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流水红》一个饭团

4、开始

　　去往烟锦台的前一个晚上，沈府桃溪院里。
　　沈落雪的一双眼睛肿得像两个桃子，爹爹被斩了，哥哥被人收养了，现在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和佟妈守在宅子里。她已经哭不出来了，只是呜呜咽咽地抽泣着。佟妈心疼地摸着落雪的头发，她只是那么一丁点大，却没了父亲和哥哥，换做是谁也会伤心，更何况她还只是个四岁的娃娃。
　　不管怎么说，天下终究是没有不散的宴席。第二天夜里，乔红月就已经盘算着要辞了佟妈。
　　支走了落雪思忖了半天，乔红月才走到佟妈跟前说要辞了她，可就在这时，沈落雪推开门跑进来，一双眼睛里又噙满了泪水。这一次，她没有哭闹，只是慢慢地贴近佟妈，两只手死死抓住佟妈的袖子低低的呢喃着：“佟妈妈不要走……以后落雪一定乖乖跟佟妈妈学写字，再也不……再也不……”没等说完，就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大颗大颗的泪珠从脸上滑落弄湿了身上穿的绿色对襟小褂。
　　佟妈叹了口气，轻轻抚摸着落雪鬓边的小钗子：“佟妈不走，一定不走。”“那我们拉勾，好不好？”落雪伸出小指头，和佟妈拉勾。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声音颤颤巍巍的，“我们拉勾勾了，佟妈就不许走了……”“好孩子，佟妈不走，佟妈不走。”
　　终于，落雪俯在佟妈的膝头上渐渐的睡着了，佟妈抚摸着落雪短短的发髻，长叹了一口气。
　　乔红月背着手，将一个包着银锭，珠宝的包袱交给她：“诺，拿着吧，权当是你下半辈子的养老钱了。”
　　佟妈接过包袱，什么都没有说，最后一次帮落雪掖好被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沈府。
　　那个晚上，沈落雪做了一个梦，梦见依旧是那个明媚的午后，爹爹和哥哥还有佟妈都还在，爹爹依旧拿着那个紫砂方壶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哥哥在庭院前跑来跑去，佟妈则抱着自己在梅花树下讲着一个又一个故事。突然间，所有的人都不见了，仿佛这天地之间只剩下她沈落雪一人了。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哪怕她再大声地哭闹也无济于事。
　　“爹爹！哥哥！”沈落雪哭着醒过来，以为佟妈还会用那散发着淡淡清香的帕子给她擦拭脸上的泪珠，却没想到迎到她脸上的是另一双软软的小手。
　　“你醒啦？”沈落雪抬眼看那双手的主人，是个长得很好看的姑娘，眼睛细细长长的，盈满了温柔，脸白白净净的，就好像月光洒在她脸上一样。她大概十一二岁了，隐隐约约能看出是个美人坯子。她身后还站着个姑娘，脸儿圆圆的，眼睛也是圆圆的，眉毛很重，约莫着也有七八岁了。那个眼睛细细长长的姑娘笑眯眯地用帕子给落雪擦眼泪，那帕子上绣着一朵小小的桃花，还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甜甜的香味。
　　这时，乔红月从外面进来：“醒了？”“是啊，看样子精神头足得很呢。”那个圆脸的姑娘笑着迎过去。“师父，这丫头给准备起什么名啊？”
　　“我，我有名字！我叫沈落雪！”
　　“我当然知道你有名字，我说的啊，是艺名。”
　　“艺名？”
　　“是啊，你看，我的艺名就叫齐落思，那个姐姐，”她指指那个眼睛细细长长的姑娘，“她的艺名呢，就叫白落云，知道了吗？”
　　“可我为什么要起艺名啊？我的名字不好听吗？”落雪眨巴眼睛问。
　　“当然好听啦，只是我们是戏子，总是下贱的，起个艺名也是为了不给爹娘丢脸。”
　　一提到爹爹，落雪又哇的哭了起来，“爹爹……哥哥……”
　　齐落思慌了，看到落雪又大哭起来，赶紧向白落云投去求助的目光。白落云无奈地笑了一下，伸出手抱住落雪：“雪儿乖，不哭不哭，听话啊。”落雪止住了眼泪，眼前这个比她大了七八岁的女孩抱住她的时候，那种安心的感觉就像当初佟妈抱着她一样。
　　“看，马上就不哭了！”齐落思笑着说，“果然哄孩子这事还需要落云你啊！”
　　白落云皱皱眉头，装作生气的样子推了齐落思一把：“别闹！”
　　乔红月看着眼前的三个孩子，心里泛起了淡淡的酸涩，当初自己刚刚被乔玉兰带进来时，也是这样和师哥师姐这般玩闹的呢，只可惜后来……想到这儿，乔红月心里又是一阵绞痛。
　　“好了，你们俩先带着小落雪看看别的地方吧，她……她从今往后就入了我的门下了。”乔红月摆摆手，转身出了院落。
　　齐落思将落雪抱起来，带着她在院子里转悠。因为烟锦台在整个瑶歌城里也是数一数二的戏班子，所以供他们起居的院落虽说不上豪华，倒也清幽雅致得很。初春时节，桃花梨花开得正盛，红红白白的夹在一起煞是好看。
　　落雪央着齐落思将她放下，自己颤颤巍巍地跑到桃花树下，唱起了那首佟妈前几日才教会她的儿歌。
　　“桃花飘呀，桃花飘呀，
　　桃叶飞呀，桃叶飞呀，
　　桃子甜呀，桃子甜呀，
　　吃了桃子爹爹就回来啦，回来啦……”
　　唱着唱着，声音又哽咽了起来，直到唱完了最后一个音调，落雪又大哭了起来：“落思姐姐……爹爹他再也不能回来和落雪吃桃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