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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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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他们所住着的地方乃是古柳镇一处宅院。据说,这是成赋的故居。
门扉被敲了数遍,可是房间里面那个盯着古铜镜发呆的女子却完全没有反应。门外的人终于忍耐不住了,嘎吱一声,门扉被推开,走进来的是落兰。
“小姐,你在想什么?”说着这话的落兰手里面端着一碗不知名的东西。黑乎乎的东西象是中药可是却又没有中药的那股苦涩的味道。
没有回答落兰的问题,落瑟看着落兰手中端着的药,问道,“落兰,你手中端着的是什麽东西?”
“啊!小姐你是说这个东西啊!详细的我也不是怎么清楚。只不过好像是那男人说那日可能伤了你的身子,所以特意要人煮了给你的。听说这还是顶好的补药,小姐你也趁热喝了吧。”说着,落兰便将那一碗药递给了落瑟。
那一日在落妆阁的欢爱,从头至尾不断地呼唤着『倾辞』二字的男人的表情很深情,象是对陆倾辞无比的思念。那一瞬间,落瑟几乎想要告诉他,自己就是陆倾辞,陆倾辞就在他的眼前,就在他的怀中。
可是,她说不出口。
血海深仇,又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能够结清的?
可是……爲什麽……
放不下?
拿起了那碗热乎乎的补药,落瑟咕噜咕噜的喝了下去,没有一点苦味,相反的,还有着丝丝的甜意。
里面,是加了糖的。
“你喝完了啊?”不知何时走了进来的方穆凌走到了落瑟的身边,看着那碗饮尽的碗底还露出来的白色的糖,方穆凌呵呵的笑了笑,道,“我也不知道你怕不怕苦……只是下意识的就吩咐了下人们在这补药里面多放些糖。”
自己一直以来都很怕苦。所以当初方穆凌要给自己喂药的时候,那没有放进一点糖的药她死活不肯喝。知道了这么一件事情以后,方穆凌给自己送来的药总是甜甜的,而碗底下总是积了一层的白糖。
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吧……
心中的暖流一阵又一阵。
知道男人不曾忘记自己,一直一直都在记挂着自己,落瑟又是喜也又是悲。
“呃……你怎么哭了?”抵上了她的脸蛋的,是一块方帕。直到方穆凌这么说才反应过来自己一个不小心流泪的落瑟脸微微有些发红。眼角的余光,却在这时无意间的看到了那即将掉到地上的荷包。
那个荷包……不是自己亲手绣的吗?
他还很好的贴身携带吗?
“穆公子,那是什麽?”说着,落瑟伸手取出了那即将掉地的荷包。上面绣着的红叶依旧红艳,只是如今拿着这个荷包的感觉却是和以前全然不同。“这个荷包的绣工倒是精致……”
话还不曾说完,手中的荷包便被方穆凌夺走然后象是很宝贝似的将荷包放好。
这么小的动作,却是越发的打乱了落瑟的心。
“公子如此重视这个荷包,怕是公子的心上人綉制的吧?”淡笑着问道,落瑟看着方穆凌一脸的悲戚,心中不免暗自嘲讽自己的天真。在方穆凌心中,自己不过是一个失了贞洁的女子……何必……一厢情愿的以为自己对方穆凌而言很重要呢?
方穆凌心中有些苦涩。那酸溜的滋味弄得方穆凌很是不舒服。“这个……是我心爱的女子綉制的荷包。只不过……现在的她已经不在人世……当我再见到她的时候,岂料那是她被她的青梅竹马杀死的时候……”依旧记得……那一颗头颅,似乎还是在哭泣着。
“被她的青梅竹马所杀?”是说……方穆凌以为自己被罗征昌所杀?
“正是如此。她被冤枉不洁,我虽然相信她,可是我却因为一时的气恼而错怪她,再加上如今的我不能够与那个女人正面相冲,所以……我只好赐她数日后饮鸩酒。虽是这么说的,可是我也已经有了别的法子。我找到了那名老嬷嬷,并且计划在她要饮鸩酒那日让老嬷嬷出面解释一切,证明她的清白。一开始,我真的是这么打算的。可是,我没有想到的是她的青梅竹马……”一切象是回到了那一天,方穆凌一脸的痛苦。“那一日她的青梅竹马要求见我。以他的身份他本该是没有资格见我的,可是我看在了他是她的青梅竹马的份上,我让他觐见了。他跪着向我认罪,然后打开了那两个血淋淋的包袱,露出了里面的两个人头。一个是我心爱之人的,一个……则是我心爱之人的贴身侍女。而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他想要升官发财……”
“一切只是因为你不曾珍惜,你如今悲痛又有什麽用处?”知道方穆凌对自己的感情如何,落瑟自然开心。可是,这却是要多少人的死作为代价?罗征昌、爹、娘……若是方穆凌敢和贾宁霜对抗……
不,其实,确切点的说的话,应该说是天意弄人也不一定。
本来……按照方穆凌的计划发展的话,他们是可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的。
“对了,我曾经听闻过这件事情……似乎……那位姑娘是那陆将军他们的女儿?而且之后她的爹娘还被你所杀?”尝试着问出方穆凌杀死自己爹娘的原因,落瑟看着方穆凌。
“你是说他们二人?”被问到这个问题,方穆凌忍不住的冷哼一声,道,“这两个狗贼,我杀他们并不是因为她的原因。我杀他们,只是因为他们犯了卖国的罪名。你应该知道方汶国与阳鞟国近年来战事不断。在这等重要关头,这两个老贼竟然还私通阳鞟国的人,打算假意战败然后带着方汶国最重要的城池归顺阳鞟国。便在他们与阳鞟使者密谋之时,成赋恰巧看见便跟踪了过去,之后……我便知道了这一切。呃……”方穆凌微微一愣,自己爲什麽会把这些军机大事还有后宫里面的事情全都告诉给这个女子听?
一时之间,这个问题教方穆凌陷入了沉思,也因此他没有注意到同样也陷入了沉思之中的落瑟。
一时之间乱了,落瑟看着铜镜里面的自己,只觉得好混乱。
爹娘之所以会死,并不是因为他们爲了自己而被连累,其实……真正的原因是因为他们叛国?若当真是这样,方穆凌当时所立的罪状,即便是到他们死,至少也不曾让他们死后背上一个乱臣贼子的臭名。这么说来……方穆凌他倒还算是帮了他们。
可是……怎么可能?
爲什麽爹娘要做出那种事情?
为方汶国征战沙场多年,爲什麽在这种关键时刻,爹和娘要选择叛国?
落瑟不敢相信这一切,若这一切是真的,那么自己所做的事情……岂不是太过于可笑了?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身体有些酥软,落瑟无力的朝着身后倒了过去,还好落兰伸手扶住了她。“小姐,你没事吧?”入眼的,是紧张无比的落兰。
“我……我没事。”轻轻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落瑟觉得好累,思维完全不能够理清。“我只是……有些疲倦了。真是对不住,公子,我想我可能要休息一下才好……”落瑟心乱如麻,而这一切……或许可以找到罗征昌的爹问个清楚。
方穆凌正好也要好好的思考,听到这句话,方穆凌自然是同意。“那也好,你就好好的休息休息,过几日我带着你一块儿出去。”说罢,方穆凌便走了出去,然后顺便关上了那一扇门。
“小姐,你是怎么了?突然就倒了过来差点吓死我了。”这么说着,落兰的动作夸张的可笑。只是落瑟现在完全没有想要笑的欲望。
“先不说这些。落兰,你给我飞鸽传书给罗叔叔,给我问清楚这一切的事情。”无力的坐在床上,落瑟只觉得现在大脑一片混乱。
如果说……这真的是事实的话,那么自己的恨,自己做的那些事情都是为了什么?
处心积虑那么久,甚至不惜跑到了青楼里面去弹琴,一切的一切,这一切……岂不是太过于可笑了?
而自己一直以来仰慕着的爹娘,其实只是被逼的叛国者,这教她情何以堪?
就算这样可以让自己和方穆凌之间没有任何的仇怨,可是事已至此,她怎么可能和方穆凌还如同以前一样的亲密?
到最后,她无力,唯一可以做的却不过是叹一句命运弄人。
伸手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脸,明明是用惯了的易容之物,如今却教落瑟的脸觉得闷痒难耐。觉得难以忍受,落瑟几乎是像疯了一般的跑到了梳妆台前。古铜镜中的那个人,她看了整整三个月,本来应该是习惯的,可是这一瞬间,落瑟只觉得镜中之人太过于陌生。
那不是自己。
一肚子的心机,一肚子的仇恨,只想着要报仇……
那不是自己。
宛似是在对自己进行催眠,落瑟从怀里面掏出了一个翠绿色的瓶子,用手帕稍许的沾了一些那翠绿瓶子里面的水液,然后朝着自己的脸上擦了过去。或许是因为喜欢易容之术的缘故,落瑟的易容的东西都是自己特质的,制成的材料即便是遇到了水也不会化掉,除非用这个同样也是特别制成的药水。
原本的面容开始一点点的恢复,象是多年不曾见过一样,那张脸,既陌生又熟悉。铜镜之中的,是真正的自己。可是看到这样的自己,落瑟并没有觉得高兴,反而一阵悲愁。不管是落瑟,还是陆倾辞,命或许都是一样的。
走进了自己的卧室,方穆凌关上了房门。明明是和落瑟的房间相差没有多少的距离,可是走回房间,方穆凌竟然花费了将近一盏茶的时间。他在思考。
自己当然不是什麽大智大慧的人,这一点,方穆凌比谁都还要清楚。可是,他也清楚自己知道什麽该说,而什麽不该说。可是这一次,他破例了。
象是鬼迷心窍一般,他对着落瑟说了很多他都不应该说的事情。不管是陆倾辞的事情,还是陆倾辞的爹娘的事情,亦或是后宫里面的事情,那都不该是落瑟可以知道的。即便知道,也要等到她受了封赏才行。
自己现在这么做,分明就是坏了规矩。
可是,那种感觉说起来却很奇怪。
和她相处,不知道爲什麽会有一种好像是在和陆倾辞相处的感觉。分明,那个人就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
可是这种感觉……或许,自己很卑鄙。陆倾辞还在的时候,自己并没有好好的珍惜她,甚至想着要暂时的牺牲她来换取自己的利益。
而现在,他卑鄙的把落瑟当做了陆倾辞的替身。就算是拥着落瑟欢爱,也是如此。
那一夜,落瑟应该是清醒的,或许她知道。可是,就是因为她知道的缘故吧,所以……方穆凌越是觉得心中有所愧疚。倘若落瑟什麽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对于他而言其实不过是一个替身的话,那样……或许自己的心里面会好过一些。
他是一个自私的男人。
可以听到一阵琴音,象是落瑟的琴技,也象是陆倾辞的。一瞬间几乎模糊了的两个人,一下子在方穆凌的脑子里面重叠。
既是落瑟,也是陆倾辞。
恍然间,方穆凌迷茫了。
如果说这个世上真的有鬼神之说的话,他可不可以去试着想一下落瑟就是死去的陆倾辞不放心自己而找来的?即便……那不是不放心而是恨……
都无所谓,只要……那真的是陆倾辞,那就好了。
若是能够生死相随与共,便是将江山拱手相让这也无妨……总好过……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呵,他在说什么?
爲了美人而舍弃江山?
且不说自己会被说成是一个沉迷于酒色的昏君,就连陆倾辞……恐怕也会被说成是一个只会狐媚之术的妖女吧?
不禁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可笑,方穆凌苦笑着摇了摇头,怀中的玉簪子还有着一阵阵的凉意,那就象是要吸走方穆凌手中所有的热量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