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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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七白第四次见到叶问庭，离他们第三次见面没过几年，只是情况已经不同了。
安禄山已反，战乱爆发。官军已远远不够，江湖各门派自发组织援军支援。乔七白就被派到了丐帮支援天策的大队里，担任……首领。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郭岩，道：“帮主，你真是相信我啊。”
郭岩干笑几声：“哈哈哈，你始终是我徒弟嘛，也该放你飞了。再说又没让你带多少人，再过几月我也会去嘛。”
乔七白挥手召来白隼，冷冷一笑：“小八，上！咬他！”
乔七白不是不想去，他只是不想做这个首领。他知道自己智商是硬伤，让他带兵迎敌这不是搞笑么。让他带兵的那人脑门绝对被他家小九给踢了，哦对了，小九就是那头神情无辜的毛驴。
乔七白没想到来天策能见到叶问庭。
他们擦肩而过，叶问庭没有认出他，或者说，叶问庭那样恍恍惚惚行尸走肉般的，谁都认不得了。
“问庭。”乔七白抓住了叶问庭的手臂。
叶问庭的眼光转了转，提线木偶般地牵起嘴角：“……是你啊，好久不见。”
乔七白沉默了一会儿，问：“是不是那个木……唐刑之……”话说一半自觉住了口，因为叶问庭看过来的眼神沉痛到渗入骨髓，几乎让他窒息。
“刑……之……”叶问庭愣愣地重复了这两个字，然后低头苦笑：“呵，通敌……卖国？呵……”
“哈？”乔七白以为自己听错了，“通敌卖国？唐刑之？你在开玩笑？”
那呆愣愣的木头人会通敌卖国？不要说叶问庭了，就是他也不相信。
“我在开玩笑？”叶问庭依旧是一副愣愣的样子，然后瞬间爆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哈……我在开玩笑？我在开玩笑？！是全天下在和我开玩笑！！”叶问庭伸手狠狠地抓住乔七白的肩。
“呵，权衡之计……权衡个屁！！刑之他做错了什么？！！他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接了天策府的任务！！！”叶问庭近乎崩溃地咆哮着，已无一点礼数可言。
肩骨痛得好像随时要碎裂开来，心脏也痛得好像要爆裂，乔七白眉头微蹙，抬起手捧住叶问庭的脸：“问庭，你冷静一点。”
叶问庭的动作一下子凝滞下来，木愣愣地停顿了一会儿，喃喃自语：“对，我要冷静，我要冷静，我还有事要做……还有事要做……”他放开乔七白，跌跌撞撞地向外走去。
乔七白叹了口气，默默地跟了上去。
叶问庭的脚步停在了天策大营的训练场外。训练场内一片寂静，晚练已经结束，天策军们都回帐休息了。
乔七白弄不清楚叶问庭是来做什么的，只能隔着十米距离跟着他。
站在空旷的训练场中央，叶问庭从怀中掏出一支短箫，箫身上有白色的划痕和斑驳的血迹。
藏蓝的竹管，是巴蜀唐门特有的碧蓝凤尾竹。不用问乔七白也知道，这是唐刑之的东西。
叶问庭将短箫凑近唇边，埙一般呜呜的声音响起，是巴蜀那边的曲调，悲怆凄苦，和天策府的背景却莫名契合。
一曲毕，叶问庭放下短箫，脚步不动，似是在等什么人。
四周有沙石被扬起的声响，一抹鲜红出现在两人的视线里。
“李牧恒……”叶问庭望着来人，眼眸微眯。
“叶家三少。”李牧恒脚步止于他身前十米，眼光瞥到了叶问庭手中的短箫，视线凝滞了一瞬，随即移开：“刑之的凤尾原来在你这里。”
“不用废话。”叶问庭的脸绷紧，语气冷冽：“我来只是想要回刑之的东西。”
“东西都交还给唐门了，你该问唐老太太要。”李牧恒回答。
“你不必装傻。”叶问庭的表情缀满冰雪，“尸身我已在乱葬岗找到，请你把刑之的头还给我。”
“朝廷有令，叛国者首级需在城门口曝晒三日，如今才一日。”李牧恒表情不变，语气淡淡。
乔七白蓦地瞪大了双眼。斩首示众，曝尸三日，如此极刑。
“李牧恒，你比谁都清楚刑之做了什么没做什么。斩首曝尸？权衡之计？！你不记得刑之的好也不能不看看自己的良心！！！”叶问庭双眼充血，额上青筋毕露，背后的轻重两剑嗡嗡鸣响。
“你摸着自己的良心告诉我！你告诉我！刑之他哪里对不起你？！！他最不该做的就是接了你们东都狗的任务！你看看你浑身上下透着无情无义，刑之瞎了眼才会信你！你有哪一点配得上他！！！”叶问庭暴怒着嘶吼，泰阿在身后拼命震动着，几乎要脱出剑鞘。
“他把什么都给你了，他自己什么都没剩下！！你给了他什么？对，你给了他一张圣旨，一张让他去死的圣旨！！！”叶问庭声嘶力竭，泪流满面：“为什么？！！为什么？！！！家国天下？你撑不起家，不配说国，更不配说天下！！！”
嘶哑的怒吼回荡在空阔苍茫的天空。
李牧恒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半晌后开口：“说完了？我还有要事，先行告辞。”
叶问庭双眼血红，泰阿已出鞘。
乔七白快步上前，手劈在了他的后颈。重剑落地，乔七白接住了软倒的叶问庭。
乔七白看着十米开外的李牧恒，一字一顿地说：“我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你和唐刑之发生了什么，但即便只是泛泛之交，你也不该如此。”
“李牧恒，你不配你的一身铠甲。”
叶问庭醒来的时候天已漆黑，他伸手撑起身体，发现身在一个营帐中。
“你醒了？”乔七白的声音从帐子一角传来，随即微弱的烛火被点起。
叶问庭没有说话，呆呆地看着被面。
“我不知道你住在哪儿，只能先带回我这里。”乔七白解释道，“你……要回去吗？”
“阿七……”
乔七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发现叶问庭是在叫他：“啊？”
“有酒吗？”叶问庭声音嘶哑，显然是那时过于激动所致。
“有，我去拿。”乔七白起身，钻出营帐去找酒。
借酒浇愁毕竟好过寻死觅活。
乔七白拿了丐帮带来的最烈的酒进了营帐，递给叶问庭。
“来陪我喝。”叶问庭举着酒坛子邀请他。
“好。”乔七白也随手拿起一坛。
最后叶问庭醉得一塌糊涂，抱着酒坛子哭得毫无理智。
乔七白还清醒着，把他搂了过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他的后颈。
“阿七，阿七……”他听见叶问庭在叫他的名字。
“嗯？”乔七白应了一声，叶问庭又不做声了。
“问庭？”乔七白把他推开些看他的脸。
叶问庭喝得烂醉，眼神一片迷茫，泪水糊得满脸都是。
乔七白苦笑着用衣袖擦着他的脸，叶问庭小孩子似的把鼻涕水也迅速地抹了上去，让乔七白哭笑不得。
“阿七，阿七。”叶问庭口齿不清地叫他。
“嗯？”
“啪”一声，叶问庭两只手拍在了他的脸上，用力压了压：“你要陪我……要一直陪我……”刚擦干净的脸上，眼泪又开始肆虐。
乔七白愣了片刻，抑制不住地凑上去吻了他的眼睛。小扇子似的睫毛划过他的嘴唇，痒痒的，像羽毛的触感一样。
叶问庭只是抬了抬脸，没有躲开。乔七白的嘴唇沿着他的鼻梁吻下来，轻轻咬了咬挺翘的鼻尖，叶问庭向后躲了一下，却被乔七白压在他脑后的手掌阻止了。
最后嘴唇相贴的时候，乔七白觉得，让他就在此刻死去他也愿意。
第二天醒来，叶问庭已经离开了，直到上了战场，乔七白也没再见到他。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