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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敬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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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琉璃,色赤,性极阴。
灭六道轮回,跳三界诸神。
灭其神,得其道。
得此丹者,事半功倍,可修大道。
然,血丹者,丹熟,则反噬。
“我叫子然。”他走之前说。
“我叫莫愁。”我说。
他一愣,第一次笑的象个正常人。
初见敬文,是在一个臃懒的下午。
无客,静极。
太阳暖暖的晒在我的身上,昏昏欲睡。
兰花是不能晒的么?但我这个天降仙花,总是不同寻常的,反正我晒到今天也活得好好的,也无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下午紧接着就被打破,我又听到噔!噔!噔!的脚步声,一声快过一声,伴着大呼小叫声,我心里还在想,难不成又来个象子然一样的道士?
果不其然,又是一大队人马直冲入门,领头一个一把抓过我,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咣嚓!!”---盆已然碎了了~~~
“少爷!!”几乎同时,一个好听温润的男声叫道.及时拉住了踩向我头顶的那双锦鞋..
我躺在一大片碎瓦土中,可怜兮兮.
接着只听刘富贵颤声道:“小王爷,您这是何苦~~和一盆花过不去?!”话音最末已是愤愤不平,却又不得不极力克制.
马上有人收了我起来.幸好我是个天降仙花,损失的只是一个名家题字的盆罢了.
“小爷我就看它不顺眼了!你再摆,我还摔!”声音稚嫩,竟是个孩子?
我在伙计的怀里悠悠地看过去.那孩子约摸七岁,一身锦衣,大眼红唇,美丽非常,一时间竟看不出是男是女?
“少爷!不妥~~”旁首一蓝衫者开了口,拖长了声,带了些许威严,但依旧那么地好听.他双目低垂,明显就是个书生,却又对那孩子一脸恭敬,长的普普通通平平常常,竟与他的声音毫不相称,一袭半旧的靛蓝瘦瘦长长,腰间挂着一条玉挂,看不清是什么形状。
“刘掌柜,这里叨唠了。”书生从袖里拿出一张银票,放入刘宝贵的手里。
刘富柜虽气极,但头脑尚且清楚,忙推还:“不敢不敢!”
“管家!你!?~~~”那边厢那孩子又高呼,话音末落,楼下又上来一队人马。
竟是常公公和那不成材的郭大人。
“哎哟哟,这不是诚王爷家的小少爷么?”常公公拿腔拿调地唤了一声,所有人都听出其中的不屑。
诚王爷家的小少爷?而不是小王爷?
那孩子的脸涨的猪肝般,眼见就要发作。
蓝衫书生一步抢上去,握住了他的手,藏入了宽大的袖筒里。“小人见过常公公。”那孩子憋着劲,就是一言不发。
常公公嘿嘿一笑,堆上了满脸的肉,死死盯住那孩子的脸:“哟哟喂~~我看这小少爷可长的愈加的标致了。你们可得好生照看着噢!出了差错唯你们事问!”
这话怎么听都着实有些怪异,刘富贵眼珠子一转,品出些许味道,他想走,偏生又走不得,忙弯腰讨好:“小人这就去把这花重新装盆了~~~”
却没见常公公开口,郭安然郭大人一本正经地说:“下去吧,好生照料,出了差错唯你们事问!”
这话一出口,那孩子的脸上青白翻腾,大力一抡手臂,扯开管家牵着的手,径直走了!
管家忙对着几位大人连连谢罪,带着下人一溜言地跟着去了!
常公公笑呵呵地看着这一伙抱头鼠窜的队伍下了楼,又转向刘富贵:“呵呵,我说刘掌柜啊,今儿您这儿可真是春色撩人啊!”
刘富贵唯唯诺诺,不敢应答。“今儿,原本我是代皇上来请这盆花的,偏生破了盆,不吉利了~~~”
话音未落,刷的一下,刘富贵跪地下了,紧张的上下嘴唇打架,语无伦次,我可怜的看着刘富贵,这商遇到官,就说不清楚: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我还没说完呢,掌柜这可真逗~~~”常公公又笑了起来,那笑声让人不寒而栗。“原曾想,这美花与美人,双美齐进宫,必定是春光无限好啊~~~~”常公公打了个哈哈,旁边的郭大人也努力的应承着。“真真可惜啊~~~~这花现在虽进不了皇宫,但放在这里展示也不太合适~~~”听到这里,我心都凉了,不会要我和这老妖精呆一块吧?眼见着郭安然大人两眼放光,蠢蠢欲试:“在下官看来,要不?~~”
“我说郭~大人,”常公公不悦地瞥了这个没眼力界的一眼:“我看这诚王爷家的小少爷挺喜欢这花的,就当皇上赐给诚王爷的吧。待我回去请示了皇上选个黄道吉日咱们风风光光地给王爷家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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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我这朵天降祥瑞被装在了镶着黄金的盆里,端坐在铺着明黄缎子的红木台上,大马金刀的被抬进了王府。
唉,我真不喜欢这地方。
一堆人乌压压地跪了一地,常公公非常满意的环顾一周,才慢腾腾展开卷轴。“奉天承运!荷蒙天地兮,君主华夷……”常公公念的抑扬顿挫,摇头晃耳,双下巴都禁不住的抖动起来,看上去甚是欢喜?扬扬洒洒一大篇,略去客套,缀语,重点就是说:能出现我这盆天降祥瑞是大大的好事,是关乎江山社稷安稳的大事。但可曾想破了盆了,不太吉利,进不得皇宫,王爷福禄深厚,替皇上照顾好这花最合适,好好照顾这花,也就是保皇上的江山安稳!!
我心里一激灵,这话听着可不太对劲呢?
而且恐怕这话中话是个人都听明白了吧?
这算唱哪出呢?
跪地下的诚王爷慢慢起身,接了圣旨,口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抬起头,四四方方的国字脸,蓄着浓密的胡须,穿着洒金的黑袍,分明已不再年轻,由此愈加显得雍容。
只见他一脸喜气的拉住常公公地手,直拉着往里走,“哎呀,我说常公公!贵客啊!和小王唠叨唠叨!”热络的很~~~假?
这唠叨也就一盏茶的光景。两人你来我往,客气的很,一个一口一个自称小王,一个自称奴才长奴才短的,聊的也尽是些不招边际的,直到常公公说:“奴才今儿怎么没见敬文小王爷?”
敬文?我想起那桂圆似的眼睛,依稀记得之前底下跪的那一堆人里有两个小孩子,但似乎眉目与敬文竟是丝毫不同。
“噢,敬文他前两日在外又惹了事,小王罚他面壁思过了!在柴房里禁足呢!”王爷潇傥地撸了一把胡须,说。
“哎呀呀,那细皮嫩肉的,关柴房里可怎使得?奴才听了可都心疼的紧。王爷啊,皇上那你让我怎么交待啊?”常公公做势扭捏了一下,女气十足。
诚王爷一脸惶恐:“那是小王考虑不周,小王是担心敬文他不懂礼数,又不服管教,以后皇上那不好交待啊?”
“王爷您过虑啦,敬文这孩子这模样谁不喜欢哪?这不是,皇上又惦记起了,又问起了哪?过年也快七岁了吧?这身子骨儿也快长好啦,该到时候进宫啦。”常公公摸着光溜溜地双下方,笑的很开心。
“小王~遵旨!”诚王爷诚惶诚恐的离了座,对着常公公郑而其事地一鞠。常公公坦然受之,眯的连眼睛缝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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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的摆设相当简单,整整一壁的古董书画显示出当家的不俗身份。正中是一张碩大的红木书桌,是书房的模样。另一头却放着一张华丽的贵妃榻,女人用的那种。
这个是空落的房间,毫无生气的房间,更何况还有一个女鬼。
“我知道你不是花,陪我说说话吧。”她说。
这是一个极美的鬼,想来生前也是个极美的女人,这张脸不由自主地让我想起敬文那个混小子,太象了~~~
“他已经几天没来了~~~”她悠悠地说,自然地倚在红木的贵妃榻上,那模样真是风情万种,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的确,她第一眼就看出我不是一朵普通的花,但我却不想和她搭话。这么美的女人这么早就死总是有不可告人的缘由,还有着很深的怨~~~
“吱~~~”门被推开了,屋外阳光明媚,一个人逆光站在门口,身形魁梧。那人慢慢踱到书桌前的太师椅坐下,女鬼早已闪开去,她背对着我,轻颤着。
我的位置在太师椅的左前方,这时才看清椅上的人赫然是诚王爷。他四平八稳地静静坐着,面无表情,闭目养神。
忽房里就多了个人!也就是一眨眼的光景,竟是从哪来的没注意!一身黑衣,面目晦涩,竟是一回头就忘记的长相。只见他悄无声息地凑到太师椅前,低声说:“王爷,东西得了。”
“嗯。”王爷眼都未睁,“依势而为。”
“是!属下明白!”黑衣人立的笔直,又一眨眼,不见了。
哎,这人怎么比子然那个鬼道士还玄乎?
“王爷?”突然门口又站了一人,声音温润如水,似乎就是前日里见的蓝衣管家。
“嗯?”
“已经第三天了,少爷他?”
“年纪小小,就仗势欺人,以后还如何了得?!” 王爷的声音明显不愉。
“但少爷连日里都没有进食~~~”管家的声音显得有点急燥,不复平日里的温文。
“罢了罢了!”王爷摆摆手,“由他去吧。”
“名书~~~”只听女鬼凄然道。
“名书啊,”王爷背着手慢慢踱到管家的面前,管家的腰弯的愈加的低。“你年岁也不小了~~纵容幼主实为罪。你可知罪?!”
管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咚咚咚”叩首不止,脑门和石板的撞击声清晰可闻。
“当年我见你一介书生,却潦倒街头,甚为怜惜,收了你入府。敬文年少不懂事,正需要你来提点管教,想来你也是知道民间的苦处,如今倒也学着些个狗腿子欺压百姓?!难道你还真依着他把茶楼都砸了光了,再来求我这个闲散王爷来救你们不成?嗯?!”
管家没有起身,也没有求饶,兀自叩着响头。
“你这又如苦?”女鬼嘤嘤地哭出了声,她梨花带雨的样子真是让人心疼。可惜那两个男人看不见,我想。
“好了,去放少爷出来吧。”说完,王爷厌烦地挥挥了手。少倾,又说:“让少爷梳洗了到前厅来见。宫里来人了,请个安必要的。”说完,抬腿走出了屋子。我在那下人的肩头回去望去,只见女鬼扑到门前,却始终越不过那一片阳光,她只能站在阴影里,瑟瑟发抖。而这个叫名书的男人慢慢从地上起来,洒然地拍拍膝上的尘土,嘴角却牵出一丝阴寒。
早上一睁眼我就看到那小子桂圆大小的眼睛,滴溜溜地死盯着我。。
他伸手就想把我从高高的红木花架上取下来,奈何这镶金的花盆非是一般的重,屏的他小脸都红了,也抬不起分毫。
“死东西!”突然这小祖宗就翻脸了,猛的一推红木架子,“轰!”我第二次被他摔在了地上,这回盆没碎,底下铺的青砖倒是给这个真金的硬砣砣给被砸了个粉碎。
这动静大的恐怕整个园子都听见了。
果然,伴着一串疾步声,管家推门而入。“少爷~~~”
“这个脏东西为什么要放在这里?扔出去!”男孩一脸的厌恶。“这是母亲的房间,容不下这脏东西。”孩子没理他,直向我走来,做势又要踩——管家一把拉住,“少爷,老爷叫你呢。”伸出来牵孩子的手,被一掌打开!“敬文!你怎么可以~~”女鬼下意识间做势想护着管家,自然是徒劳。一切被我看在眼里。这两人到底是有些个纠缠。
“混帐东西!我和你说话没听见吗?这就是害死我娘亲的~~~~”管家一把捂住敬文的嘴,警觉地向外张望。
“少爷,不可。”管家凝重地摇头,无声地用口形说。这才慢慢放开捂着的手。
两人脸色黯然。名书默默地扶起了花架,放好了花盆,硕大的金盆在这个瘦弱的文人手里举重若轻,轻轻巧巧,毫不吃力。让我不由又多看了他几眼。
“名书,我很恨!~~”敬文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这个七岁不到的孩子脸上竟已写满了恨意。泪无声地淌了下来。
管家把他拢在自己瘦长的身畔,拥抱着,轻抚他的头。一时间无言。只是流泪。
又一阵碎步声。两人立刻分开,交换了一下眼神。
管家朗声说:“少爷,老爷叫你呢。大少爷二少爷也都在。”
小子则声嘶力竭地大叫,眼里满满地蓄了泪。身子猛地扑向书桌,将整面桌上所有的摆设统统扫在了地上,一地的碎片。“叫我做什么?世明,世之都在,叫我做什么?他们不是少爷,他们是小王爷!反正我是没娘亲的孩子,又没人要我!也没有人疼我!”
“每次叫我,就是看功课,还不是要罚掌手心?他们就知道欺负我,说我是下贱人生的,欺负我没有娘亲~~~~~既然不养我,又何必生我来?!”说着,又抓起手边一个花瓶就扔在了地下,砰的一声,碎了,恰恰好赶上后来那人看见这一幕:“哎哟,我说陈管家啊,你当这管家也就管他一人,怎么也拦不住他?整天闯祸!这要是把花砸了,怎么得了?”
文书一脸惊恐,死拽住那人的袖子:“王总管!你可一定得帮帮我!否则我们少爷又得关柴房了!”说着一手熟练地塞了些物件入了王总管的袖子,另一手一把拎住敬文,“快走少爷,王爷还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