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辞》砂上阁

14、第 14 章

　　夜深人静，却又是无法安睡之夜。已经忘了深夜无法入眠是何时开始的事情了，那时日越长，陆倾辞每日休息的时间就越短。上一次，能够好好安睡，究竟是何时了呢？
　　记不得，如今多加思考，竟会觉得头脑一阵疼痛。缓缓的坐起了身子，陆倾辞下意识的看向了那屏风，数日以前，那里还有着一个人，至少每每午夜时分醒来，还会有一个人察觉，然后陪着自己说话度过那漫漫长夜。
　　如今人不在了，竟然会感到些许的凄清孤冷，分明先前盼着人家离去。或许，自己是孤独得有些害怕了。
　　缓步走向了窗前，陆倾辞推开了两扇窗户，任由那皎洁的月光洒落一地。望着地上银白色的月光，如今如此凄冷情景，倒是和李白那首《静夜思》的意境相仿，一时之间，陆倾辞有些惆怅。
　　“这里虽是我故乡，却宛若囚笼。虽不思故乡，但却……好想念家……”说着说着，陆倾辞只觉得眼眶有些湿润，伸手轻触，那温热的液体不是眼泪还能是什麽？
　　倏地，一个人影跃下，而后，一个身穿夜行衣的男子站在了窗前。一瞬间，陆倾辞还以为是那风僢，但是细细一看，却又不是。摘下了脸上黑色布巾的男子不似风僢。不似风僢给人的威武、将相之感，这名男子看上去倒是文质彬彬，又觉器宇轩昂。而那长相也不似风僢的粗矿野性，反倒是有种内敛的俊美。
　　“倾……请问，姑娘为何而哭？”男子一时咬舌，看上去有着些许的慌张。
　　“你是何人？为何私闯皇宫？”怎么的？她这静华宫当真同刺客有缘不成？去了一个风僢，竟又来了一个。
　　陆倾辞的话教男人忍不住轻声一笑，道，“皇宫何来私闯之言？这国，乃是百姓的，自然这皇宫亦然，何来公私之分？”
　　这一言，教陆倾辞哑口无言，看着眼前笑着的男子，陆倾辞忍不住勾唇轻笑，“皇宫如同人家宅院，私闯宅邸，这可不是什麽好事儿。”
　　“这好事儿还是坏事儿，还得因人而异。若是入屋杀人抢夺，那便是罪大恶极。若是入屋与人私通，那便是不光彩的丑事儿；若是入屋赠银施药，那便是善心之举……这世间无奇不有，凡事皆不可下了定论，谁也说不准。也正是因此，这人活着，才会有乐趣不是？”
　　好一个能言善辩的男子。陆倾辞对这男子不禁有些感兴趣了。“公子说得也是，凡事轻易下结论，那也不一定是真理。是倾辞愚钝了。”
　　“也不尽然。陌生男子私闯女子住屋，也着实是有些不妥，倒是我这里不曾考虑周全。”男子说着，便朝着陆倾辞微微做了一个揖。“在下姓慕，单字一个凌。”
　　“慕凌？呵呵……慕公子的名字和当今皇上的名讳还真是有几分相似。”当今皇上名唤方慕凌，乃是第五位皇子。
　　“因缘巧合罢了。让姑娘笑话了，姑娘您应该便是当朝大将军陆赋仁大将军之女陆倾辞吧？”被人道全了名讳，陆倾辞微微一愣，稍稍点头，却不知男子为何会知晓。看出了陆倾辞的疑惑，男子淡淡的笑了笑，道，“陆姑娘莫要惊慌。这都中素有传闻，说是陆赋仁大将军之女陆倾辞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相貌，那还是一等一的美，今日一见，果然是美得惊为天人。”
　　“慕公子夸奖了。”这名男子深夜闯入皇宫……只爲看自己一眼？陆倾辞只觉得这理由实在是有些可笑。
　　“难道说陆姑娘不请在下进去喝口茶？”就呆在外面，男子不禁觉得这么说话有些好笑。“就这么隔窗对话，实在是有些……”慕凌说着，忍不住轻笑。
　　若是这么说来，倒真是有些失礼于人了。陆倾辞有些微窘，淡淡的笑了笑，陆倾辞说道，“门口有丫头们守着，若是可以，还请慕公子跃窗而入。”若是惊醒了那些丫头们，怕是又要教她们担心了。
　　“此事倒是简单。”慕凌说道，轻声一跃，便轻轻松松的进了屋子，那一身轻功，看上去甚是厉害。
　　“慕公子的轻功不错。”轻盈得宛似一直燕子一般。
　　自己唯一可称得上是好的的，那恐怕也就只有轻功了吧。这么想着，慕凌忍不住轻笑道，“这不算什麽，说来惭愧，在下倒也只精通这轻功，其他的，不过是花拳绣腿足以自保罢了。若是陆姑娘喜欢，来日在下愿意教陆姑娘一些轻功的本事。”
　　“这……倾辞不过是这后宫之中的一介女流，何须什麽轻功？”她学了轻功又能够如何？她可能飞得出这皇宫？这身份？这命运？
　　“此言差矣。”慕凌说着摇了摇头，“多学些傍身总是好的，且说这轻功行路自在轻松，不比其他武功，这甚是有趣好玩儿。”
　　有趣好玩儿？被慕凌说的话一时诱惑了，陆倾辞一时之间倒也有些想要试试看的冲动。“倾辞……倒愿意一试。”
　　这一言，让慕凌喜笑颜开，甚是欢喜。
　　“当真？当真？”
　　“若是慕公子不嫌麻烦的话。”慕凌欣喜得宛若是一个孩童一般的样子看得陆倾辞忍不住的轻笑出声，一瞬之间，她只觉得眼前男子如此可爱。
　　“这儿简陋，便是茶水，都是最低劣的，还望慕公子莫要嫌弃。”朝着慕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陆倾辞拿起了茶壶缓缓的倒茶。茶水的颜色有些浑浊，一看便知道这不是什麽好茶。不曾看到慕凌微微皱起的眉头，陆倾辞缓缓的递了过去。“还让慕公子见笑了。”
　　“陆姑娘平日里……就是喝这等茶水？”喝了一口，那味道让慕凌难以下咽。“这莫要说是劣茶了，怕是……劣茶中的下品了吧。”放下了杯子，慕凌看着那喝得无比自然的陆倾辞，一瞬间只觉得这女子是多么坚强。以往是将军府里面的大小姐，虽说不能呼风唤雨，但至少享尽富贵疼惜，如今这种日子……她竟然还能够过得如此淡然……实在是不得不让人刮目相看。
　　“若是不喝，怕是只能喝那开水了。如今的日子，便当是为国库节省些银钱，能过下去便该知足了。倾辞不曾被冻死饿死，这已是该觉得幸福的事情了。有些穷苦人家，莫要说是喝点儿劣茶中的劣茶，便是想要稍稍吃饱一些，那边都是难题。如今倾辞穿得暖，吃得饱，无需计较那其中质量。”说罢，陆倾辞又喝了一些茶水。“只是几年不曾出去，也不知这外面……是何等样的情形……”若是可以，她真想要出去看看，即便只是一眼，那也足够。
　　知晓陆倾辞心中所想，慕凌笑道，“陆姑娘心中所想，定能够成真。在下保证。”说毕，便将那茶当做酒，一饮而尽，“以此为约。”
　　突如其来的约定让陆倾辞猛地一愣，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个将那杯浊茶一饮而尽而无法习惯的不断咳嗽的男子，陆倾辞心头只觉得一阵暖流流过。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陆倾辞只能够呆呆的点着头，那样子，看着竟有些呆呆傻傻的可爱劲儿。
　　忍不住要去开陆倾辞的玩笑，慕凌轻抚着自己的胸口，笑道，“难道陆姑娘不怕在下是坏人？接近你，其实另有图谋？”
　　“这自然可能。只不过……公子尚且会些花拳绣腿，可倾辞却是一窍不通，若是公子对倾辞图谋不轨，一早便可做了，何须费此周章？若是公子想要借着倾辞在宫中混得些什麽，那就更不可能了。倾辞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良人，接近倾辞，对公子没有一点好处。一切全都可以解释，倾辞何必又要浪费精力去怀疑公子是坏人？”陆倾辞笑问，这一番话，倒也把慕凌给惹笑了。
　　“这倒是有趣。陆姑娘所言甚是，倒是在下不曾多想，早知一开始在下便应该吓唬您一下的。”
　　“倾辞倒是不怕吓唬，就怕公子违背约定。”回以玩笑话，倾辞朝着男人微笑。
　　“在下倒是不怕履行约定，唯独这茶水……实在是受不了。下回过来，在下便带些上好的茶叶过来。在下偶尔喝一口都尚且觉得痛苦不堪，何况是曾经居住在将军府内做着大小姐的陆姑娘？而且还是日日都喝……这让美人遭罪，可真是罪过了。”慕凌稍微带着些许调笑以为的话惹得陆倾辞有些失礼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么说来，慕公子倒是一位喜欢疼惜美人的人？”
　　“这个嘛……得先看是不是对兴趣。要尽兴的赏花，自然之前得惜花，若是不惜花，何来上等品种的花？这美人……在下也是这么认为的。”慕凌谈吐诙谐幽默，倒是引得陆倾辞一阵心悦。
　　“倾辞不懂赏花惜花之道。这回，倒是受教了。”只觉得这人甚是有趣，陆倾辞对他倒是有些兴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