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渝记》狐添棋

68、入梦来（大结局）

　　入梦来

　　山道上，华清走在前端，我在他身后走的恍惚，直到不经意地望见，他垂落的衣尾上挂着沿路草木生出的露珠，于是才渐渐清明，随后一步上前，轻轻地，轻轻地，拉住了他的手。
　　他转过身便是一笑，似乎一直在等着我来牵他，十分自然地将我的手反握住，脸上的露出的神色很是轻快。
　　我道：“你就这样将他丢下了？”
　　他回我道：“兆儿应付的过来。”随后垂了目，又道，“同我比起来，兆儿会做的更好。”
　　他说到这，我忽然想起来，华清刚做皇帝的时候，年岁上还要比现在的华兆小一些。
　　“他比你那时候还要大一些，你那时候才到我这儿，还小的很。”我用另一只手比了比腰间，感慨道，“人长起来怎么那么的快……”
　　华清看着我抿了抿唇，继而拉长了嘴角。
　　我看着他眼角的纹路，要说的话忽就哽在喉头，缓缓之后才道：“我回来的会不会太晚，兆儿都长那么大了……”
　　他道：“也是。”可随后又摇了摇头，一双眼睛望着我，望了片刻之后才道，“不过也正好。”
　　我问：“好什么？”
　　他道：“只要回来了就好，其余的都比不上了。”说罢，他拉着我手，掌心覆掌心，一边走着一边念叨。
　　他道：“往后便要日日相对，夜夜相对，那怕生了厌也要对着，一日一日，一年一年，直到……”
　　我问：“直到什么……”
　　他的掌心收紧，将我拉近身侧，终于同他肩并着肩。
　　他道：“直到……我从这世上消失殆尽。”
　　我重复着他的话：“直到消失殆尽……”
　　他道：“是啊，等到我从这世上消失殆尽，再也不能陪在你身边，到时候你还能去寻下一个陪你的人。”
　　他说的认真，似乎真的希望如此。
　　我如他所愿道：“真有那个时候，我就把你忘了，安安心心的去找旁人。”
　　听我这样说，他却笑了起来，状似无奈道：“那你得忘得干干净净的才好。”
　　我听后，先是望了望四周，四周群山坐落，是我熟知的模样，可隐隐的却也陌生。
　　来这之前，隐白告诉我，入了镜中的梦境就再也出不来了，于是慎之又慎地问我是否真的想好了？
　　我呢，就想着，想着若是我在梦中，他也在梦中，一切自然就都成了真，不能再醒又如何呢？
　　若是，若是再能相见，哪怕只是梦里，所有的梦，我的，他的，都能一起重新再走一遍，该有多好？
　　这世上还有一个地方能够让我和他相会，那我和他，他和我，谁又会去计较这些呢？
　　远处的山头春雪未消，缭绕的雾也未消，一点白绕着一缕白，而在白之下，就是连绵的青绿，这是山里最好的起始时候，可这样的好时候，真正说起来，我却已经许久许久都没有见过了。
　　想来，这也是梦的好，毕竟以往所想的所梦的，在这儿都成了真。
　　前路山高云浓，无人走过，偶尔抬眼，见着山隐隐的远，云隐隐的淡，日月同时出现在天的两端。
　　我和他一路前行，要去的地方看起来似乎没有尽头。
　　我忽然问他：“你说，这儿像不像梦？”
　　他跟着我的视线也望了望四周，收回视线后才道：“若是梦的话，真希望不再醒。”
　　我没了话，他也不再说下去，随后他走一步，我跟一步，他一步我一步的往山上走去。
　　路不平，也陡峭，我们走的很慢，走着走着，他顿了脚步忽道：“其实和你来这之前……我做了个梦。”
　　我问：“什么梦，说来听听。”
　　他道：“我梦见你走了……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我问：“那后来呢？”
　　他道：“在那之后，我就将你同我走过的每一个地方都走了无数遍，无数遍……随后才知觉，原来哪怕只是在梦里，你我之间所共有的，竟也只有方寸些许。”
　　我问：“那如何呢？”
　　他握紧我的手，细摩掌心，缓缓才语，一字一字的吐露。
　　他道：“可在这方寸些许之间，只要有你在，与我来说，就又是个天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