不顺眼。
碧琬记得长乐伯家的大姑娘同她一般是自幼丧母,所不同的是,碧琬的父亲在原配丧后续娶的妻子体弱多病,嫁进来没几年便去了,在碧琬的印象中,只记得这位继母几乎常年都在病床上度过,周身都是满满的苦药味道,祖母害怕她将病气过给别人,等闲并不让小辈去请安。继母去后,靖宁侯便未再续娶,碧琬平日里虽与几个伯娘婶婶关系并不亲近,到底没有个后母压在头上,又有老夫人亲自教养的名头,碧琬承认,自己在闺中的十多年时间,确实没有受过什么苦楚。
这位刘姑娘却不是如此,同她一般的年纪,也就今年才在京中勋贵人家的社交场上露面,应该是再不相看人家大概会影响到后面弟妹的婚嫁,长乐伯继夫人才不得不将继女带出来给人相看。碧琬却记得她并没有在这样的相看中遇上自己的姻缘,也是,单凭她现在这般畏缩的样子,京中大户人家的主母自然看不中她,倒有几个想聘回去给庶子做媳妇,但是到底是长乐伯的原配嫡女,嫁给庶子,未免太失面子,于长乐伯府名声有碍,只好作罢。一直拖到十七岁时,这位刘姑娘才匆匆嫁了个进京赶考,名列二甲的穷书生。
人生的际遇有时候就是奇怪,人人说起这位刘大姑娘来,都会道一声命不好,亲娘早逝,亲爹不疼,后娘不爱,没有长辈做主,没有亲兄弟帮衬,只嫁了一个翰林院的小官,可是,在碧琬现在看来,这位刘姑娘也许是她后来见过的嫁人后过得最舒心的女子。
碧琬之所以对她有印象,还是在她上辈子出事前,每逢大节日外命妇进宫请安的时候见过一两次,那时其他的贵妇人纵然满头珠翠,衣饰精致,也掩不住眼中浓浓的疲惫,眸中满满地都是算计,一个两个,看久了,没有什么不同。只有这位刘家的姑娘,依旧不善言辞的样子,但是眸中干净清澈,看起来格外的让人舒服。
碧琬后来无意间知道,这位刘姑娘的丈夫待她一直一心一意,从未纳妾,后院是难得的干净,一时间倒是引得许多的贵妇羡慕。还隐约听说,是刘姑娘还在闺中的时候,有次参加宴会的回程中,碰见了个饿昏在路边的书生,一时心善,将自己攒下的月钱悉数给了这个书生,书生高中后,前来报恩。两人婚后夫妻和睦,育有一子一女,虽然缺了锦衣玉食,但是一看便知刘姑娘那时生活幸福,没有太大的烦恼。
那时候,碧琬对于她,竟然有些微微的羡慕。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大概,便是如此吧。
碧琬看到这位刘姑娘,虽然也不喜欢她的小家子气,然而,心里却有几分同病相怜,毕竟,刘姑娘这般,是因为缺少母亲教导,自己不缺教导,后来的日子过得却还不如这位刘姑娘。大概,祖母只教给自己怎样坐稳正妻的位子,怎样为家族争取更多的利益,却从来不会教自己,怎样把生活过得圆满和顺……也许,这个世界上,只有母亲,才会真正为了儿女做打算,教导责骂,都是为了儿女将来生活的更好,而不是为了,给她回报什么。
这样想着,碧琬吩咐玉夏去厨房给这些姑娘们从新沏了热茶,拿来点心,又贡献出几样自己的玩具,总算将这些娇小姐们哄好了。转头准备招呼缩在一边的刘姑娘时,才发现刘姑娘的裙子似乎湿了一大片。春天的风还有些微微的凉意,这样穿着湿衣服站这么久,身子弱些的姑娘恐怕要病上一场。
也难为刘姑娘衣服湿了也一直忍着没有说,碧琬却不能任由她这般。若是回去病了,别人知道了,只会觉得靖宁侯府待客不周。
将其他姑娘托付给李家姐姐代为招待,碧琬自己领着刘姑娘回住处换一件干净衣裳。
略略交流几句,碧琬发现,刘家姑娘其实并不是不会跟人交流,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其他人的不怀好意和指责,对于他人的咄咄相逼,总是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处理或者反击。大概是被关在家里久不与人接触的缘故,这位刘姑娘说起话来透着几分实在和憨直,一点儿也没有染上其他闺秀绕弯打机锋的说话方式,不会讨巧,不会奉承,更不会说什么好听话,若还是上辈子,此时的碧琬就算对刘姑娘心有同情,也不会与她交往太多,可是现在,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碧琬却觉得,与刘姑娘这样的人相交,却莫名让人觉得踏实。
“姑娘,姑娘,快些,老太太叫您过去呢。”碧琬正领着刘姑娘换衣服,却见玉夏从外边冲进来,甚至还微微喘着气,可见刚刚走得有多快。
“这么急,老夫人那里有什么事?”碧琬皱眉,今日宴会,能有什么样的急事,让玉夏这般样子,这样让宾客看了,未免不够稳重。
“刚刚老夫人身边的卉香姐姐找到奴婢,说,睿亲王殿下听说今天府里设宴,专程派了王府的管事嬷嬷送来贺礼,还有,还有给姑娘的一份礼物,老夫人让姑娘去见见。”
专程派了嬷嬷来送礼?安碧琬皱眉,上辈子,似乎没有这样的事情,不知睿亲王这是想干什么,难道说,是想做给京中其他人看看,他对自己这个王妃有多看重?
“你去回了老夫人,说我在招待各位姑娘,不得闲,就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