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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Chapter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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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和忧伤从来都不会有交点。
郗宓看着顶上被雨水冲刷着的雨伞。黑色。是浓郁的黑色。
手指轻轻的摩擦着伞柄,温热的,是刚才的那个男生的温度。
郗宓走向鞋柜,放好鞋,望向另一边。
两个身影,一个稍微高一些,一个稍微矮一些。
透过鞋柜间的罅隙可以模糊的看到那个淡漠的神情。
眼里闪过一丝犹豫,却立刻换上坚决。
握紧伞柄,郗宓走向另一边。
有些东西,是应该确认一下。
郗宓这样想着。
万俟宸拖下湿透的黑色大衣,里面是嫩白色的毛线衫。
毛衣在空气的流动中翻卷得华丽丽哗啦啦地响,纽扣折出点点干净的雨丝。
“宸,你认识郗宓吗?”一旁的安景朔忽然笑着问他。
“不认识,怎么了?”
“没有什么。”景朔依旧浅笑着。
原来,你不记得她了。
“那走吧。”
“好。”
万俟宸转身,和安景朔一同离去。
郗宓就看到一个白色的背影消失在走道上。
果然不是他啊。
失神的想着,指尖却微微发白,越发紧握住伞柄,走向自己的教室。
怎么可能是他呢。
自嘲的弧线隐匿在晨气中。底下是泛着微波的河塘。
雨停了。
讲台上,老师正讲着考试技巧。
“下面,同学们把黑板上的文字记下来,红色的字体是语文考试的要求,蓝色的数学的,绿色是英语的,黄色的社会政治,紫色的是自然科学,白色粉笔写的是作业。”
郗宓轻叹了一声,放下笔,合上笔记本。
该死的老师。
也罢,下课去拿启帆的笔记抄吧。
她从书包里拿出一只铅笔和一本素描本,望着浅灰色的天空,画起来。
[郗宓,你看,天空是那么澄澈美好。它永远是那么透明,所以,天使在上面可以看见下面的一切。]
记忆中,有一个温柔的声音。
但是是谁,郗宓却想不起来了。
所有人都认真的记着,老师在讲台上专注的看着教案。
偌大的教室里,没有人注意到郗宓的一举一动。
只有刷刷的笔尖与纸触碰的声音。
很静。
给人窒息的感觉。
就好像鱼在水中透不过气来。
该怎么形容自己的生活。
抬起头,可以看到无暇的苍穹。在她的眼里,天上没有蓝蓝的天,白白的云,有的只有一层不染的浅灰。
家就是一个吃饭睡觉的地方,没有亲人的唠叨,没有父母的呵责,她要做的,只是每天按时的吃着没有味道的白米饭就可以了。要是有人问她,父母到底长什么样?她肯定答不上来。因为在她的脑海中,只有一轮黯淡的轮廓,每天每天吞噬掉一点,最后终于什么都不剩。只有血液平稳流动的痕迹告诉她,她还是他们的孩子。
午后的阳光清风如流金般泻过,笔尖唰唰的摇摆弧度分明的蔓延开去。
很久很久以前。
[Once upon a time.]
有这么一个孩子。
[There was a child.]
郗宓很认真地望着那个孩子,在钟声的摇摆声中。
很认真很认真地望入他的眼,里面有片片墨黑在安静的流转,很……漂亮。
从此以后。
[ever more.]
就多了一个乖小孩。
好像,有那么一回事吧。
郗宓咬着笔尖,双手环抱在胸前。
这个习惯,是多年前,不知什么时候起,就养成了的。
[记忆这种东西,一旦缺失了其中的任何一段,就再也无法拼出完整的过去。]
或许,真的是如此。
家里的储物室里除了漫天的尘埃,还有褪了色的奖杯。
大把大把的,全是她早已丢弃了的奖杯。
其实自己早已经不是乖小孩,可却不知自己到底为了什么,而一直忍耐到现在。
或许,是已经习惯了这样一个角色了吧。
好孩子和坏孩子。
那在那中间硬生生的横着的,究竟是模糊还是不清晰。
她对自己说。
不清晰。
[fuzziness.]
细微的差别,它只存在于自己心里。
“不清晰”。
那就是说,曾经鲜活的面孔,在心里被一点一点侵蚀到消失殆尽。原本清晰的笑靥,在回忆里他被柔化到再也记不起来。
就像灰烬的,曾经绚烂燃烧的。
寻找的人。寻找的事。寻找的地点。
寻找的人。寻找的事。应该要寻找的地点。
它们有一天停在那里为空。
万一它们有天停在那里为空。
大片的空白缱绻又伤感地停留在那里。
在身体里响起来的声音。
它们永远永远都不允许被忘记。
可她真的,真的忘记了。
下课的铃声戛然响起,铅笔在纸上摩挲出长长的细线。
素描本上像被扯破了洞的天空,露出里面灰白的破败的棉絮。
郗宓起身,向后走。一步,两步,三步,四步,然后停下。
“给。”
郗宓望着斜下方3/4的距离,有斜斜的阳光缓缓流过女孩苍白的脸的纹路。
“给。”
裴启帆望着斜上方1/4的距离,有细碎的微风轻轻拂过女孩暖暖的刘海的痕迹。
两个人彼此递出手上的东西。
一张素描画,一本笔记本。
都是黯淡的浅灰色,一如生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