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间》阿浮

21、第二十一章

　　1999年，夏。
　　学校接受企业捐助扩建宿舍大楼。尘飞满天过后，出现一张沉静纤白的脸，她轻轻地笑着，再次踏进这个学校，一切早已物事人非。
　　终于，流浪了两年，陈唯又回来了。
　　她跟着大二的学生一起升学至大三。
　　没有人再会指着她的背说，这就是那个谁谁谁。
　　时间果真是一剂遗忘的良药。
　　2000年，春。
　　招聘单位走进了学校，陈唯投递了上百份简历，均石沉大海，她早有心理准备，大学生就业是困难的，高不着、低不就的通病卡在那儿，她心急如焚。
　　2000年，夏。
　　室外的知了声嘶力竭地叫嚣着，盖过了学校平日的喧闹，有种喧宾夺主的味道。
　　毕业了，寝室挨个儿在搬空。很多学生选择在傍晚走，算好可以多在学校留一个白天，晚上不是乘打折的飞机回去就是乘过夜的火车。
　　不知由哪个寝室开始流传开来的，临走时总会在寝室楼里鬼叫一阵，管理员也没法子管了，没有任何可以压制他们的有利把柄了，也只能由得他们去。可每次听到这样的叫声，便意味着又有一拔同学离校了。
　　也许是最后一次了，很多同学可能这辈子再也不会踏上这块土地了。
　　学校里每天都能看到背着行李三三两两结队回乡的同学；时常在稍稍隐蔽的地方看到情侣们相互抱在一起痛苦离别；还有小部份已经在北京找到工作落脚的，今天送完这个，明天又送那个，当面仍旧是嘻嘻哈哈的，背地里却异常落寞的……
　　陈唯在这一帮同学中，没有跟哪一个特别亲厚的，除了两年前已经毕业了的崔敏，可尽管如此，她却仍然为“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而怅然。她每天都去食堂吃饭，食堂里天天有重情义的学生轮流开着流水宴，由原来的二十多桌减至现在的七、八桌，聚餐的人天天在少下去，到后来，也不理谁认不认得谁，只要是这届毕业的，不管是谁都能坐下来凑在一桌子上吃饭，大碗喝酒，大块剁肉，讲兄弟义气，畅谈人生，说着说着，他们会慢慢低下声音抱首痛哭，这样的情绪一直传染蔓延，很多人就会跟着一起哭，就这样，每天吃一餐，便会哭上一场。除了陈唯，她只是在旁静静地坐着，然后，跟着少数几个还清醒的人分工合作，把已经醉得不醒人事的人抬回去。
　　她并不熟悉他们，没有一个是她的同班同学。在最后围坐在一起不到一桌的时候，她仍旧参加聚餐，仍旧静静的茗几口小酒坐在一旁听他们指手画脚说着乱七八糟的酒话，仍旧主动把喝得酩酊大醉的人送回去……她只是不想回只剩下她一个人住的寝舍，不想去想不愿离开北京却仍没有找到工作的烦恼，她还舍不得这里的同学，舍不得这里的老师，更舍不得记忆里与言亮一同走过的一草一木……
　　一切仿佛事不关已，却又深陷其中，无法脱离开去。
　　直到这一天，最后一桌席上零散的坐着四、五个人，陈唯听到头上不紧不慢传来的话：“你打算留下来？”
　　陈唯茫茫然抬起头，望着眼前一双目光炯炯的深邃黑眸，慢慢点点头：“是，我打算留下。”
　　“找好工作了？”
　　“还，还没！”
　　看他慢腾腾地在她身旁的位置上坐下，人往后仰，抬脚要往另一边的椅子上靠，靠了几次没靠上，陈唯知道他喝得过了，给他挪了挪椅子。
　　他也没道声谢，抬了腿，径自抽着烟，很久才问：“怎么打算的？”
　　陈唯转着注视他良久，回道：“我在等人，要等到他回来。”
　　“是么？！”
　　陈唯点头微笑。
　　他含了一口烟，抬头向空中慢慢吐出一个烟圈。不再说话。
　　后来，她才知道，他叫霍东，是个不用为前途计量的高干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