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拾梦》月桂树下

23、生病

　　过了半晌，阿碧开口说：“小姐，该用晚膳了，请随我来。”出了沐浴房，一阵冷风吹过来，我不禁打了个寒战，走在碎石铺成的小径上，我四处张望，整座庭院虽然面积不大，但布置得却是精致典雅，亭台楼阁一样也不少，布局和褚府差不多，只是没有那么多间厢房，后花园也不大，但也是小桥流水，别有一番情趣。几株腊梅零零星星地开着粉红的花，池塘里的红金鱼懒懒地游来游去。
　　我们穿过花厅，来到后堂的一间厢房，阿碧上前推门，一股浓浓的暖意涌了出来，房里灯火通明，炉火烧得旺旺的，把屋子烤得暖洋洋的。二公子已坐在桌前，小莲忙着摆放碗碟，见了我只是莞尔一笑，有些不自然。二公子正凝神沉思，见我来了先是一楞，然后示意我在他对面的座位上坐下。桌上放着三副碗筷，上首的位子空着，不知还有什么来客。
　　他严肃地看着我，象是在看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我迎着他的目光，也紧紧地盯着他。他紧抿着嘴唇，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我突然有了一种想哭的冲动，我受不了他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眼神，尤其是这种眼神是从那样的眼里发出来的，那双眼和我深爱的男人宁锦长得一模一样。但我不想让他看到我的软弱，我固执地盯着他的眼睛，甚至用手狠狠掐着大腿，不让自己败下阵来。
　　门又被推开了，一阵冷风贯了进来。
　　“纤儿。”夫人疾步走了进来，一双冰凉的手拉住了我，夫人关切地看着我，小莲赶紧过来帮夫人解下斗蓬，夫人坐定后仍拉着我的手不放，说：“孩子，委屈你了。”说完这话眼圈也红了。
　　我刚想答话，夫人连忙说：“纤儿，你什么都不要说了，事情我都知道了，哎，都是那个逆子，平时我们对他管教不严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老爷已经重重责罚他了。”
　　夫人又转向小莲说：“也怪这个傻丫头，回来以后，只知道哭，也不快快来禀告我，要不是小红起夜看到她在我院子里转悠，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呢，不过也是晚了，哎！”夫人深深地叹气。
　　小莲朝我走过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着说：“小姐，都怪奴婢无用，救不了小姐，也没能及时通报夫人，小姐，你惩罚我吧，不管怎么惩罚奴婢，奴婢都心甘情愿。”我赶紧扶起小莲，说：“这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全是我一个人的错，你千万不要这么想，我真的不怪你。”
　　二公子示意阿碧把满脸泪痕的小莲扶出去，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夫人接着说：“纤儿，这事其他人都不曾知道，你留在这好好休息，我会让你二哥哥，在这好好照顾你。”
　　“良儿，你媳妇那边，老爷已派人带话过去，说你要到江南收集字画，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就放心在这替我照顾你妹妹吧。”二公子听了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一顿饭都是夫人在不停地讲，我和二公子沉默地吃着，听夫人的口气，长公子把所有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了，老爷和夫人心里都觉得对不住我，许诺要好好照顾我云云。我低头拔着饭粒，忽然听到二公子大声说：“母亲不要再讲这事了，妹妹听了会更加难受。”夫人一怔，有些尴尬地住了口，笑着说：“孩儿提醒得对，娘真是给气糊涂了。良儿吃好了吧，你先回房去。纤儿，咱母女俩好好说会儿话。”
　　屋里只剩下夫人和我，夫人轻抚着我的头发说：“到底是出身名门的孩子，出了这么大的事，不哭不闹，小小年纪就有这份从容镇定，真是不简单呀，老爷和我真是没白疼你。这么好的孩子，真是太可惜了，这小模样象极了你娘。”
　　“我娘，我娘是谁，怎么从未听夫人提起？”我疑惑地问。
　　夫人自知失言，沉吟了半晌才说：“本不该和你提起这些往事的，但我心里对你有一万分的歉意，更对不住你死去的娘。”
　　夫人叹了气说：“你外公和我爹都是前朝的重臣，我和你娘自小就认识了，你娘虽然小我十岁，但是却是世间少有的才女，我们这些年长的姐姐都要经常向你娘请教诗文。她也真心把我当成亲姐姐看待。只是红颜自古多薄命，这话到是一点也不假，没想到你们母女俩竟有这般相似的命运。”
　　“我娘怎么了，那我爹是谁？”我急忙问。
　　“你爹，你爹，”夫人惊恐地看着我，面色煞白，“别问我，你爹是谁，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夫人边说边冲出门外，我赶紧追了出去，想问个明白，夫人已钻进辇车，急驰而去，我呆呆地看着逐渐消失在暮色中的辇车，心乱如麻。
　　天漆黑一团，雪花飘然而至，我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不论是有意无意，我都被卷进其中了。
　　我不知走了多久才从大门口走到厢房，推开门，小莲正在为我铺床，她看到我尖叫一声冲过来：“怎么搞的，身上全湿了，不是在屋里和夫人聊天的吗？怎么会这样，这么大冷的天。”
　　小莲急忙帮我换干衣服，我任由她摆弄着，终于躺到了床上，一闭眼睛，就看到了宁锦和晓雾，曾经让我感到枯燥乏味的家庭生活，现在却成了一个难以实现的梦，为什么人总是到了失去的时候才知道珍惜，家庭也好，爱人也好，我真的好想回去，回到我原来的世界，我会早早起床，高兴地去上班，去见我可亲可爱的同事，我不会再抱怨工作辛苦，不会再和同事呕气，只要能回去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的身体在昨夜的酒和今夜的冰里游移着，一会儿觉得热，一会儿觉得冷，每次在冷热的接缝中清醒的时候，一睁开眼都可以看到二公子那双忧虑的眼眸，然后我又重新被拖回到冰火两重天的挣扎当中。
　　当我真正地醒来，能闻到空气中的药味，听到窗外鸟儿的叫声时，已是三天以后的事情。二公子和小莲象是瘦了一圈，看到我醒过来，脸上都挂着欣慰的笑容。二公子每天都会来看我两次，象一个真正的大哥哥关心着我，他是真的把我当作妹妹看待，这不免让我感到有点淡淡的失落。
　　我的身体快速地恢复着，我终于可以站起来走动，头还是有点晕，腿还是有点发软，但我知道很快我就会好起来。可就是整天喝粥，肚子里的馋虫都出来抗议了，真想吃点好吃的。我大声喊小莲，她应声进来，我问：“小莲，厨房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