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断仙音》残红

23、梦醒已千年

　　玄冰缓缓走了过来，步履蹒跚，抱起绿绮到了一块稍微干净之地，将她轻轻放下，顿觉全身剧痛，几乎要裂开一般，再也支持不住，颓然坐倒。

　　他向胸口看去，只见透过那白衣，依稀可以看见，一股黑气已在胸口渐渐合围，只剩下心口一处小小地方，未被侵袭。

　　他苦笑一声，伸手向怀中摸索。他的手抖的厉害，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摸出了一颗白色药丸，约莫有指头大小，

　　叹了一口气，低声道：“不要恨我。”犹豫了一下，将这药丸给绿绮喂了进去。

　　这药丸乃是他这么多年自己潜心研制，本来就是为了绿绮而炼制，名曰“凝魂丹”，关键时候可以救人姓名，还可以凝聚人的魂魄，这十年来，他也仅炼成一粒。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远山。轻寒已经率众人赶到，安心地抱着躺在地上的绿绮，自己也好不到哪去，面色惨白，被血然后的云杉。

　　已无力抵抗的离境被众人收服，合力封印在了蛮荒之地。

　　天空中终于飘下了雨。

　　青鸾峰耸立在风雨之中，朦胧神秘。

　　“冬族术法，当真神妙，竟能役使诸天神力。若与我绿族互相印证，取长补短，必能参破上古诸神被灭之谜。只可惜离境却终究放不开门户之见，放不下身份地位，看不破尘世，执着于得失，导致遁入魔道，唉！”

　　星河君长叹一声，收回目光，落到绿绮玄冰身上。再回头看了看已经多天不见的儿子。众人见无事可做，也无故事可听，便纷纷散了。

　　这时雨势渐大，似乎要将刚刚发生的一切给冲刷干净，肆无忌惮的朝着地上二人泼洒，草庙已在刚才的斗法中四分五裂，附近也没有什么可完全遮挡风雨的地方。舞纤罗立即施法做了结，今日是哪个雨君布雨，着实欠打。

　　星河君带着自己一干儿子和遍体鳞伤的星辰回了星河。

　　舞纤罗面色疑虑，缓步上前，“玄冰，你的伤？”

　　轻寒心中一时冰凉冰凉，“哥。”这个只比他早出生几分钟的哥哥，他们样貌无多大差别，性情却差了十万八千里，玄冰性情冷淡，什么时候都拒人于千里之外，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像一块万年玄冰，轻寒则性情温和，脸上时不时有淡淡笑意。

　　他不知道折腾到如此境况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没有理会二人，兀自强撑着身体抱起绿绮。

　　“玄冰，这是老君的一些伤药，你应该可以用上。”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瓷瓶，上有兰草印纹。

　　一只染满血的手接过瓷瓶，“多谢。”

　　舞纤罗苦笑了一下，他明知道自己的心意，根本不需要这么客气，却把界线画得这么清楚，她很清楚，如果不是到如此境地，如果不是为了绿绮，他是不会受自己恩惠的。

　　“哥……”轻寒叫到，可玄冰只留给他一个萧瑟的背影，“我们走吧。”看了看仍盯着人消失处那地的舞纤罗，扯了扯嘴角，“人都走了，何必执着。”

　　舞纤罗笑笑：“你还不是一样。”

　　“我……我和你不一样”，已在心里默念了千百次的话被生生改成了这句，如今这模样一切都已经没有了意义。

　　看了一眼轻寒，满眼的失望是明显的，他们能不能算是同一路人？舞纤罗说道，“玄冰受了那九天玄刹……”

　　“凭他的修为只要尽心调养，不会要了他的命。”轻寒淡淡地道，“只怕他根本不会管自己。”

　　也是，那么多年，什么时候见过他受伤，以前的他那样高高在上，虽冷淡，只要找到相处方式却也不难相处。她以为她可以等，无论多久，只是万万没有想到，绿绮的出现打乱了一切。

　　九重天上，四殿的平和，她和玄冰，一切都变了。

　　苍穹如墨，环盖大地。无边乌云压顶，雨丝从天空落下，细细密密，冷风吹来，点点滴滴，打在脸上，寒到了心里。

　　轻寒仰望苍穹，半晌，才慢慢收回目光，看着身前这个现今如此卑微的女孩，低声道：“我哥对你就如此重要？”

　　舞纤罗抬眼看了看他，重要不重要现在她自己都不知道，或许是因为习惯。

　　沉默的舞纤罗被轻寒当做了默认。

　　逆着风雨向九重天上而去，任由雨水浇在身上，现在她有点明白为什么人间那么多女子会对着天许愿，“只羡鸳鸯不羡仙。”

　　断念峰下，玄冰全身伤痕累累，坐在绿绮的跟前，脸上黑气重重，一脸死气。但不知为何，神情却是很兴奋，满眼笑意，紧盯着昏迷不醒的绿绮，声音沙哑地说道：“师父回来了。”

　　手上的血已经凝住，在快接近绿绮小小脸庞时停住了，怕是亵渎了眼前的小人儿，满脸的愧疚和惊恐道：“师父没有保护好你。”

　　从案几旁找来已经泛黄的布块打算将绿绮给擦干净，看了看已失去本色的布块，用力一扯自己的一个衣袖便被拿在手上了，先自己洗净了手，再沾了水给绿绮擦拭起来。

　　他以为他会再次失去她，意识到离境使调虎离山计时像发疯了般赶回来，幸好赶来了。

　　打理完毕，看了看这里的环境，时过境迁，这些东西都已经不是原来的模样了，比较幸运的是该有的东西都有，就是有点陈旧。

　　服了凝魂丹的绿绮正睡得迷糊，夜明珠散发的微弱光线在这夜间格外凄迷，玄冰昏昏然跟着趴在了床边。

　　清晨，雨终于停了，树上的水珠晶莹剔透，从树叶边缘静静滑落，跌落下来。

　　微风拂过，在空中划过美丽的弧线，轻拂在二人的脸上。

　　冰冷的凉意把绿绮从梦中唤醒，她睁开眼睛，下意识地叫道：“师父”。

　　她似乎像是做了一场三生梦。

　　第一个是女子无忧无虑地在荼蘼花地随花起舞，一个酷似师父的男子在花荫下看书。

　　第二个是一场大战，好多好多人，她梦见自己死了。

　　第三个是梦见师父受伤了，吐了很多血，师父狠心地离开了自己。

　　这个梦好真实，梦里那女子好像就是自己。

　　拍拍疼痛的脑袋，怔怔地想了一会，甩了甩头，看了看旁边被血染的师父和这像宫殿一样的地方都告诉她，这一切是真的。

　　她缓缓下了床，穿上鞋子，一步一步向房门走了过去。

　　门，虚掩着。从门缝中，若有若无地有风吹进，凉丝丝的，偶尔还能听见门外滴答水声。

　　她一步一步走着，两只小手却越握越紧。莫名地心跳得厉害，屏住了呼吸，很快的，她走到了门口，把手搭在了门扉之上，那一个瞬间，这扇木门竟是重如山，沉似铁。

　　她咬了咬牙，一狠心，“哜呀”一声，拉开了房门。

　　户外明亮的光线一下子照了进来，令她眯起了眼睛。温暖和煦的阳光落在她的身上，有淡淡的暖意。

　　只是，她的心，却一下子落到了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