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间》阿浮

13、第十三章

　　天气渐渐暖了起来。
　　言亮突然匆匆结束手头的工作，不再继续揽活做。
　　陈唯照旧是学习、找零工，不可避免地继续逃课。她也想通了，按照以往没逃课的记录，勤奋的学习，那些奖学金一分也没落在她手上，生活再艰苦，她交的学费也一分没给减免。
　　言亮一下子闲了很多，有时候哪怕陈唯上班，他也会在陈唯工作的门口等着，然后等陈唯下班了，再一起慢慢走回家。陈唯很难想象这男人会做这样的事，难道爱情的魔力有这么大么？她处在幸福中，仍旧不可避免的迷惑了。
　　陈唯在工作空下来时看着店门外的言亮，刚好言亮看完报纸卷起夹在腋下，一转眼，两人的眼神隔着橱窗，相遇。
　　言亮冲陈唯眨两记眼，这是陈唯常做的动作。陈唯会意，回眨了一记单眼。
　　这是他们恋爱开始的乐章，去年冬季他们做过这样的事，只是现在，他们交换了角色演绎它。
　　春季里蕴藏的爱情，简单、快乐，甜淡、香醇，他们沉浸在这美好的日子里。
　　两个人在一起的日子过得太快！为什么认识陈唯前不这么觉得？！
　　这一季走得特别快，言亮渐渐不安。
　　周日，学校放假，这样的日子一直是陈唯最忙的时候，不过她特意提前安排了一下，今天早早回来陪言亮。
　　这些天，陈唯说不出言亮有哪里不对，她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发觉陪言亮的时间实在少得可怜。当时是两个人忙在一起不明显，现在他空下来了，行动的脚步不一致，总觉得少了和谐。
　　回来，才见家里有同学拜访，女的。
　　陈唯泡了杯果汁给那个同学，不去打扰他们，回身时留意到那个女同学凑近言亮，借着一同看电脑的姿式，她的下巴几乎是搁在言亮肩上的。
　　天色晚下来，言亮没留那同学吃饭，陈唯客气得送那女同学出门。
　　言亮在门框边环抱着双手站着，问：“没想法？”
　　陈唯一愣，摇头。
　　“不吃醋？”
　　陈唯看着脚尖，再摇摇头。
　　言亮不说话，进屋，甩门。
　　陈唯怔怔的，他们之前何曾有过承诺，这么优秀的男人，怎么会想要束缚！
　　春节回家的一趟，让陈唯的思想现实了，透彻了，感悟了，也许还真真长大了。
　　言亮的烟抽得更凶。以前，通常在烦燥的时候，他会抽几根闷烟的，现在却变得烟不离手，空下来了，就见他在那儿抽。
　　陈唯觉得言亮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跟她说，却难以启齿。
　　他没说，她就不问，虽然心里的心魔一直在啃噬她的心。从最坏方面设想，为自己做好心理准备等他开口，但言亮没说，他除了停工、抽烟，一切都正常，陈唯不禁想，是不是自己多想了。
　　然而，陈唯的第六感准确无比。
　　她在家接了一通电话，然后打开电脑中的skype，注册登录，按照电话那边给的邮箱号添加，对方用户马上给了反应，视频界面出现一位优雅的女士，她边啜着茶边自若的跟陈唯打招呼。陈唯仔细观察了一下，对方正处在一间玻璃花房，花房处在一片草坪上，身后是波光粼粼河流的。她说她在加州。
　　“你好，陈唯，我是言亮的母亲，不介意我这样称呼你吧！”
　　“哦，不介意！您好阿姨！言亮他不在家。”
　　“我找他有很多方式。今天，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陈唯很意外。
　　“陈唯，我知道你跟言亮在一起，知道你们感情很好，我不反对，不过，有件事，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陈唯诧异，道：“阿姨，请说！”
　　“那我就围绕着言亮说吧！言亮的爸爸是中国人，我是日本人，他的根不在中国，在日本。”
　　陈唯心里“咯噔”一下。
　　对方继续说，“言亮不是普通的孩子，他身上背负家族的使命，很早，他就知道需要照着家族的安排完成人生的一个个阶段，他坚韧的性格里带着不羁，一直按自己的方式来完成家族的安排，为了更好地保留他的性格，我们也一直纵容着，给他适度的空间，这是一种协定，你们中国人称之为‘君子一诺重千金’。”
　　陈唯猛得抬头，中国人？
　　日本人！
　　“按照原定的计划，他应该在中国大三的学习一结束，得立即回国（日本），然后去美国继续他的学业，尽快执掌家族企业。”
　　“留学？不可以在中国继续么？”陈唯意识到了什么，她显得急切。
　　“中国的学习速度太慢，他已经浪费很多时间了。”女士优雅的再举杯喝一口，她的身旁有人靠近她，轻声用英语对话，对话结束，女士放下杯子，继续跟陈唯交谈。“陈唯，我们的交谈还有10分钟，你有什么不明白的或是不清楚的，我想在这10分钟内完成它。”她一笑，淡淡地，和言亮侧着脸笑的嘴角很相似。
　　她确实是言亮的妈妈。
　　陈唯的泪情不自禁的往下掉。
　　她很清楚家庭的压力，正如她自己的家庭带来的压力，言亮的压力她感同身受，甚至疼惜他，他受到的是整个家族的压力，他比自己更甚。
　　“他是我们家族在市场上继续的希望，扩大家族的利益，扩大家族的发展，他必需接受全球最顶尖的教育，这是基础，没有这个基础，让他拿什么跟别人竞争。你跟着他一段时间了，他的性格能接受几次失败？”她优雅的又喝上一口，道：“做为母亲，我不希望看到失败的孩子。”
　　陈唯心里愈加难受，这些头头是道的理由，强加诸身的包袱，仅仅是听，也这样让人喘不过气来。
　　“陈唯，你想问什么，可以问。”
　　陈唯摇头，现在只要听她说就好了。
　　两个人如此亲近却又陌生，从来不问彼此，从来就不知道各自的背后。
　　“陈唯，站在我的立场，我希望言亮离开中国尽快回来；站在你的立场，你应该劝他前进，女人要懂得为男人奉献，也请你成全一个母亲的心，我们不愿意用强，请帮助说服他回来接受安排。”
　　“我？”
　　让自己去说服言亮？恐怕连自己这关也说服不了！
　　“言亮已经正式向我提出放弃家族的安排，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这个偌大的家族尽管著名，尽管庞大，可是后继无人。他是最后一代的年轻人，是优先一位的继承人，如果他没有后代，他退位让贤，只会把整个家族让给异姓人接管，这无异是不尊重前人的劳动成就，我绝对不能任由这样的事情发生。”
　　陈唯的脑子“嗡”一声炸开了。原来是为了这个，他结束工作、爱上抽烟，他苦恼是为了这件事。
　　“我查过他不愿离开中国的原因，然后就查到了你。”她继续说：“请你，无论如何，一定要从言亮角度考虑这个问题，这么做是为了他好，若是真心爱他，请为了他，一定成全他。请你体谅！”言亮的妈妈在说最后一句话时起立鞠躬。
　　她很慎重的行礼，陈唯看出她的真诚，很想牺牲自己去成全她。
　　然而，言亮呢？言亮呢？
　　陈唯关上电脑，身心疲惫。
　　谁来告诉她，离开了自己，言亮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