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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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宫殿矗立着，沉默的宫人站在屋外。黑瓦白墙，庄重却有些死气。堂前是高大的绘画着彩图的石柱，窗扉是精细的雕刻着吉祥图案的镂空佳作。门开着，空无一人的外厅只有被风吹起的纱帐在舞动。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跨入了门槛。
换上的丝质长袍在门被外面关上时停止了不安的躁动。我静静的环顾了下四周，安静的不似有人。停顿了一下还是不得不向里面走去。这是紫辰殿，帝王的寝宫。我在这里，如同误闯的生人，迟疑着、犹豫着向内走去。
“为何不进来？”低沉的声音在我停步在屏风前时响起。那声音无喜无忧，察觉不出任何的感情。
我低头整理了下其实无需整理的着装，脚步无声的走了过去。
低眉垂眼，我只是远远的站在那儿，等候着帝王的吩咐。再多的疑问也只能压下，因为那是帝王，是这个国家最高的权力统治者，而我不过是毫无身份的小人物。
四周弥漫着的是淡雅的香味，也许有能让人宁神养气的功效，我慢慢静下心来。
他是位年轻的帝王，却也是位性情多变的帝王。我看见过他的随和，他的威严，他在不同的场合总能找到最恰当的表情去演绎，去威慑众人。
而眼前，他只是靠坐在软塌上，一身赭黄的便服随意的穿着，手中捏着一颗似白玉做成的棋子，思索着。
“伶俜？这是谁给你取的名字？”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我一阵恍惚，不太确定那未动过一毫的帝王是否真的开口说过话。然后像是明了了我的疑惑般，他淡淡的看了我一眼，说，“过来，走近点说。”
我小步踱了过去，放低声音说，“回圣上的话，是已故的赵总管给取的名字。”虽然声音降低了，可在这寂静的地方，依旧响的似有回声。
“赵总管？是他！”帝王的声音有些慢，有些停顿，有些无奈。
突然，帝王放下了手中的棋子，慢慢转过来站起身，一双沉静的眸子牢牢的盯住了我。“你知道华俜，对吗？赵总管肯定与你说过，他本来就是……”帝王又不说下去了，他不再看我，转而望向窗外。
也许是我眼神里过大的波动使得帝王不愿再说下去，然而我似乎已经有些明白为什么赵大人会给我取这个名字了，他应该在第一次见到我时就早已想到，安排好这诸般事情了。有些无可奈何，和一丝隐藏着的叛逆。
“坐吧，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了。那时候你是屋子的主人，而现在在我的住处，也莫要拘束。”帝王的语气随和起来，自己先返回坐在了软塌上，似乎刚才的对话只是一场梦境。
而我又岂敢真的肆无忌惮，他是帝王，若当时未说明身份，我还能装作不知而怠慢一下。如今，又怎能放肆。我不喜欢这样过于拘谨的地方，然而又不得不面对。看似这偌大的宫殿仅有我与他二人，然而，我又怎会不知那潜藏着的分布在周围的保护者呢。
跟随着小心翼翼的坐在软塌的另一边，我依旧保持静默。
“为何这般紧张，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如同在你那儿一样。”帝王轻笑着说。
不知是不是鬼使神差，我莽然开口，“这里又岂止二人，圣上是真的不知吗？”
一阵静默，让我又万分的后悔，即便知道，我也不该这样冒然开口啊！
又是突兀的一阵笑声，帝王有些愉悦的开口，“你是第一个敢直言这句话的人，真是有趣。你们都退下吧，夜影留下。”他转头对着空无一人的地方说道。
有阵风离去的声音，接着，一个黑衣打扮的男子突然出现在七步之外跪着。
“夜影，你说过，只要有人发现你们，你们就愿意臣服，此言还算数吗？”帝王看上去又显得威严无比。
“是的，属下说过。”那个跪着的男子声音很沉稳，“这位大人开口说出了我们的存在，便是我们的新主子。”
帝王满意的点点头，转过来看着有些茫然的我说，“既然你说出了他们的存在，今后他们就是你的部下了。这是他们的领头夜影。今后你来负责这些人。”
“这……如此玩笑，圣上是否在愚弄伶俜！”我的口气有些不太有敬意，连忙缓了语气说，“这是圣上的部下，伶俜怎敢僭越。”
“朕正式封伶俜为暗使，等同御史，负责监察百官及百姓，夜影一部众由伶俜掌管。”帝王颁下的是命令，而非建议。
“臣遵旨。”我迅速离开软塌跪下领命。
“夜影，你先退下吧，今后所有事情先去向他报告，别再来烦我。”帝王有些不耐烦的挥推了跪着的男子，转而对我说，“你也起来吧。不用这么惊讶，这本身就是需要有人来负责的。当年负责的是华俜，自从她……离去后，一直由我自己掌管，太过繁琐，是该有个臣子出来负责了。不过你既然接掌了这个职位，你就必须隐藏起这个身份，这一直是一个潜在的秘密。”
我点头应是。一番变措，我只能无奈接受，只因为一句莽撞的开口。而这究竟是玩笑还是事实，我也不好完全确定。
“现在是只有你我二人了。”帝王用着肯定的语气说道。
“是臣鲁莽。”我为刚才的莽撞道歉，却也不得不因为他的封命而自称臣子。
“你还是一样的拘束，难道非要我也用朕自呼，去符合那所谓的礼法，你才能自在一点？”帝王的口气不怎么高兴。
“伶俜不敢。”我抬起头来，平视帝王。
也许是我这样的态度过于冷淡和敷衍，帝王的脸色依旧好不到哪里去。而我也终于以自己的亲身经历肯定了帝王性格的喜怒无常。若说之前的见面只是帝王为寻找到的一丝乐趣，那么现在，他只是换了种方式游戏罢了，而我不过是他游戏中可以思考的道具。想通这一点，我突然轻松起来。
帝王离开了他的软塌，慢慢踱到这厅堂的中间。那里摆放着一张紫檀木的圆桌，浑然一体，看不出多少人工雕琢的痕迹，原色的斑痕彰显着古木的苍老与神圣。桌上置有少许樱桃，用翡翠的盘子盛着，红得玲珑剔透，娇艳欲滴。然而帝王并没有去看那樱桃一眼，反而径直走了过去，从桌底拿出两坛酒来。酒是半大不小的坛子盛的，估计未曾开封过，坛子是酒红色的陶器，拎着看上去颇重。
帝王一言不发，只自己撬开了两坛子酒，然后直接丢过来一坛。
我赶紧接住，松了口气，挺沉。
帝王自己拿着一坛走了回来，挥落了桌上本来的黑白棋子，只将棋桌当作了酒桌，自顾自的喝起酒来。
我有些傻愣着不知该做什么，自从进了这紫辰殿，一切都奇怪的如同梦境。帝王的变脸如翻书，行动又是不寻常理，我本以为可以小心周全的躲过，谁知是越来越浑。
“你为什么不喝？”帝王就着酒坛喝了许久后突然开口，“你应该会喝酒的！”
“我……”能说不会喝吗？帝王的语气笃定的似乎对我了如指掌，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会不会喝酒。
小心的就着坛口喝了一小口，应该是黄酒之类的，香味比较像。酒一入口，便觉得过于浓烈，即便是香味，依旧让我有些经受不住。不过幸好不像听说过的那样会头晕恶心，我勉强的又喝了一小口。
三口五口的，不到一盏茶时吧，我就觉得不仅是身子，连脸都开始发烫，不过庆幸的是意识还算清醒。
放下酒坛，我不敢再喝，君前失态的罪责可比其他的大得多。
这时帝王也朝我看了过来，像是疑惑般自言自语，“你居然会醉？怎么可能，难道你不是……华俜从来没有醉过啊！”
我当然不是华俜，不过我可不敢这时候说出来，因为帝王似乎有些醉了。
“华俜从来没醉过……”帝王的声音有些喃喃自语，轻微的重复着同样的一句话。他不再看我，只是斜靠在软塌上，手里拿着酒坛，有一下没一下的喝着，说着。
“华——俜——”帝王的声音有些苦涩，他靠在了阴影里，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听见他忧伤的声音，“她从来不会喝醉的，不会有那么明显的弱点的……她一直很强，强到我感觉自己随时都会失去她。她甚至让我觉得身边这人不似女子，至少她不像普通的女子会安静的在家里打理一切等候丈夫归来，她只会站在阳光下与我共享得失。她是知己、是战友，愿与我并驾齐驱，愿与我荣辱与共。可是，这样美好的事物却容不于这个世界，她的独特是她早逝的根源，她追随我是她一生的错误……你说，她是不是很傻？”
我该装做不曾听到吗？这样的事情，岂是外人能了解评价的。而帝王似乎也不需要我的答案。
“……她不傻，相反，她非常非常的聪明，聪明到让我都觉得害怕。她会笑，笑得热情而妩媚，倾国倾城。可是她也很冷，冷得如三尺寒冰，绝少有人能进她心。她是公孙家族的嫡长女，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她八面玲珑，谈吐高雅，世人所不及。我有时会茫然，会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入了她的心，动了她的情。唉——”帝王低低的叹了一声，间或沉默了会儿，恍若自语的说道，“她太过锋芒毕露了，那样明亮如晨星的闪耀，岂能让人不介意、不释怀，我又如何能去掩盖她的耀眼，如何忍得住遮蔽她的光芒……帝王家，又更不似寻常……”
听着这些话，对于话的本身还没有帝王说这番话来的震惊，却也有些隐隐然的绝望。这岂是能与他人道的，如今说与我听，我将来又该是如何的下场。
而帝王却还在说着。
“如果我没去争那皇位，华俜也不会这么早走……如果我不将她带进宫来，她也不会被父皇注意……如果我没有遇到她……唉，相逢却是孽缘，情何以堪！”帝王手中的酒坛已经成空，他迷茫的晃了晃，转而伸手越过棋盘欲来拿我身前放着的酒坛。
我先一步拿起酒坛，轻声而又恭敬的说，“陛下，饮酒伤身，勿要再饮了。”
帝王却是什么也没说，一只手已经拿住了酒坛的一沿，力道之大，我不得不双手使力。也许这是我多此一举，还徒惹帝王不高兴，可我却不忍看见这样年轻而又颓废的帝王。这于国家、百姓都是不幸。
撤力也是突然，我措手不及的晃了晃酒坛，洒了少许在衣襟上，不过我无暇顾及，只紧紧的关注着对面那已然喝醉了的帝王。
究竟有没有喝醉我不敢肯定，但他想要表现自己是醉了的意思却是明明白白。我将酒坛就近放下，起身向对面走了几步，打算搀扶着帝王去休息。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好像知道我的意图般，竟自己晃晃悠悠的站起来，一步一步向内室走去。我赶忙走前几步去挽起帷帐，接着有些吃力的搀扶着帝王向内走。小心翼翼的让这位国家最高的统治者安安稳稳的躺下，我迅速向外走，轻轻的拉开被关上的大门，便欲离开。
“大人，请留步。”一个有些陌生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听着他沉稳的语调，回忆起他的身份，只能止步。
淡然的回身，我看着站在大殿外石柱阴影里的名为夜影的男子，声音毫无起伏的问，“有事吗？”
“不敢，夜影只是想提醒大人，现在勿要离去为好。”那声音也是这般平稳没有波澜。
我转头看向被夕阳染红了的宫殿，清冷异常，却是寂寞的紧。哂然一笑，道，“也罢，我暂时先候着吧。”
那夜影点了点头，也不说话，便隐了下去。
重新踏进还未及关上的门，我复又静静合上。靠着高大的木制大门，我不由得苦笑一声。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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