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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所谓过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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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离冲突连连的边境,南方温湿的天气让北方出生的熊文菁难以适应。
来到这个基地大概也有快要满一年了,这个在不明原因、不明情况下建立起来的基地里,每一位成员都有着各自不为人知的过去,这或许就是韩君天天吐槽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居”的关键因素。
大概是因为同病相怜?
但当然,潇洒如熊文菁的监视官大人绝对不会承认的事情,起码在今天以前。
832分队的领军人物之一的熊文菁依旧过着和队友刷刷三观下限,处理一周以来因为偷懒而堆积的文书,总而言之是再普通不过的日常生活了。
直到某人一身黑的就差没在身上贴着“我是坏人”的家伙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话,熊文菁的心情可以接着保持着五颗星的优良等级。
“延绵百载的熊氏一族覆灭,你难道、不怨恨吗。”
24岁的熊文菁以为过去的记忆就有如一页书纸般翻过便是了,然而事隔多年再次听见“熊氏一族”四个字的时候,熊文菁才觉得,记忆真的可以想潮水一样涌来,在呼啸之中将她淹没的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明明是夏日最炎热的三伏天,那个瞬间,一梭子溜变脊梁骨的寒气差点没让她残废。
直到结束一日的巡逻,那个突然出现又带着诡异的笑容留下一句“等你想好了再来找我吧”神秘消失的黑衣人的话语久久的回荡在熊文菁疲惫的脑海中。
最后的问题就是,当午夜12点,刚刚盘算完一周内832基地财务损耗报表准备沐浴的韩君在毫无准备,且衣衫半褪的情况下被破门而入的熊文菁吓得【领域】失控,成功的在损耗报表上多记上了一笔房屋重建的账目。
后,第二天挂着熊猫眼开启“神也杀给你看”的模式。
至于当晚的谈话内容,妥妥的死在了两个人的肚子里,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包括那个擅自走漏消息,又无知觉踩到“G”的黑衣人。
【NO.1】
除去了韩君这个意外的知情人,整个832分队的成员大概都不能料想的是熊文菁的出身,是九年前因为亵渎皇权而落罪抄家的明国第一皇商,京师熊府的大小姐。
正儿八经含着金银珠宝出生的富家小姐,纵然如今的户籍上白纸黑字的写着江南籍贯,都无法将熊文菁身上那悠久的血脉给抹杀。
京师熊氏,以末流的商人之姿跃居明国响当当的世家,其尊贵程度也就不言而喻了。因着资助开国皇帝的军费,太祖破例,免去了熊氏商人子弟不可为官的禁令,允许熊氏一族的俊杰参加科举,光大祖业。
这是这禁令延续了百载以后,从商从官的熊氏一族也就将祖先们“谦忍”的品德忘了个干干净净,有了官宦的支撑,到熊文菁父亲一辈时的熊氏可谓富可敌国。
亦是功高盖主了。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作为熊氏一族最后的血脉,熊文菁一点也不奇怪。
十二年前,京师熊府。
对于京师而言普通的再普通不过的日子,官宅林立的深巷,金额题字的牌匾之下,12岁的熊文菁心不甘情不愿的同父亲站在府门口等候着据说是某位高居殿上的贵人的来临。
事实上,熊文菁对于迎接来客这种事情完全没有兴致,大人们的虚与委蛇在年幼的熊文菁看来格外的麻烦、和厌人。何况是在她打破了誓言的情况下,至少在大人们眼里,那些小孩子的誓言不值一提,而作为熊氏一族唯一的本家大小姐来说,熟悉商务永远比玩乐更重要。
什么背负着熊氏一族百年的荣光,什么熊氏一族上下千口人的性命。
这些东西,在熊文菁看来,就和自己家修的恐怕比皇家御花园更气派的后花园一样,不值一提。唏嘘之余,感慨一下,对门朱府的小姐朱曼宁该不会是因为自己的违约而哭的稀里哗啦了吧?嗯,一那只笨蛋的智商看,几率还是蛮大的。
最近要不要躲开点,自己这些真丝制的衣服可受不了她眼泪鼻涕的摧残。
当熊文菁如此胡思乱想的时候,那个闲暇没让熊老爷等的两眼一抹黑晕过去的马车总算是满满悠悠的停在了熊府的缚马石前稳稳站住了,银甲红袍的小将从车上跳下,将明晃晃的卷轴无声的交给了队伍为首的祖父。
四匹通体雪白的高头大马耀武扬威的看着这些弓腰俯首的人类,汗水几乎打湿了衣服,为了避免遭父亲的责骂,熊文菁选择在所有人俯身迎接贵人的时候躲在最后面,以极度迅速的手法扯扯贴在身上的厚重衣服。
理所当然,熊文菁独独站着的身影一下就吸引了那位刚刚从马车里出来的贵人的目光。
所谓的孽缘也好,罪愿也罢。
公子弦与熊文菁的初次见面就是这样平淡,平淡到如果没有后面父亲发觉自己失礼后的三天罚跪祠堂,熊文菁大概也想不起这回事了。
罚跪祠堂的次数太多这个前提,熊文菁打死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熊府的惩罚千奇百怪,专门为了对付某人足以把府宅闹的人仰马翻的大小姐的就有十几种,或许是惩罚的多了,面对各式各样的招式,熊文菁都能淡定自若了。
像往常一样四肢大开的仰躺在祠堂,熊文菁无聊的差点没睡过去,即使有父亲的吩咐,熊府的家仆们也会默默的将惩罚力度放到最低,睁一只眼闭一只的事情再普通不过。
看着香炉摇曳,无聊到极点的熊文菁打算起身从小门洞逛出去的时候,整巧和早上那个罪魁祸首不期而遇。有着一头骚包白发的小公子和对门红着眼的朱曼宁就这样偷偷的闯进了熊文菁的专属小黑屋。
“我说,作为罪魁祸首来我没意见,”死鱼眼的熊文菁一脸无语的看着再次扑倒她并且哭的惨兮兮的朱曼宁如是嫌弃道,“这个泪包子还是别带着了。寒碜谁呢。”
不明所以的小公子眨巴眨巴眼,很是无辜的看着熊文菁表示,“谁?”
生无可恋的熊文菁一巴掌把自己拍晕在了祠堂——其实是饿晕了。
然后就是睁开眼意识尚在迷糊中的的熊文菁呆呆的望着一只白毛、一只黑毛毫无自知的吃掉了给她准备的午饭,饿醒过来的熊大小姐表示根本不能忍,然后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冲向两只乱贼,一阵鸡飞狗跳。
“你这个逆子!”看见公子弦不顾形象的夺路狂奔,权贵阶级的熊老爷差点吓得魂飞魄散,那可是今上心尖上的宝贝,送来他们府上第一天便遭此劫难,若是今上知道,怕是在劫难逃了,“弟子规五十遍!今天抄完!抄不完就加五十篇!直到抄完之前不准吃饭!”
结局成功在体弱多病的白毛手臂上留下七天不褪的咬痕,和在体胖无力的黑毛脸颊上赤果果的两排牙印的熊文菁晕乎乎的趴在书房的地板上挺尸。
一白一黑的两只小伙伴伏在书桌上奋笔直书,这段不打不相识的过命友谊便由此开启了。
【NO.2】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德高望重的老夫子摇头晃脑的在台上念读着,藏在书后的熊文菁几欲呼呼大睡,可是瞄瞄旁边坐的端庄的公子弦,熊文菁那点自尊逼迫着她维系在困死和睡死的境界之间。
“小公子!小公子!”
少公子,这是父亲,甚至是祖父对公子弦的称呼,干巴巴生冷的尊称就像是一道横沟竖在了两者之间。君君臣臣,明确的令人心寒。
纵然是父辈们无数次的教导她要称呼少公子,但熊文菁一贯我行我素,甚至恶趣味的叫起了小公子这样奇怪的称呼。
熊文菁是公子弦的朋友,不是下属。
无数次的皱眉,熊文菁也察觉了公子弦对“少公子”这三个字的反感。
“我只不过是在熊府吃白饭的家伙,没那么尊贵。”
依稀记得,太阳西垂的黄昏,如同烈火一般艳丽的赤红漫洒的庭院,从草坪上爬起的公子弦摆摆手,同佯装生气而假正经的自己解释着。
那双瞳眸中倒映的天空,深邃无比。
究竟是怎样的心情呢?出生高贵,却不得不远离,偏居在末流皇商的府邸。
京师里的斗争从未停歇,小到平民百姓,大到国邦朝堂。
全部的全部都隔绝在重重高墙之内,黎民百姓之外。
这位落魄败走的贵人的年岁,甚至不及自己。
隐隐察觉了什么,可是又局限在阅历之中的熊文菁放弃了思索。
只是在那之后,熊文菁没有叫过公子弦一句“少公子”。
“睁着眼睛睡觉?”熊文菁挑挑眉一脸的不可思议,“难怪你……”
扶额的熊文菁恨不得自挂东南枝,都在私塾里学了半年才发现。是自己太迟钝,还是公子弦伪装的太好?嗯,一定是后者。
“恩恩,钱夫子的课,委实枯燥了些。”被戳穿的公子弦笑的腼腆,丝毫不在意睡觉事件暴露,笑嘻嘻的说,“不过大人真是很厉害呢!在这之前都没有人发现过。”
“是、是吗?!”简直想拍死这只得意洋洋的中二逗比,“那我再说一次吧,乞巧节的灯会,明天要不要去?”以熊府的门禁,出去是不可能的。
“溜出去。”
居然是肯定句,已经决定好了吗!太果断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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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初华,热闹的京师大街张灯结彩、灯火辉煌。难得今上赦免了禁宵的戒令,出来玩耍的百姓也随着时间愈发的多了起来。
明国京师,汇聚了四面八方的来客,乘着节日准备小赚一笔的京师百姓也拿出自己置办的小物什摆起摊位。好奇的异邦来客兴致勃勃的享受着明国的热情。
七夕节,乞巧节,亦是女儿节。
伪装了一番的熊文菁和公子弦混迹在人群中慢悠悠的走着,丝毫不考虑被两人步伐所拖累的大部队人。索性节日人多的事实已经深入了明国百姓的心里,慢悠悠的游玩倒成了每个人的期望。
今年来明国天灾连连,即使是京师,也不免为生计而蒙上淡淡的阴霾。
“放河灯可是每年的必备项目,”捧起从小摊上淘来的稀奇古怪的小玩意,熊文菁牵着不断晃悠脑袋张望的公子弦,“别转悠了,晕死了。”
就两个13岁的小鬼能高到哪里去?扔进人流里直接淹没了,自知看不见远处的公子弦遗憾的站会熊文菁身旁,“听说今天圣元殿堂的监视官们也会来,我就想看看。”
监视官?
熊文菁眨巴眼,迸发出惊人的光彩。
在这片依旧时常遭血族侵袭的大陆上,监视官是人人仰慕的存在。但是要成为监视官要面临的考验也不小,熊文菁虽然具备了成为监视官的先决条件“圣元”,然而家世所累,也只能不了了之了。
即便如此,熊文菁对于监视官的好奇之心不减,反而与日剧增。
“看的到吗?”行动力高于思考力的熊文菁撑着公子弦摇摇晃晃的身体试图突破人群的阻挡,“完全看不到啊!”
“去河边吗?河灯,即便是监视官也不能避免吧。”
咬着烤肉串的公子弦指指熊文菁怀里的两盏晶莹剔透的莲花河灯建议道,于是,仗着每年偷溜出来的经历,而发现的最佳观赏点的熊文菁甩下一干无用的小玩意塞给过路的小孩,只是拎着河灯便扯着公子弦空闲的手钻出了人海。
护城河源头的望龙山,夜幕笼罩下京师的重重灯火皆映入眼帘。偶尔有同样心思的少女们结伴溜出内城登上河源,公子弦跌跌撞撞的随着熊文菁极速的步伐穿行在笔直的山道。
“我说,你感觉到了吗?”
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虽小,但常年逃跑功夫练就出的敏锐还是帮助熊文菁发觉了奇异。
“早在谈监视官时就察觉了。”
加快步伐的公子弦气喘吁吁的回应,“他们追得太紧,凭我们的速度逃不掉的。”
“我知道!”拉着公子弦钻进灌木丛后隐藏的小道,幽暗中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只是相牵连的手传递着轻微的颤抖。平静的就好像是打破了一个普通的茶杯般,岿然不动。
“分开跑,”公子弦淡定的说着,“谁跑掉了谁搬救兵。”
话语一路,便是熄灭了河灯的烛光率先跑了出去。
愣在原地熊文菁只听见一声吹哨和嘈杂的脚步,等回过神来四周已经陷入一片死寂。
“那个笨蛋!”
以公子弦那种弱不禁风的身体情况能跑多远!小公子你是脑子抽风了吗!要逃跑也是我来引开他们好不好!怎么开目标是我的几率更大一些!
确定周围没有人的熊文菁撕下妨碍逃跑的裙摆,熊文菁蹑手蹑脚的爬出灌木丛。
一头撞上了久候多时的追踪人。
“喵了个去的!那里来的埋伏!”
这是熊文菁昏迷前的最后一个念头,然后,坠入了虚渺梦幻。
红与黑的交织,撕裂的天际,嘈杂的声响。
最后融汇到红白凌乱的那人,“终于醒了!”脸上带着血丝的公子弦扯出笑容,却因为触及伤口又收敛,想拿手揉揉,却又害怕疼痛感染,纠结的放回身侧。
“怎么了?”
还是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感觉身下马车的摇晃,熊文菁才迷迷糊糊的询问。
“不记得啦?”公子弦诧异的看着她,就像是在看一个怪物一样,两只乌黑的眼瞳亮晶晶的看着熊文菁,“你也让他们抓住了,然后看见我受伤,你的圣元之力突然爆发。就这样了,你干掉了他们,然后陌生的圣元之力引来了参加灯会的监视官。我们得救了!”
“不过真是可惜了。”
接过旁边监视官服饰的女子递来的毛巾,公子弦小心翼翼的擦拭着脑袋。
“什么。”
爆发的圣元之力消耗尽了熊文菁的体力,有气无力的躺在原地软绵绵的说着。
公子弦没说,只是扭头望向了车外。
那个方向,是灯会吗?
熊文菁裂开嘴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一个赞。
“明年,明年我们来。”
“好。”
小指相勾,笑眼弯弯。
【NO.3】
“总感觉这种约定微妙的诡异。”
强打起精神的韩君评价道,对于小伙伴的黑历史没有任何感触。
哪怕对方是全家流放边境的获罪之人,韩君表示比起听故事她更想睡觉。
因为周一的咸甜之战,整个基地都遭到一次暴风雨洗刷般的大劫难。即使在韩君的圣元能力帮助下仅仅一天就修复了基地的损坏之处,但是随之而的材料开销账单却活剥了韩君一层皮。
“很正常的伙伴之间的约定好不好,”熊文菁克制着额头突突的青筋,“会觉得诡异的只有你了,脑补大神。”
“以你和洛塔现在的关系,脑补起来完全无压力。”
“……”
我可以揍她吗,我可以揍她吗,我可以揍她吗!(╯‵□′)╯︵┻━┻
“我和洛塔什么关系都没有!”
“好吧,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韩君耸耸肩不去理会熊文菁黑了再黑的脸色,“那么是什么情况?熊文菁监视官大人。”
监视官的入选考核里明确表示了,落罪之人不得。熊氏一族的案子在当年也是闹的满城风雨,人人尽知的,照理来说,熊文菁是无论如何也过不来审核的。
“832分队的监视官都是出类拔萃的奇葩,不是吗。”
瑞雪兆丰年?
纷纷扬扬的雪花铺满了庭院,银装素裹的京师黯淡无光。
初春的几场大雪延误了春耕,朝堂上关于雪灾的奏折堆了几桌,皇帝忙的焦头烂额,堂下的的臣子也不敢做出头鸟,一个个老老实实的窝在衙门里办公。但是雪灾的境况却越发严重,甚至于是在京师,积雪都阻断了城外庄子的存粮运进城内。
“第三天了?”
跺跺脚窜进铺有地龙的书房,裹得严严实实的熊文菁如同一只小白熊。如不是碍着母亲的千叮咛万嘱咐,熊文菁委实想窜进雪地里不出来。
相较之下,自入冬开始便不慎伤寒,拖拖拉拉的挨蹭了半个月才恢复的公子弦就相当乖巧的躲在屋子里,宁死不肯踏出房门一步。若非熊文菁的执意,怕是整个冬天都可以待在里面。
“呼呼,”抖落了一身的雪花,刚刚随父亲领略了京师大雪封城的场面的熊文菁蹲在火炉旁瑟瑟发抖,“三天了。”接过公子弦递来的热水,一口灌下。温热的气息游走全身。
“怎么样?”
收起手里的书卷,公子弦趴在桌子上懒洋洋的询问。
“乘着今个停雪的时间,庄子上的粮运进了城。父亲的意思是先屯着,待过几日发粮。”
皇帝为雪灾繁忙,京师的臣子们也在费劲安抚皇帝。各自准备开仓救济灾民,等到大雪消融已经是一旬的时间,勋贵们的赈灾棚子也纷纷撤了。
跟随父亲学习的熊文菁漫不经心的打量着热闹的京师,只是沿途的路边,衣衫褴褛的逃难者也多了起来,蜷缩在街头巷角,目光呆滞的看着过往衣着华丽的京城人士。
初春那场大雪的后遗症吗?
熊文菁叹息,延误的春耕使得多地的早稻欠收,纵然今上开恩,赦免了三成的赋税。但落实到地方上的又能有多少?无法承受层层剥削的灾民涌进了京师,为了京城的治安,守城的将士不得不将灾民拦在城外,却也改变不了什么。
“无商不奸,这酒家还真是……”
护卫的家丁扫了一眼前方的道路,又是那家酒楼,从灾民来到的第一天就开始了,用做工来换得米粥果腹。即便少的可怜,却也吸引了不少灾民求取。
真打的是好计谋,只是一旦流传了也就没什么了,到如今京师的人家纷纷效仿。
“庄子上也省了七成的工酬,”敲打着算盘,账房摸着胡须汇报,“望龙山的几个庄子还差人手,照目前看来,很快便能补上来。”
“这些人能留多久。”
打断了话语,父亲冷冷的说道。比起这些虚的,父亲更关心的是效率。
“从灾情看,明年便是了。”
接上支支吾吾的账房的话,熊文菁回应。
“那么,加大工量吧。”一语钉锤,“望龙山的庄子需要在建,若是嫌弃了,赶出去便是。”
灾民怎么多,想活下去的大有人在,不愁人手工钱。
没有饿死于粮荒,却累死在庄子上的几何?
偷偷溜进账房的公子弦沉默不语,揉揉雪白的长发,又偷偷的跑了出去。
或许公子弦真的不适合于此道。
“小公子!”
疲倦了一日的熊文菁看见从花园拐角走出的公子弦,亮了亮眼睛。
“今年的灯会!父亲允许我出门了!”
眨眨眼,从消息中回过神来的公子弦柔和的笑笑。
点头允诺道,“好。”
今年的灯会,与往年相比显得冷清了。
似乎是因为连日来涌进内城的灾民让京师的百姓惴惴不安。
“是在担心吧。”
熊文菁到底还是没能来灯会,为了接手家业,熊文菁最近很少出现在公子弦面前。
除去上次匆匆的告知,算算已经七八天不见踪影了。
“我才不会担心那个家伙!”
粉嫩的包子脸气鼓鼓的涨起,朱曼宁捏着糖人辩驳道。
“真的?”
似笑非笑的挑挑眉,公子弦打量着。
“……好吧,好吧,我承认。”扛不住公子弦的扫量,朱曼宁低声说道,“我也是从父亲那里听来的,熊家的贡品在官道谁给人劫了。上面那位很是震惊,毕竟这是疑点太是多了。
御史去查了,是在东海一地。你也知道吧,那边是皇后一族的望郡。”
外戚做大威胁了皇权吗?
公子弦心想,大概是了然的点点头。
这个永明大陆上安定了百年的大国,如今已经隐隐有了颓废之姿。
“无论商场还是朝堂,皆是暗流涌动。”
难得起来性子拽着朱曼宁溜出府邸游荡在京师的大街小巷,熊文菁一扫往日的疲惫兴致勃勃的说着,“是要变天了。”
“拜托,是个人都看得出。最近金吾卫的巡逻也越发频繁了。”
满朝堂的人等着看皇帝盛怒,打压外戚。
熊氏一族却不以为然,依旧按着自己的步伐进行着。
只是不久之后,皇城里便传来了皇帝病急,皇储暂时监国的消息。
打压外戚的风波,似乎是平息了。
【NO.4】
“哗——”
书桌上的账单系数扫落,熊文菁捂着脸悲兮的瘫坐在椅子中。
还是,无法改变吗?
父亲眉宇间的阴霾越发的沉重,早已跟随父亲处理商铺的熊文菁清楚的知晓着代表的一切。
“接着说。”
平定了心绪,熊文菁冷冷的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可察觉的颤抖。
“江南那边的庄子近年糟了旱,存量不多……”账房迟疑的看看上位的熊文菁,又看看手里账本上的白字黑字,戚戚的说着,“朝廷指派下的数量还差三成,只是……”
久久没有听见账房的话语,被结果拨的心烦意乱的熊文菁挥挥手示意账房退下。
门扉咿呀,脚步声渐渐平息。
熊文菁这才彻底无力的倒在椅子上。
只是,其余的商家也不知得了谁的消息,生怕牵累自己而不敢出卖货物。
谁?能有谁,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皇族和外戚的战火,终究还是烧了起来。将整个京师都烧了个干干净净。
如今的朝堂,保皇派和宰相一派分庭抗礼,下到皇家贡品,上到国邦交往,针锋相对处处不留情。而妄图以中立之姿保全的人,也在这场冲突中成为了最开始的炮灰。
熊氏一族虽有子弟入仕为官,但大多是靠着家业得到的捐官,零散的就职于部分闲散的职位上起不了什么作用。何况因为熊家的基业,被皇帝忌惮所以默许的打压也时常。
纵然依附着宰相一派,熊氏一族除了钱财,在外戚眼中也只是不起眼的一枚棋子。
随时可以抛弃,比如现在。
几月前,因着储君的监国,撕破了最后遮掩的两派再无保留。
一时间,京师贵族人人心慌胆颤,生怕成为下一个祭献的羔羊。
“怎么样?今天!”
熊文菁看着从病榻上挣扎着起来的母亲,强打起笑容,距离父亲因为贡品一事落罪三日有余。
——熊氏监运贡品不利,亵渎职权,藐视皇权。本应剥夺官职打入大牢听候发落,只是殿下思忧今上病体,特下赦免,祈求福泽。
金国的新王登基,是个没什么大作为的皇子,看准了北境不太平。
再过几月就要入冬了,这将士们的绒衣……
筹备军需,何其困难。
其中层层的剥削,便是富可倾国的熊氏也难以承受。
再者,棉花等军需的价格相来掌握在皇家手里。
各家得了命令固守着货物,虽有几家交好,如今却也是落井下石。
“你来作甚。”
冷着脸的熊文菁瞟了一眼裹得一袭黑衣的朱曼宁,少时的玩伴,逐渐生疏了。
“你以为我想来!要不是小……咳。”
鼓着腮帮子不满的戳戳熊文菁冷的足以掉冰渣子的脸蛋反驳。
“谁。”
熊文菁挑眉,正经严肃的目光看的朱曼宁心虚。
自知说漏嘴的朱曼宁转动着眼珠,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被熊文菁高出自己一个头的身高的身影堵在了转角的走廊。
“小公子,”朱曼宁摆摆说,“派的人而已了,现在朝堂上斗争的那么厉害。那传话人的意思是让你趁早准备着后路,那位殿下是打算大清理了。”
“什么意思?”
“喂!你家的事你最清楚了啊~!!”
熊文菁沉默,的确,熊家的贡品在外戚的食邑上出事怎么都奇怪。政治家从来都是有着自己的规矩的,这样没有掩饰的动作完全超出了常理。何况熊家本就是宰相一派的经济支柱,无论如何,也不会自断一臂,还要撞上保皇派的刀子深插一马。
“你的话,要走自然可以,望龙山的密道。”
“熊家没有退路了,别去想着找小公子了。谁也救不了了,熊文菁。”
“公子弦今日已经被护送出城了,能在这时抽出身提醒你已经仁至义尽了。”
………………
“储君今晨上朝时遇刺,贼人为守军抓获,招了。”
愤然冲进书房的熊文菁看着一夜白发的父亲,怒不可遏。
“熊家吗?真是……失礼啊。”
——这是最后的价值了,成了,保了,不成,谁也救不了。
——为了外人,搭上全族吗!
——朝堂,商场,从来都是怎么残酷。
——我才,不会认可!
“真是低劣的手段,”重重帷幕下,暗红衣袍的女子信手扔开拿着的奏折,“亏得她还费心提醒,熊家这才是真的完了。”捻起雪白的丝发,女子收拢了衣摆一派悠闲的起身。
“殿下,您的伤……”
侍候的宫人在女子锐利的目光下紧闭了嘴舌。
“殿下,查出来了,是唐家人。”
“在疑惑什么。”
对于这位心慈手软的侍人,储君殿下心情大好的询问。
“明明,熊家只是牵累与此事。”
“不是哦,”暧昧的眨眨眼,女子放下墨笔,“从踏进这道宫门开始,就息息相关了。”
——殿下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让那孩子去吧,总归是有些情分,断了就是。当作锻炼。
高高举起的火把渐渐逼近,坐在华庭里茫然的听着家眷们惊慌失措的呼喊。最终还是将目光落在了那个承载了太多他的祈愿的独女身上。
“我对不起你。”
“走吧……如果……”
开开张张的话语说的是什么?恍惚之中,只剩下那个萎靡的身影。不复曾经的高大。
直直的倒下,对上那人波澜不惊的双瞳。
“竟然是你,这样我便放心了。”
戎装秀美的白发少年没有回复她的话,默默的拭去了剑刃上的赤红。
“做你想做的吧。”
那是,记忆里的最后的一句。
【NO.5】
“喂,醒了。”
嗖的从颠簸的车厢爬起,对上面前少女温和的少女。
“我没死?”
“当然,殿下要救人,便是一定的。”
笑嘻嘻的回复,似乎没有察觉到熊文菁的震惊。面色淡定的少女递来信封,目不转睛的看着陷入沉思的熊文菁,不搭理她?撇撇嘴坐回原位。又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伸长了脖子去打探信的内容。
——欠你一命,便换你一命。
“那个笨蛋。”
一掌派在了额上,熊文菁仰面倒在柔软的草皮上。
手里紧紧攥着的,是一份泛黄的户籍文书和入学推荐。
“我们去哪?”
“江南,圣元殿堂监视官学院。”
——我是洛塔,多多指教。
——熊文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