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攻略哥哥的可行性调查》慕于

51、人生总是狼狈的

　　对于这本书，我是千不想万不想接下的。但是最终，我只能认命地把它收入了小猪项链里的随身空间中。

　　小命还被抓在人家手里呢。

　　“乖，”佩修满意地点点头，紫罗兰色的眼眸中全是兴味盎然，“好了，你们可以安全地离开了。阿龙与我会再次沉睡，你们接下的勇者任务也完成了。”他优雅地伸了个懒腰，重新走向床，眉眼弯弯地说：“我非常期待我的书回来时会记录着怎样有趣的故事。”

　　“你不是要像睡美人一样永远沉睡了吗？为何还对外面的世界变化那么感兴趣啊。”我不解地吐槽着。

　　“作为‘智慧之神’，没有好奇心怎么会知道那么多秘辛呢。而且，我很想知道，在我们退出世界的舞台之后，你们依靠自己创造出了怎么一个时代。”佩修摸着床畔，眯着眼睛有些怀念， “当年‘众神’之间确实有着不可调解的矛盾，不过我们在最后难得地达成了共识——把世界交给你们这些普通人。这是你们的时代，不是‘神’的。”

　　“那么神现在……”沉默了很久，卡尔才皱着眉，有些艰难而忐忑地问道，垂落身边的手下意识地蜷缩起来。

　　佩修干脆地回答：“都死了。”见卡尔一副很难接受的样子，他带着点不怀好意地说：“冲击到你的信仰了，虔诚的骑士先生？我从小姑娘的记忆中看到，你们似乎是要经过宗教忠诚度考核才能当骑士的呢。不过，这就是事实。你们口中的‘神’，如今只剩下我一个，还可以被称为活着了。让我想想，希斯尔和斯嘉蒂是快乐地老死的，涅辛去蘖域之后每天想着开阔土地，过劳死，希斯尔的跟屁虫恩欧格是……啊，忘了，总之，最后只剩下我一个老不死。”

　　“那么，信仰之力呢？”卡尔干涩地问，声音已经开始发抖。眼神堕入了深海，绝望中含着软弱的祈望。

　　他希望佩修会告诉他这只是个笑话。

　　可惜的是，佩修耸耸肩，“哦，这个啊。我们这些‘神’啊，都是当年突然开窍能够感受到自然界存在着某种能够利用的力量的人，然后我们做了一些事情——很复杂你们不会想知道的——将这些力量彻底激发出来，从此出现了元素和炫技的魔法师。‘信仰之力’什么的，不过是你们通过‘信仰’和自然界建立了一种联系，得以更好地利用那股力量罢了。这么说来，”他对我眨了眨眼，“还是你们巫师最纯粹啊。不愧是我老朋友的后代们。”

　　“希斯尔和那个暴戾粗鲁的涅辛带着我们激发元素、驱逐兽人、征服龙族、与妖精和精灵签订和平合作契约，做了那么多事情，其实无异于为人类开创了一个新的世界。不是不可以选择永生，只是如果真的这样做了的话，相当于把我们这些人独立、特殊化，然后凌驾于你们之上，这和那时候企图控制征服我们的兽人有什么不同呢。”

　　佩修紫罗兰色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卡尔，终是叹了口气，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别担心，骑士先生，你们完全是依靠自己走到现在的，哪怕不再信仰‘神’，也不会就此趋于平庸。”

　　他再次重复着说：“我很期待你们会在我们创造的世界里，发展出什么样的文明。”

　　我将那本书藏进空间戒指，叹了口气，扶住了脚步虚浮的卡尔，低声询问：“离开吧？”

　　他没有回答，此时此刻的他，只是垂着眼，彻底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看来，那番话对他的冲击真的很大啊。世间，不存在神么？我恍惚了一阵，想起几个月以前的祈灵节上虔诚的人们，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跨出了坑道。

　　浓雾早已散去，肆无忌惮的阳光尽情释放自己的光和热，适应了黑暗的我不得不低下头，紧闭双眼，却还是无法避免地感到一阵眩晕。

　　当虔诚的人发现世间从未存在过神，到底会发生什么呢？

　　缓了好一会儿，我才重新适应阳光。这时候，卡尔晃了晃，虚弱地跌坐在地面上。他双手捂住眼睛，似乎失去了全身的力气。

　　“卡尔？”我担忧地想要去扶他。

　　他摇了摇头，声音嘶哑无力，“……对不起。”

　　我的动作停了下来，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做，看向了肯和莉莉丝的方向。

　　那边的气氛也是一片沉重，莉莉丝满身是血地躺在肯的怀里，连那张漂亮的脸都被划花了。可是她一如既往地在笑，一点勉强都没有，还不停地安慰着说：“放轻松，肯，我没事啦。”

　　肯原本就苍白的脸如今已经变成了惨白，一眼看去甚至比莉莉丝还要虚弱几分。他紧紧地抿着嘴，露出来的一点唇肉泛着紫，眼睛却很亮，亮着属于愤怒的暴躁光亮。他的面前放着一个药剂师的钳锅，身边散落着许多药草，此时，他正有些混乱地煮着药水。

　　“又要你帮我收拾烂摊子了，一直以来都麻烦你了，肯。”

　　肯忍无可忍地大喊一声，“闭嘴，莉莉丝！”声音中含着的威胁和恶意，让我都有点怕。

　　莉莉丝仿佛没有听到一样，“我说过吗，肯？你是我最重要最信赖的人呢，连父母都比不上。”

　　“闭嘴！”肯的声音带了点哭意，“别说这种话！”又加了一棵药草下去，用一根奇怪的木棒搅动着，钳锅突然冒出了绿色的烟雾。他松了口气。

　　“只要你在的话，我就觉得我可以放心去任性了。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陪着我、保护我的。”

　　阳光太刺眼，我用手挡在眼前。刺眼得眼睛都想要流下些泪水来湿润皱缩在一起的心。我艰难地说：“我不懂你的心情，但无论如何都会陪在你身边的。我们是朋友。”

　　他依然没有回答。

　　我低低地说：“我去肯那边看看。”然后一步三回头地向那两人走去。

　　肯的药水似乎快要完成了，而莉莉丝眼睑耷拉着，随时要合上的样子。

　　我心里一突，连忙举起法杖准备施放一个治愈术。可是，下一秒，我就皱紧了眉头。今天消耗太大了，法力所剩无几了。不过，顾不得那么多了！我咬紧牙齿，不管不顾地开始念咒。

　　法杖的光芒忽明忽暗，强行使用干涸的能量，这让我的胃都在痉挛。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体内突然被注入了新的法力。我惊异地回头，发现有几个木、光精灵正在我身后，向我提供它们的元素之力。

　　它们微笑着，“请努力哦。”

　　我来不及表达感谢，连忙完成了咒语，将治愈术打在了莉莉丝身上，与此同时，肯也有几分粗鲁地把药水给她灌下了。

　　莉莉丝蓦地瞪大眼睛，利落地一个翻身，开始干呕，“太苦……太恶心了……”痛不欲生的表情，可是身上的创口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也不知道是我还是肯的功劳。

　　但无论如何，没事就好。

　　我冲上去搂住了美艳温柔的莉莉丝的脖子，沉默了几秒，才沙哑地说：“谢谢你们……真的太感谢了……这样维护我们……”明明想要甜甜地道谢，最后却是泣不成声。

　　交情不深的合作者，毫无胜算的强大对手，在这两者之中，他们是如此坚定地选择了前者，不顾一切地要守住那个合作者生死不明地掉落了下去的洞口。

　　何德何能。如此幸运。

　　莉莉丝抬手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发，轻轻地叫了一声我的名字。

　　“你们今天一直在说傻话！”肯擦了擦汗，不耐地、偷偷地放松下来，勉强说得上轻柔地把莉莉丝扶起来。明明刚才还一脸不满暴躁，此时却有些不以为然和温柔地回答：“我们是伙伴。”

　　莉莉丝大大咧咧地搂住肯的胳膊，冲他露出一个大大的、讨好的笑容，顺便接话，“嗯，就是这样。”

　　“……谢谢。”很虚弱的声音。

　　“卡尔！”我精神一振，忍不住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下意识就想去扶还是摇摇晃晃的他。

　　“我还是可以自己走的。”他有些勉强却很真心地露出一个笑容，“去交任务吧。”

　　“好，”我低声答应了，然后环视周围。莉莉丝靠在肯身上，卡尔撑着剑摇摇欲坠，我浑身虚软无力，背后是一片雷击、火烧、土裂后的荒芜场景，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真是狼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