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聊斋志异之真定女》十年一觉扬州梦

2、阿长哥哥

　　那个男人，应该说他不是人，他只是一个修炼了两百年的蛇精而已。
　　三年前他看到我胴体时的表情，这三年里时常被我当作笑话讲起。
　　当时的他目瞪口呆，两只铜铃似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我，那目光几乎要把我烫死，促狭之心顿起，我露齿一笑，“你喜欢这副皮囊，还是喜欢我这个女鬼？”
　　那时的我，几乎不懂得男女之间的“喜欢”为何物，我以为喜欢就是母亲大人对我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厨房的何妈给我一块带了许多肉的排骨，母亲房里的婢女青青姐姐和玉兰姐姐肯将她们簪剩下的一朵芙蓉花给我插在额头。
　　当然，父亲大人应该是喜欢我的，喜欢我美若天仙的容颜，喜欢我晶莹魅惑的胴体，还有他自己那□□的感觉。我以为，男女之间的喜欢，就是父亲大人的喜欢吧。
　　蛇精被我的话说得满脸通红，连胸口衣领露出黝黑的皮肤几乎都要转红，他跌跌撞撞地冲出去，嘴里说着，“你饿了吧，我给你拿吃的。”他跑得可真快，比我飘得还快。
　　没多久他又冲了回来，怀里抱了一堆东西，扔在石上，一只去了毛的鹰，两只桃子，一只洗得干干净净的手臂骨碌碌打转。
　　我有些恶心，皱起了眉头。
　　他又挠挠头，“哦，我忘了你是女鬼，你不用吃东西的啊。”一阵风似的又把食物带走。
　　再回来的时候，他的手臂上飘着一件水天色碧青的纱衣，急急地丢给我，又红着脸冲出洞去。
　　我开始喜欢他了，这个世间，他是第一个给我一件衣裳穿的男子，即使他不是人。
　　那些衣服都是他从腐尸上剥下来的，有纱衣，锦衣，甚至还有一件皮袍，都拿来给我穿，可是衣服上总带着一股淡淡的腐味，我不喜欢，夜里一定要脱下来，裸身而睡，他便象以前府里那只看家护院的大黑狗一般，卧在洞外守护着我。
　　也曾问过他的名字，他说从来没取过名字，不如让我给取一个，可是我怎么会起名呢，“你是蛇精，真身一定很长吧，我就叫你阿长哥哥。”
　　他不高兴，虽然没上过学堂，可是他也知道我取的名不好，一定很粗俗，就象我时常笑话他变幻出来的那个村夫的外形，可是听到我叫他哥哥，他很开心。
　　逐渐地，才觉得我的身体有异，听半山腰住着的那只狐狸精说，女鬼的身体不会再生长，可是我却一天天地从含苞待放的小姑娘长大为一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女鬼，我以为一定是三年前阿长哥哥给我身体洗澡时偷偷灌了妖气。
　　所以玩累了闲下来的时候总是问他，“你说，三年前是不是偷偷亲过我的身体？”每当这个时候，他总是飞一般地逃开去，几乎要到天黑透了才敢回来。
　　阿长哥哥很寂寞，两百年来独自苦苦修炼，除了山中的妖，例如山顶的树精和半山的狐狸精，很少见到人，他第一次见到我时幻化的人形，还是他从村子里捉来的那个人的样子，那人很耐吃，他足足吃了三天才吃完，吃过了人便要闭关修炼。
　　鬼是不用睡觉的，可是夜里的通天山很黑，我生前就怕黑，所以不敢走出山洞，听到他稳稳的鼻息就在洞口，我很安心。
　　每到十五，月亮都很圆，我喜欢让他带着我下山，他幻化成村夫，大手牵着我的柔荑，带着衣袂飘飘的我飞下山去，偶尔还能遇到未收摊的集市，在路人惊艳的眼光中，我总是静静地坐着，看着他喝完一碗酸汤水饺。
　　生前我最爱吃的东西，就是酸汤水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