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渊梁》风临神渊

3、玉之章 其之一

　　他醒了。
　　勉强支起眼皮，模糊的视野中尽是陌生。身上的不适感尚未退去，头仍旧浑浑噩噩地痛着，突然就被床边人一把抱住。
　　他很冷吗？身子抖得这般厉害。
　　“玉儿，醒了，总算醒了……我好担心你……”
　　玉儿？是在叫他么？他记得自己叫……是了，他是西门玉，钺主幺子，来到车国为质。他知道实际上这意味着什么，在心里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可是在那些押送人将他扑倒之时，身体竟然自己反抗起来，脑中那个反抗的声音又响起来，越来越响，告诉他不能这样任人摆布，告诉他要逃！
　　逃出遭人玩弄的命运！
　　可是现在他又后悔起来。他想到故乡的父亲，他的皇兄们。
　　钺国是北方的小国，土地贫瘠，勉强靠着开采各类矿石，在两个大国的夹缝中延续。而且不知是否上天的补偿，这方并不丰饶的土地上养育出来的人们都有着出众的姿容，但这也招来祸害。这次车国新主登位，急于立威，便拿这小国开刀。他们自然是打不过的，那就只有降，照着自古的规矩，要将一名皇子送到车国为质。西门玉知道他不像他的兄弟一样各有所长，除了继承了母亲即使在钺国也算惊艳的容貌，也继承了母亲体弱多病的体质。所以那时候他说：“我去。”
　　母亲早逝，但是皇后怜他如自己的儿子，皇兄也待他亲厚，没有让他尝到一点点宫廷的无情。可是他却什么忙也帮不上，除了这次。
　　“请问……”他想知道这里是哪里，不觉唇上已覆上一层异样的凉意，摩擦着渐渐升温，然后……这个男人……竟在吻他！
　　一些记忆掠过心头，西门玉狠狠地推开男人，向床内缩去。
　　男人尝着嘴里的血腥，一抬眼却见他索在床角，一双失焦的眼里尽是恐惧，身体抖得像风中的枯叶。
　　“不要……不要过来……滚开……”
　　男人的眉头又紧了紧，将他错认作他人了吗？看到那张满是泪水的脸，怨恨、愤怒，还有怜惜一起侵入，心狠狠地抽痛起来。
　　“玉儿，别怕，是我啊，”男人往床里坐了坐，伸出手去扶住他的肩，“我是韩峻啊，玉儿……”
　　“不要！我要碰我！我不认识你！你滚开，离我远一点！”西门玉疯狂地甩掉韩峻的手，身体缩得更紧。
　　韩峻无奈，捉住他的手，抬起他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
　　“看着我，看着我，玉儿！是我，韩峻！”
　　西门玉终于不再叫闹，但他看着韩峻的眼神却刺伤了韩峻。
　　那眼神，是那样的漠然。
　　“我想，我不认识你。”
　　韩峻将他拥入怀内，轻轻拍着他的背，在他耳边温柔地说：“玉儿，你别吓我好不好？我……”
　　“我说过了，我不认识你。”玉推开韩峻，脸上看不出一丝波澜。
　　如此平淡的语调，对韩峻来说却无异于平地惊雷。
　　“你……”韩峻强装平静，心中却如同暴风过境，“大夫说这次你伤到了头，可能会把以前的事忘掉。”
　　西门玉并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刚才失礼了，在下是韩峻，这里是寒舍，西门公子若是不嫌弃，可在此住下。”
　　韩峻？他记得，是车国的瑾王。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是来到了这里，车国国都。
　　“多谢了。”
　　“那……你好好休息吧。”
　　心中虽然依恋不舍，但韩峻还是强迫自己转身离开。
　　“王爷，请留步。”却是西门玉叫住了他。
　　“什么事？”韩峻自己也控制不了嘴角的上扬，希望，他只是希望玉能够想起那怕那么一点他们共同的回忆。
　　“想必王爷也知道我的身份了，那我什么时候上殿？”
　　韩峻的脸色阴沉了一分。
　　“这个不急，等你身体好了再说。况且你的死讯早已传到这里，皇上也已和钺王交涉过了，其实……你可以一直留在这里，”韩峻不由得为自己突然变得笨拙的口才叹了口气，“我是说，如果你愿意的话……”
　　他现在自由了，可是他又能做什么？
　　回去吗？不，他不能回去。万一消息走漏，到时候车国不知道会对钺国做些什么……
　　可是不回去，他手不能挑，肩不能扛，根本不能生存下去。
　　那么，留在这里吗？
　　那么，就留在这里吧。【抹泪，我家的孩子，你居然就为了食物把自己给卖了……要卖也卖给柳陵轩那样的，韩峻这种典型的狼子野心啊……韩峻：你还是不是我们的亲妈哪有你这样挑拨离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