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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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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明万历年间,国力虽盛,然权臣当道,横行于世,欺上瞒下,冤案无数。
后仕大夫多不敢直言谏君,只是一味讨好权臣,但求保身,朝廷日益腐败。
兵部尚书罗子谦自知不能独挽狂澜,又不愿随波逐流,故向上辞请。神宗素
知罗子谦清廉,又念其曾救驾有功,便封其为安逸侯,封号世袭,封地为扬州。
罗子谦偕妻柳贞、女罗溢举家前往扬州安逸侯府。第二年,次女罗淑出生。
后么女罗湘与长子罗潜相继出世。罗氏夫妇本是不求名利之人,现下膝下又
有三女一男,享受天伦,不亦乐乎。
一
“相公,淑儿身子骨弱,我怕她会像溢儿一样……离开我们……我真是……”
柳贞想起已逝的女儿和病弱的女儿哽咽的说不下去。
“你别乱想,溢儿这孩子命薄,咱们留不住她。可淑儿不同,她虽然病弱,
但只要好生养着,并无性命之忧。唉……”罗子谦摇了摇头,皱眉道:“淑儿是
块读书的材料,可惜为身子所累,凡事皆不可尽心尽力。湘儿呢?琴棋书画皆不
好好学,偷偷学武,还扬言要成为‘武状元’。潜儿到还随我几分心意,可毕竟
天赋不够……”
柳贞走到罗子谦跟前,用手一边抚着他深锁的眉,一边道:“你啊,是偏心
地喜欢淑儿,她天资过人,过目不忘,你我的才学现在恐已不及她了。而湘儿、
潜儿的智慧和才学是远不及她的了。”
“是了,兴许我真是偏心,可淑每年春分、秋分都要发病。我自然宠她些,
但见她毫无娇纵之意,怎不讨人喜欢?”他每说到罗淑的好处总是忍不住满脸笑
意。
他们正谈着,只听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虽不见人,但已闻声:“爹爹,
了不得了,了不得了……”只见一位眉清目秀的少年冲了进来。
“做什么大呼小叫的?!”罗子谦怒道。
罗潜望了望父亲的怒颜不敢造次,低头不语。
柳贞抬手为罗潜拭额上的汗,柔声问道:“潜儿,出了什么事了吗?”
“前厅来了位公公,要咱们到前厅接旨。”
罗子谦听了这话,心里微微一惊,起身正欲对妻子说些什么,只见她向自己
点了点头,“我这就去叫他们,你先去吧!”
罗子谦不敢耽搁片刻,疾步来到前厅,见到来人是公公,便上前做揖道:
“张公公辛苦了,子谦不知公公到来,未能亲迎公公,真是惭愧,惭愧啊!不知
公公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侯爷哪里话来,虽然侯爷离京数年,可是皇上还是常常惦记你。此番皇上
派咱家来,是有一件天大的喜事要宣布。”和他一向交好的张公公上前答道。
此时,柳贞偕二女一子来到前厅。罗淑一身白衣,皮肤白皙,面目秀美绝俗,
由于从小病弱很少走动,肌肤间少了些血色,显得有些苍白,嘴角擒着一抹淡笑,
更显清丽脱俗。罗湘一身绿衫,灵动的大眼睛滴溜溜转,还不时扯罗淑的衣角。
罗潜紧紧随姐姐们跟在母亲身后,不敢出声。
“柳贞见过张公公。”说着便行了万福礼。
张公公赶忙上前,笑道:“真是折杀咱家了。咱家此番前来是要颁旨的,安
逸侯府就要办喜事了。”说话间,便拿出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安逸侯罗子谦之次女才德兼备……故赐婚于户部尚
书之子萧衡,明年六月进京完婚。钦此。”
“万岁万岁万万岁。”
领了旨,谢了恩,罗子谦见天色已晚,欲留张公公在此留宿一晚,便道:
“公公,一路劳累,就且歇息一晚,明日起程不迟。”
“不了,我还要回京复命,告辞。”张公公一行人出了侯府。
罗子谦夫妇送了公公一程,等回到府里,夜幕已经降临,两人一路无语来到
内堂。“爹娘,我不要姐姐嫁人,不要和姐姐分开!”想到不久就要和姐姐分开
的罗湘抱着刚进门的柳贞哭道。柳贞看了看罗淑,见她皱着眉无奈地摇头。
“淑儿,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不善安慰人的罗子谦,努力地想安慰女
儿,他已经有很多年没见过她皱眉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爹你的话我明白,人生总要经历这一环,只是早晚的事罢了!你们不要担
心,是好是坏皆不是我们可决定的,那为什么不看开一点呢?”说完罗淑起身告
退:“爹娘,今儿真是乏了,我先行回房了。”言毕,欠了欠身,便往绍安院去
了。
一进绍安院,便见随侍左右的丫鬟紫竹、紫云愁眉深锁,泫然欲泣,欲言又
止。
“何苦来?赐婚已成定局,伤心难过也没有用。再者,我若要嫁,你们必是
随我的。”
“小姐说的可是真的?不会是安慰我们才说的吧!”和罗淑情同姐妹紫竹、
紫云不免喜形于色。
“自然是真的。我骗你们做什么?我今儿真是闹乏了,两为可容我去睡?”
紫竹、紫云不明其意,呆站着不只如何是好。罗淑“扑哧”笑了出来,好心
提醒道:“我得喝了药,梳洗一下才能睡呀!”
她们闻言,恍然醒悟,各自准备去了。
喝了药,梳洗完毕的罗淑,上床沉沉睡去。
且说罗湘经过了母亲的安慰,心里稍稍平静,出了内堂,直接前往绍安院,
中途转念一想,今天姐姐累着了,想必已经睡下了,再去打扰她,恐累她发病,
便转望绍宁院去了。
第二天一早,天下着蒙蒙细雨,罗湘也不称伞,跑到绍安院,见罗淑还躺在
床上睡着,便不好叫她,心中又有无限心事,不自觉地小声抽泣起来。一向浅眠
的罗淑睁开眼就见着一身湿淋淋的罗湘掩面哭泣,坐起来问道:“怎么了?和谁
怄气了?”罗湘没有回答,只是伏在她身上哭着。许久,罗淑无奈地问:“我惹
你伤心了?是不是昨晚我自顾自回来,你生气了?”“才不呢!我不舍得你嫁,
嫁了便再也见不着了!”“谁说的?将来你可以来看我呀!我也可以回来看爹娘,
看你还有潜。再说,我还有一年才嫁呢!现在就哭未免太早些了吧!”罗淑一边
为她拭泪,一边要她换下湿衣服。
“姐姐,从今天开始我就和你一起住吧!这样我们处的时间才会多些,呆会
儿你去和娘说,就这么决定了。”
“我看你想和我多处是假,想偷懒才是真。和我住可以,但是天天还是要按
时读书、练字,你若做不到,我就将你赶出去。”
“好!击掌为盟!”
“起身了——一盏茶后,我要考考你。”罗
淑摇醒正在打瞌睡的罗湘:“湘儿,待会儿,你考得好便罢了,如若不然我可不
饶你了。”
还眯着眼一脸睡意的罗湘听到这句话,马上睁大眼睛,睡意全无,伸出手扯
扯站在一旁罗淑的衣袖,抱着哀兵必胜的信念,哀求道:“姐姐,姐姐,你饶了
我,明天再考吧!”
“湘儿,你再这般不长进,便搬回绍宁院。”她正色道。
“是。”罗湘凄凄哀哀的应了一声。
“你先背诗吧!”
“真不知道诗有什么好背的,有没有用处。”罗湘抱怨道,都是诗人惹的祸,
写那么多诗做什么,他们知不知道这样会害她背死的!
“不学诗,无以言。温柔敦厚,诗之教也。正得失,动天地,感鬼神,莫近
于诗。怎么还需要我再给你写理由吗?”
“是是是,小妹才疏学浅,姐姐见谅。”罗湘此时为自己感到庆幸,幸好前
日背了一首诗,正好拿它来过关,“李白,《将进酒》。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净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
莫使金樽空对月……主人何为言钱少,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
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将进酒’中的‘将’读‘枪’音,是请的意思。是‘烹羊’不是‘蒸羊
’。”罗淑纠正道。
“唉,但愿长醉不愿醒啊!”罗湘羞红了脸,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罗淑笑着捏了捏她发烫的颊,“走吧,出去走走,
‘人生得意须尽欢’嘛!”
说罢,两人便携手出门。
走至赏梅亭,满目梅花,罗淑不禁有些伤感,低吟道:“年年岁岁花相似,
岁岁年年人不同。”一旁正暗自伤心的罗湘听到这句话,忍不住放声大哭。罗淑
未料想自己的一句话惹得她哭,取出帕子,为她拭泪,“又来了,何时我的三妹
变成爱哭鬼了?不许再哭了,我看了心里会难受的。”
这些话非但没让她停止哭泣,反而使她哭得更凶。路过赏梅亭的罗潜见三姐
哭得像个泪人似的,便走了进去,小声问:“二姐,她又怎么了?”罗淑见罗潜
顿生一念,说道:“潜,你的武艺与你三姐比谁好些?”罗潜未料二姐有此一问,
正感茫然,便见她向自己眨眼睛,顿时豁然开朗,笑着配合到,“她和我可不能
同日而语……”原来还是悲戚戚的罗湘听到他这么说,怒发冲冠,插话道:“胡
说!你……你……论起武功,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罗潜并未与她争论,只是
一脸惋惜地说:“唉!中计了吧!”罗湘听得一头雾水,又见罗淑掩口轻笑,转
念一想,方明白其中之意,挨着罗淑坐下,露出贼贼的笑容,突然伸手挠她痒痒。
“哈哈……哈……哈哈哈……湘……住手……哈哈哈……”罗淑央求道。
“说!
你以后不再戏弄我了,不然……嘻嘻……”罗湘口上说,手可并未停。
笑得蹲下的罗淑求道:“好妹妹,往后我再也不敢了,饶了我吧!”罗湘见
她的脸涨得通红,呼吸急促,生怕累她发病,不敢再玩,停手将她扶起坐好,手
自然地抚她的背为她顺气。
一旁站立许久的罗潜,觉得自己像个隐形人一样被忽略,见亭栏上的积雪,
随手抓了一把,捏成团向罗湘脸上掷去。当罗湘发现想躲避时,为时已晚,被打
个正着,她也不甘示弱,抓起雪扔罗潜,口中还不住骂道:“敢打你姐姐,你完
了!!”
罗淑见两人互斗的情景,想到自己从来不能向他俩般又蹦又跳,心中很是羡
慕。
她又想到自己即将出嫁,心中有些茫然,“我的未来会是怎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