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人》解除禁止超车

4、Z

　　她给你的爱像亲人一样细腻，却让你窒息。

　　遇到Z的时候我还沉浸在自我挣扎里，好长一段时间无法释怀。

　　Z是高二分班的时候分到我们班上来的，第一次见到Z，觉得特别像小时候一个要好的玩伴，于是对着她一阵傻笑，她也傻笑着回应，她的同桌女生说，你俩真是傻乐到一块儿了，小孩子一样。
　　对Z的第一印象是——
　　特别容易亲近。

　　事实上也是如此。
　　Z虽然是女生，但是特别会照顾人，她经常给我讲她照顾别人的事——
　　她有个要好的初中同学，比较冷淡，朋友不多，所以上了高中之后更是孤独。她每到周末就会专程坐一个小时的公交回家陪那个女生放学，和她逛街，聊天，劝她开朗平和一点，多和新朋友交流。她说那个女生还特别怕黑，所以她每次都要送她回家，牵着她走过那段黑溜溜的长巷，唱歌给她听让她不那么害怕。
　　她特别喜欢高一的同桌，每次都会很仔细很仔细地帮她擦眼镜，下课会挤着人群帮她接水喝，夏天帮她买零食，冬天的时候同桌手总是很冷，所以她就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衣兜里，下课就搓着，上课捂着。
　　她有几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会第一时间伸出手帮他们。‘因为他们也是这样对我的。’Z每谈到他们就两眼发光。‘那还是初一，我过生日，自己都忙得忘了，但是晚上回家了突然听见楼下有人叫我的名字，然后我跑到阳台上就接到他们的电话‘看下面’——他们说。结果你猜是什么？’‘蜡烛？’‘不仅是蜡烛，他们叫了好多小区里的孩子在我看到蜡烛的时候一起放氢气球，那些气球被烛光映出好多好多颜色，我以为我来到了天堂！他们是我的天使，你知道吗？我真的觉得好幸福好幸福。’‘真好。’‘是的，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棒的人。’

　　我喜欢听Z的故事，Z也喜欢给我讲她的生活。

　　暑假的时候Z告诉我，她十分想念高一的同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我开始给她充当知心大姐，先是试探，然后慢慢开导她。
　　“女孩子是可以喜欢女孩子的，你大可以对自己承认这件事。”我在屏幕这边轻巧地给她敲去这行字。
　　“可是，她不会喜欢我的。”我想我看到了Z有些落寞的神情。
　　“她不会像你喜欢她那样喜欢你，但她也是你的好朋友啊，她把你当作很好的朋友，不也很好吗？”我试图告诉她有的事不一定要说破才是办法。
　　“恩。”这次我猜不到Z的表情了。

　　就这样，暑假我们的话题慢慢从她的朋友转移到了微妙的爱情话题。Z告诉了更多平时我在她身上看不到的东西。

　　暑假结束了，我们来到紧张的高三。
　　“高三开学第一天，我最想见到的人不是同桌，是你。”很久之后Z这样对我说。
　　那天我碰到Z的时候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我觉得我们聊得十分开心，所以我觉得我们一定是很好的朋友了，起码我是这样觉得的。

　　高三了之后由于我知道了Z的‘小秘密’，所以开始协助她‘作案’。
　　Z给同桌做了很多手工小礼物，有时候是花，有时候是小动物，有时候是小房子，无一例外是纸，里面写着可爱的笑话。
　　Z在同桌体育考试的时候翘自己的考试去给她加油，我也陪她。
　　Z的妈妈从家里熬了鸡汤，我下课跑得最快去抢整栋楼唯一的微波炉帮她热好一起分享给同桌。

　　我和她都乐在其中。

　　慢慢的Z开始不那么喜欢‘骚扰’同桌了，她只是偶尔陪她散散步，但是这个项目并不需要我的参与。
　　Z仍然和我密切地交往着，只是我们不再讨论她的同桌了。

　　有一天，Z突然对我说“今天来我们寝室和我一起睡吧。”我不知道Z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我们的确有聊不完的话，所以我特别开心地答应了她。
　　晚上我们继续聊很多白天一起讲的笑话，还有Z的神奇故事。
　　“你知道怎么‘种草莓’吗？”Z突然说。
　　“当然了。”我觉得她这么问实在太小看我了。说着就拉着她的脖子轻轻地咬了一口，“呐，粉红粉红的大草莓。”
　　我正陶醉在自己的小把戏里，缩着脖子，“哈哈，你休想给我种。”我得意的说。
　　突然世界就安静了——
　　Z吻了上来，她甚至有些侵略性地用舌头想要拗开我由于过度紧张紧闭的牙齿，在这个温暖狭小，刚好挤下两个人的被窝里，她深深地，狠狠地吻着我，我的睫毛似乎能感受到她的睫毛颤动着，我们之间完全失去了距离和时间的维度。
　　我还是用力推开了她，她愣了一下，又准备吻上来。
　　“不要……”我很清晰很短促地说。
　　这次我感觉到僵硬的不只是我了，我们俩都停住了呼吸，刚才还热烈交织在一起的双唇，现在仿佛隔了一光年那么远。
　　“睡吧。”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Z这样说。说完就翻了个身，没有再动弹一下。

　　之后整整两天，我们像陌生人一样，没有说话，甚至没有打招呼，没有眼神和肢体的任何交流。

　　两天之后，我收到Z的短信“我喜欢你。”她写着。
　　然而在我看来，这两个字似乎包含了两天前的夜晚那个长达一个世纪的吻。
　　“爱情和友情只能选一个。”我思踌了很久回她。
　　“爱情。”

　　这两个字点亮了我之后整整两年的人生。

　　你知道好朋友变成恋人的感觉吗？
　　对我来说，这就是了。热烈，长久，连给彼此一个喘息的机会都不给。

　　我们一起上课，放学，吃饭，睡觉，甚至一起洗澡。就像本来就是对方的一部分，形影不离。最开始我们不是一个寝室，每天生活老师检查了寝室我就会趁着关灯的铃声冲到Z的寝室，Z总是在门口等着我，害怕我在黑暗中摔倒，她总是留给我一个大大的厚实的拥抱，像鸟巢接住妈妈下的蛋一样，准确无误地接住我。我们尽情地接吻，拥抱好像要把对方揉进自己的身体，都解不开这种爱的浓度。
　　我们发了疯一样的互写情书，把所有的业余时间都留给对方，总是抱团去任何一个地方，做任何事，并且再也感觉不到孤独。
　　Z从来没出过远门，却被我拉着去了很多地方；Z厨艺一级棒，她总是在给我做饭的时候说“你以后的三餐都被我承包了。”；我们没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尽可能陪着我，即使我给她打电话打扰到她做作业，她也很耐心地陪我说到口干舌燥；后来为了高考，Z制订了‘我们不能时刻耗着’的大计划，虽然她看起来是不可动摇的一个，但是我后来才知道，她实在忍不住就会给我写情书。
　　我们一起逃体育课春游，一起放风筝，冬天的时候我总是在被窝里把双手双脚都扔到她的肚子上，暖暖的。
　　有一次，Z说她妈妈要专程来照顾她高考，所以不能在学校住了，这就意味着我们不仅不能一起睡觉，更不能一起吃饭，一起上课放学，所有一起做的事都要变成一些没有感情的‘短信’。这样想着，我肆无忌惮地哭了一个晚上。最后Z妥协了，我不知道她怎么劝动她妈妈的，但是她仍然留在了我身边，就像她保证过的“我不会让你感觉到孤单，永远不会。”
　　我们还一起高考。
　　所以说命运就是这么一回事，任何人，都可能随时被推入漩涡。即使你认为离了对方就活不下去的人。
　　我们分开了，就像热恋中说死也分不开的人，还是分开了。一千多公里，把正处于迷茫的两个女孩分开得相当干脆。
　　电话和网络从来只会让亲近的人变得生疏，我们开始争吵，开始互相不满，开始把对命运的抱怨转嫁到对方身上，开始怀疑初衷，甚至忘记它。
　　然后像万千爱情一样，这样一段感情也被时间和距离吞没了。
　　我烧掉了大部分情书，但仍然保存着一些小纸条，是Z高三的时候一个人在家里做作业想我的时候随笔的心情。那样一些短短的句子，仿佛能让我穿越所有的时间和距离看到她，一个人做着枯燥的作业，心里揣着我，觉得整个世界都暖洋洋的。
　　她轻轻地不紧不慢地思念着我，就像我时不时思念那段珍贵的青春。

　　“你曾说你一辈子只会给一个人煮面条；你曾经画了好多我们的房子；你说大学毕业就会来到我身边，无论我在哪里，你将不会再像高中毕业一样选择看起来的人生而没有选择我；你说你的肚子永远给我留着肉肉和温暖；你说你一个怕迷路，但是和我在一起什么都不担心；我们一起出了车祸，你说你瞬间以为自己会死掉，所以死死拉住我的手；你说你要挣好多好多钱，给我买吃不完的零食；你说我们不能生宝宝就去领养一个，选最漂亮的；你说你会带我去只有我们两个的地方，谁也找不到我们，你在无数个黑夜里抱着我的时候就希望这个世界上只剩下我们……”

　　再见了，Z，谢谢你陪我走过那么长的一段年华，即使我孤身上路，当我想到曾经有这样一个你，和那时的我，就无比勇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