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辞》砂上阁

33、第 33 章

　　送进去的食物再一次的被退出来，看那样子，陆倾辞似乎并没有动几筷子。“她没有吃？”是打算不吃东西来作为对自己的所作所为的无声的抗议吗？这么想着，风僢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只吃了一点点就说吃不下了……”侍女看着风僢那让人觉得有些恐怖的脸色，声音轻轻地，只怕稍微大一点风僢都会把自己给吃了。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明日要厨房弄比这个还要好还要精细的菜色，知道了吗？”看着那扇紧闭着的房门，那怒气让风僢一时之间控制不住心中的暴戾之气。稍稍提高了一些声音，风僢说道，“顺便告诉他们，若是明日他们的菜不能够让倾辞吃掉至少一半的话，我就要他们所有人都死。”这主意并不是要让那丫鬟传达，只是要让陆倾辞知道若是自己还这样下去的话，她自以为是的强硬只会害死一大批人。
　　猛地推门，一进门就可以看到陆倾辞静静的坐在椅子上象是很认真的在看书一样。
　　“刚才你说的话，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吧？”目光没有从书上面移开分毫，陆倾辞淡淡的说道。“你这么做，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意义。”
　　有没有意义那是对于他风僢自己而言的。风僢冷哼一声，陆倾辞不看自己一眼的态度恼了风僢。“你在看什麽书？竟然那么好看，让你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似是赌气，风僢冲到了陆倾辞的跟前，一把就抢过了陆倾辞手中的那一本书。
　　不过是一本文史的书，对于风僢而言，这简直就是无聊透顶。
　　“并不是不愿意看，而是我看不见。”看了一眼风僢手中的书，陆倾辞无意抢书，索性就从旁边又拿了一本开始翻开。
　　“看不见？你是想要说你只能够看到方穆凌一个人吗？”气愤的将书扔在了地上，风僢又一次的夺过了陆倾辞手中的书扔到了地上。“你该知道，我比方穆凌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风传的话，陆倾辞承认是有那么一点是对的。可是感情的事情，又怎么是好或者不好就可以决定的？
　　她本就对风僢没有那种意思，而风僢对她做了那么多人，自己又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他？只不过，多亏了风僢，因此她才可以在强烈的厌恶着风僢的情况下知晓自己有多么的喜欢方穆凌。
　　或许，她和方穆凌相处的时间还是太短，其中也经历了好多的事情，可是……她知道，自己喜欢方穆凌。
　　“你已经不是当初我认识的那个风僢了。确实，比起穆凌，你更加适合做一个皇帝；比起穆凌，你的武功更加好；比起穆凌，你的心机远胜于他……没错，这些你都胜过了穆凌。只是……这些不是一个女子所需要的。穆凌会爲了他的所爱，想尽办法保她周全；他会爲了他的所爱费尽心机讨她欢心；他知道女子所需要的，他也知道如何赏我的琴，我的舞，更会和我诗词歌赋一一讨论。可是和你……你读的是兵书，我读的却是你厌恶的文书史书……与你说话，我只觉得辛苦。”甚至，还会感到还害怕，说不定下一刻，自己就会成为他的野心的牺牲品。这样的男人，她不敢爱，也不愿意爱。
　　一叶绽放一追求，一花盛开一世界，一生相思为一人。
　　即便自己敢爱他，愿意爱他，那又如何？她的相思全都交予了那个人，如何教她再交予第二人？
　　“所以你就是非君不嫁？”想着，风僢忍不住的大笑了起来，“真是可笑，枉费我费尽心机……谁知……谁知，我反倒是落得一个棒打鸳鸯的过错！”
　　非君不嫁？
　　她确实想要非君不嫁。
　　只是，他风僢会同意吗？
　　口口声声，说着做尽这一切全都是爲了她陆倾辞，可是，他只是在逃避责任吧？
　　“风僢，或许，那个时候我救下的你……只是你伪装出来的吧？”若是要问她是否有一瞬间差点要因为风僢而动心？她可以说，有。可是，那只是差点。“之前我就说过了。你口口声声都说着你做这一切都是爲了得到我陆倾辞。可是你并不是这样。你自然是想要得到我，美玉，人人都想要得到。而对于你，抢夺别人的东西或许会让你更加的有快感。你想要得到我，而你最想要得到的，却是方汶国。你布置着的眼线，看上去似乎是爲了得到我而不得不牺牲的棋子，事实上，就算是我陆倾辞也不过是你手上的棋子。你以着要得到我的名义，你欺骗我的爹娘，欺骗我的青梅竹马。我若是恨方穆凌，以我的性子我一定会去找方穆凌，若是我可以除掉方穆凌，那么对于你而言无疑是好事一桩，即便我下不了手，在我把方穆凌弄得没有紧张感的时候，你趁机下手也是易如反掌。你打从初次见面你就可以看穿我，要想想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对于你而言我想这不是什麽难事。我没有下手，因为我不舍得也想要杀掉贾宁霜，你怕错失良机，于是你便欺骗了罗征昌，按照你的计划来设想的话，或许罗征昌之死可以利用默枝的仇恨而让她为你效命。可是你算错了，默枝也跟着罗征昌一起死了，就连贾宁霜也是一样。你把我得到手，虽然你无法得到我的心，但是我喜欢方穆凌，要我看着方穆凌死掉那自然是不可能的，那么我唯一可行的方法就是劝服你或者方穆凌。若是你态度强硬，爲了防止激怒你而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的话我只好劝服方穆凌。可以不费一兵一卒的得到整个国家，最开心的，我想应该就是你，不是吗？”说什么喜欢，其实只是利用自己的借口。不由得庆幸自己不曾对这个男人动心，陆倾辞望着风僢的目光淡然得让他觉得火大。
　　就象是被说中一样，风僢觉得象是有种心虚一样的感觉。“你若是再胡说八道，我便杀了方穆凌。”不敢与陆倾辞辩驳，风僢说罢就快步走出了陆倾辞的房间。
　　门外站着的，是风僢的贴身护卫风进。看上去，他似乎都听见了。
　　“你全部都听见了？”轻挑眉头，风僢朝着不远处的凉亭走去，而风进也快步跟上。
　　“是。”淡淡的回答了一声，风进回头看了一眼陆倾辞的房间，简直就象是没有了生气一样，宛若死宅。
　　“你说……这一切难道真的象是倾辞所说的那样吗？”即便是他风僢自己，都开始有些起疑了。因为，自己真的解释不了。
　　“不知道主子您是要风进说真话还是说假话？”沉默了片刻，风进问道。
　　“自然是实话，若是假话，我何须问你？”分明是同三日以前一样坐在这个凉亭里面，可是不知为何，心境竟然全完不同。
　　“既然主子要风进说实话，那么请恕风进大胆了。”朝着风僢微微鞠躬，风进朝着风僢说道，“其实风进觉得，陆姑娘所说甚是。主子或许是对陆姑娘有些兴趣，可是更多的，却是想要得到方汶国的欲望。风进以为……主子您已经变了。”
　　“变了？你指的是什麽？”风僢微微侧目，淡淡的看了一眼那没有任何表情的风进，他冷哼一声，然后继续望着那屋子发呆。
　　“以前的主子，虽然雄心壮志，但是却不会这么的不择手段。如今的主子，却不是那样了。主子以前所说过的话，怕是就连您自己都已经不记得了吧？若是以前的主子知道，多年以后，自己会变成这样的人，您会怎么样？”微微咬了咬唇，风进的动作小得教人难以注意。“风进与主子自小便是一起长大，以前的主子忧国忧民，若是可以，绝对不会轻易的伤人，可是……主子，现在的您，却成了将所有人都视作是自己手中的棋子的人……您虽然说着您一切只是爲了陆姑娘，可是……若当真是喜欢，您何必将她囚禁在那如同死宅一般的屋子里面？您知道她所想要的是什麽，若是当真喜欢，您应该让她开心，那才是您该做的。恕风进无礼，风进觉得……主子您……或许根本就不喜欢陆姑娘。”
　　这一番话……当真是出自这个人的嘴巴的吗？
　　向来沉默寡言的他，竟然会说出这些话，说实话，这让风僢有些惊讶。“风进，你可曾怨我？”或许……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伤害过某一个他重要的人？所以……他才会……
　　“风进生是主子的人，死是主子的鬼，怨不怨这种话，主子应该问的人或许不该是风进。而该问的那个人所会给予的回答，相信公子您也知道吧？”埋得很低的头，因为风进的鞠躬的深度加深而更低。
　　“你对我的忠心，我自然知道。只是我不知道，爲什麽你会劝着要我放走陆倾辞。”一直以来，不管是自己想要什么东西，风进绝对不会说不，他唯一会做的，只是一个劲儿的为他办好一切的事情。可是这一次，风进很反常。
　　风进的脸看不见，只听到他那波澜不惊的声音。“爱一个人，便要让那个人幸福。即便能够让那个人开心幸福的人不是自己，远远地观望便已经足够，这是爱。主子，风进……”顿了顿，风进缓缓的说道，“主子，风进觉得……您若是不懂这些，那么说不准您还不曾动心。既然您只是因为独占欲而想要占有陆姑娘，这样只会让陆姑娘更加的痛苦。若是这样，说不定陆姑娘会被您逼出什麽事情来。所以风进斗胆，请主子让陆姑娘和方公子在一起吧。毕竟，您想要的东西您已经得到手了。何必再囚着陆姑娘，折磨她，也折磨您自己呢？”
　　“你认为我在折磨我自己吗？”看着风进依旧弯着的腰，风僢只觉得这么看着有些让自己觉得很累。“你也不要再这么说话了，坐下吧。”
　　“是。”得到了风僢的话，风进坐到了风僢的对面。“主子，您难道不觉得您最近性情有些暴躁吗？若不是因为您心情不好，您又怎么会这样？而这样的您，都是在陆姑娘来了以后才发生改变的。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好一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这么想着，风僢忍不住轻笑出声。或许，是吧。他清醒了多年，难得糊涂了一次，却终究不曾得到那个好的果。他风僢这一辈子可曾败给什麽人？回想一下，他可以说不曾。但是这一次，他虽然得到了整个方汶国，他却失去了一个陆倾辞。他在政事上赢了方穆凌，可是他在情事上却输给了方穆凌。
　　不甘心，他不甘心。
　　可是，他还有什麽办法？
　　见陆倾辞伤心，他便忍不住生气。他不忍心看陆倾辞伤心啊！
　　“也罢，也罢。你叫她快些收拾行李然后今天就送她去方穆凌的身边。日后……我会和方穆凌好好的商谈方汶国的事情的。呵……人散了，或许也就清净了。我得到了江山，可是却失去了所有的人，这样的风僢……所剩下的还有谁啊……”回望过去，这一切的胜利，却不能让他感到一丝的开心。
　　起身，风进在听到风僢说的这一番话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瞟了一眼风僢，风进的声音有些轻。“主子您错了。即便您失去了所有人，风进也绝对不会离开主子您。除非……主子不再需要风进。”
　　声音虽然很轻，但是却足以传入风僢的耳朵。忍不住的轻笑，风僢的声音也有些轻，其中带着更多的悲戚。“风进，其实你也说错了一件事情。从始至终，我对陆倾辞是认真的。唯一的可能，或许就是……我对她的感情远不足以战胜我对方汶国的渴求。”若他不需要，废棋早就被扔掉了，他又何必气自己，将这个棋子强留在自己的身边？
　　风进微微一愣，看着风僢的样子，他忍不住的皱起了眉头。不知道该说些什麽，他只好朝着风僢行了一个礼便朝着陆倾辞的房间走去。
　　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风进真的以为他忘记了吗？
　　看着风进消失在门后面的身影，风僢忍不住轻笑。
　　他不曾忘记，因为，那一直，都是他想要做的。
　　还记得那年的红枫开得甚好。登上山峰向下望去，那是如火一般的红，美得教人为之惊心。
　　——风进，看！这便是将来我要得到的阳鞟！
　　——主子你想要称帝？
　　——我所要的，不仅仅是那帝位。而且还要评定众多国家之间纷乱不休的战事！
　　——主子果然雄心壮志。
　　——我讨厌战争，也讨厌死人。若是我称帝，我定要统一各国，永不争斗！所以，风进，祝我一臂之力，我要……得到阳鞟。
　　“陆姑娘。”轻轻的叫唤了好几声，风进才终于叫回了神游天外的陆倾辞。
　　稍微有些受到了惊吓，陆倾辞轻叫出声。眼前的男子她不曾见过，她不禁有些好奇这个人究竟是谁，竟然可以擅自进入自己的屋子。“啊……呃，你是？”
　　“我是风进，是风僢主子的随身侍卫。比起这些，主子现在同意你回到方穆凌的身边了。请您趁早收拾一下行李，我稍后送您回成苑。”声音没有一丝起伏，风进看着陆倾辞，就连一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让她和方穆凌在一起？真的？
　　陆倾辞却是难以相信这话是真的。“他愿意让我回到穆凌的身边，他会不会对穆凌做出什麽不好的事情？”若是如此，她便绝对不走！
　　“没有的事情，请陆姑娘不要多疑。”陆倾辞对风僢的怀疑让风进不满意的皱起了眉头。“主子虽然利用了你，但是他……对您还是有一些感情的。您现在这样闷闷不乐的，主子看着也不舒服，索性让您和方公子在一起。只不过，这方汶国还是要的，之后主子会亲自前往成苑与方公子商量。若是您没有什麽别的问题了的话，就请您快些收拾行李。天色已经不早了。”
　　从风进的脸上看不出什麽东西，陆倾辞有些疑惑，可是想要回到方穆凌的身边的心让她无法多加思考。连忙点头，陆倾辞朝着风进说道，“我是匆忙之间来这里的，也没有带什麽东西过来，你直接带我回去便可以了。”她没有必要带走风僢的任何一样东西。再说，就算风僢真的另有所图，她至多……和方穆凌同生共死。虽说这是最坏的打算，但是若是可以这样，或许也不错。
　　“既然这样，请恕我无礼了。”半下跪的朝着陆倾辞行礼，然后风进打横抱起了陆倾辞，跃出那开着的窗户，风进跃上了屋顶。风进的武功极好，那轻功行得就象是一只轻盈的鸟儿在飞翔一般，只是，那张脸冷得让人放松不下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