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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山下来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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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已多了几分夏日的暑气,山上仍是春雨连溪水,桃花落飞涧。
平坦之处,立有不少年岁轻轻的习武之人,皆着素白短褐,系逍遥布巾,手持青锋三尺,脚行鹤步纵跃。远远望去,正是入了水墨,与青山白水绘做一体,恰似才子挥毫,融以汉赋神韵。
“何人闯山?”忽一声扬起自山顶传来,几名弟子顿觉手中青锋一沉,当即顺势望去,却只见一素色背影翩然离去,风扬布巾,衣袂临飞,已在雨帘之外摇扇往山下而行。此人乃培风山邱真人的大弟子,原是将门之后,阖家姓李,初至人间便险些死于这乱世的屠刀之下。幸得真人相救存活山野,取名景逸,至今已有一十五年。
且说李景逸闻有异动,急急寻来,环顾左右,复又听得骐骥嘶鸣,声声含悲。侧目而视,却见一人躺于骏马之旁,约乎二十余岁,手指轻动,似要抬起偏又无力放下,勉强挪动脖劲:“敢问可是邱师兄的弟子?”
虽出声沙哑虚弱,显然身负重伤,却又听不出凄凉悲寂,苦痛漂泊。眉宇清朗,目透温良,正有一股坦坦荡荡的正气萦绕其身。
“师父向来不见手足,从何处冒出个师弟?”话虽如此,李景逸仍是附身帮其点下几处大穴,复斜瞥了那仍在嘶鸣的骏马一眼,眉梢轻抬,径直将人扔回马背。动手十分干脆,莫说半分面对师叔的恭敬,甚至没有面对伤者该有的照顾,“我不知你底细,还需等师父回来再决定救你不救。”
话音才落,便听到骏马好比不悦般叫唤了几声。李景逸当即有仇报仇,狠劲对着马首敲了几下:“不过,我会尽力帮你吊住一条命。”
“多谢!”这伤患倒也不怒,仍是勉强于马背坐定,无奈笑了笑,一副好脾气的模样,“此处荀为姓,以明为字辈,唤做明泽。”言语不显长辈之贵,称呼不显被救之卑,纵然伤重势微,然通身平静温和却让人心生敬意。
李景逸观他眉宇不露凄凉,谈吐不着悲愤,心里对其言语不由信了几分,纵然依旧留有疑惑,却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手中折扇一合,把玩似得将扇柄转了两圈,忽得嗤笑一声,玩味笑言:“荀兄弟,在下李景逸。”他心中暗自思索:我又不知你底细,焉能妄自以师叔而称。万一不是,岂不丢脸?至于前辈更为不妥,谁知道你是不是我师父辈的?你又不比我大上几岁,唤一声兄弟也不算堕我脸面。
他此时倒痛快了,却也不加深思:这人倘若真是他师叔,他便犯了大不敬之错。其恩师回来,决计不能饶他。
果然,荀明泽当即变了脸色,皱眉看向这师侄,疑惑问道:“我本就是你师叔,你为何要唤我兄弟,这岂不乱了辈分?”他素以坦诚待人,只当眼前这少年即便不信也要称一声前辈,哪料到开口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李景逸轻侧面庞,折扇半展:“你多大年岁?”说着,跃上马背,坐于荀明泽身后,不慎碰住其伤处,即听得一声闷哼。
“二十有五。”荀明泽不疑有它,坦白直言,刚说出口又觉不妥,略略思虑,道,“晚辈不该妄问长辈年岁。”复回首看了少年一眼,自道:这位师侄太过无礼,也不知是被怎么宠大的。待师兄回来,定要与他细说,万不可如此教导弟子。
李景逸这回着实忍耐不住,低低笑了出声:“才比我大上十岁,却要充什么前辈。”看荀明泽还要辩驳,即放平折扇,收了几片桃花:“这样吧。若我师父同意,我便唤汝师叔。不过在此之前,你还当不了我前辈。”
荀明泽微怒,可他天生不是巧言之辈,也只轻斥了句:“胡言乱语。”可惜,这话落在李景逸耳中,却是不痛不痒,犹如风过双耳,不留痕迹,毫无威慑之力,实在与白说无异,不如不说。
于是,山涧溪流,打马而过。桃花簌簌飞落,缠绵马蹄之上。
万幸,这培风山上只有一个李景逸。
“李师兄,这人是谁?”远远看到李景逸与人同乘一骑,几个教导师弟们习武的练家子围了上来,其中有人比景逸还大,只因拜师早晚,也要称其一句师兄。
李景逸与于马上同众师弟见礼:“我也不知,他自称是我等的师叔。”几位师弟听过,半信半疑,却有二三人当真试探着唤了“师叔”二字。
荀明泽强笑了笑,正要应声,不想马背一个摇晃,恰是李景逸翻身下马。却因一时疏忽,原本便已是强弩之末的荀明泽实在坐不稳了,只听骏马长嘶,他已跌落下来。李景逸赶忙回救,勉强于其落地之前接到这人,正要问其安危,却见荀明泽已是双目紧闭,昏迷过去。
“这……”李景逸慌忙查其脉搏,眼帘稍垂,“各位师弟且去习武,我带他回顶峰治伤。”此人来临虽说疑点重重,可无论是不是骗子,只要并非恶贯满盈之辈,他李景逸遇见了便不能见死不救。
可见,邱真人这一十五年的教导,也不是全然无用。倘若荀明泽恰巧醒来,有不知该做何感想。
小剧场:
荀明泽:师兄,所谓弟子什么的不能惯着。看,这孩纸让你宠坏了吧。
李景逸:不好意思,师父不在家,有事和我说。
荀明泽:跟你说有用?←_←
李景逸:至少你现在找不到其他人。←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