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角欢》蔺月笙

3、第三章

　　王焯殷给小宝穿好外衣，又穿好鞋子，把他从床上抱到地下。
　　小宝不高，只有八九岁孩子那样高，看王焯殷都要仰着头看。
　　他仰得脖子都酸了，还舍不得收回视线，怕一下没看，这个从天而降的漂亮哥哥就不见了。
　　王焯殷牵着他回到书房，小宝对沈絮没有那样怕，跑过去扑到沈絮怀里，扬着笑脸道：“爹，让蜀蜀跟我睡！”
　　沈絮对着这个傻儿子真是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捏捏他圆嘟嘟的小脸，道：“你不认真念书，又偷跑出去玩，还没有罚你的。”
　　小宝一下就苦了脸，摇着头道：“不罚不罚。”
　　沈絮无奈叹气，为儿子的不懂事而担忧。
　　他把小宝抱到腿上，继续同王焯殷说话。
　　小宝偷偷挥手，乐呵呵地望着王焯殷。
　　可蜀蜀没有看他，只是低着头恭敬地听沈絮训话。
　　小宝撅起嘴，无聊地掰自己的手指，希望爹快点说完话。
　　吃晚饭的时候，小宝又要挨着王焯殷坐。沈絮让奶娘抱他下去，小宝就抱着王焯殷的胳膊哭，喊着不要。
　　奶娘为难地望着老爷，沈絮皱眉，临清也喝斥道：“小宝，不要胡闹。”
　　王焯殷笑笑，把小宝抱到自己腿上，“夫子，师娘，没有关系的，我喜欢小宝。”
　　小宝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蜀蜀说喜欢他！
　　他扑腾地胖乎乎的小手，搂住王焯殷的脖子，在他脸上吧嗒亲了一口，响亮地说：“我也喜欢蜀蜀！”
　　沈絮无奈摇头，临清气得忍不住笑了。
　　王焯殷要赴来年正月的乡试，此番来是从沈絮为师，他资质不算出奇，但胜在勤勉，前三甲无望，但中举还是颇有希望的。
　　沈絮感念从前王家的照拂，王焯殷未来之前，便已常加点拨，如今来了，更是单辟出一方庭院给他做读书之用。
　　然而小宝却不知父亲的苦心，晚饭后便抱了自己的小被子要搬到小院里去和他的蜀蜀一起睡觉。
　　临清提了小宝的领子，把他抓回来，不许他吵王焯殷。
　　小宝蹬着小腿，哇哇大哭，“蜀蜀，蜀蜀，我要蜀蜀！”
　　临清把他抱回到自己房里，小宝哭得一脸狼藉，临清拿手巾给他擦干净，小宝哭得直打嗝，嘴里还喊着蜀蜀。
　　临清叹气道：“小宝，哥哥是来读书的。”
　　小宝听不懂，摇头道：“我要和蜀蜀睡。”
　　“你缠了哥哥一天，哥哥要累了。”
　　小宝眨着还泛泪光的眼睛，“什么叫做缠？”
　　临清耐心同他解释：“缠就是别人不愿意同你玩，你偏要同他玩，小宝，你老缠着哥哥，哥哥要不喜欢你了。”
　　小宝哇地一下就哭了，“蜀蜀愿意同我玩，蜀蜀喜欢我！”
　　临清对这个傻儿子很是无奈，道理同他是讲不通的。小宝喜欢什么，从来不知道收敛。养小鸡时，欢喜得握在手里不肯放，紧紧攥着，最后把小鸡闷死了，自己又哇哇大哭，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那么喜欢小鸡，小鸡却要死掉。
　　临清好几次想硬起心肠给小宝一点教训，好让他懂事，可每每对了傻儿子哭得小脸通红的样子，又狠不下心了。
　　他愿意护小宝一辈子，只要他快乐就好，可孩子总要长大，自己哪天不在了，小宝这样傻，又该如何是好。
　　临清叹了口气，把小宝往怀里带了带，给他擦眼泪，“好了，乖小宝，不哭了。”
　　小宝抽抽噎噎道：“蜀蜀，蜀蜀喜欢我……”
　　临清摸着他的脑袋，拍他的背，哄他睡觉。
　　小宝搂着娘的脖子，靠在他胸膛，慢慢睡着了。
　　第二天，小宝肿着眼睛醒来，赖在被窝里往娘怀里钻。
　　“娘，我眼睛痛……”
　　临清叫下人打了凉水过来，给小宝敷眼睛。
　　小宝咯咯笑，“娘，冰，冰。”
　　父子二人在床上闹了一会儿，临清给小宝穿好衣服，牵着他去吃早饭。
　　小宝左望望右望望，没看到蜀蜀，一下就慌了。
　　“蜀蜀呢，蜀蜀呢？”小宝摇着临清的手，眉头揪得紧紧的。
　　临清忍不住笑了，小宝这副憨态真叫人又爱又气。
　　“蜀蜀起得比你早，已经吃过早饭，回小院读书了。”他点点小宝的鼻子，“蜀蜀才不是小懒猪。”
　　小宝脸红道：“我也不是小懒猪，我明天起得比蜀蜀早！”
　　临清似乎找到了勉励小宝的方法，他把小宝抱到椅子上，“蜀蜀早上吃了两个烧卖一个鸡蛋，还喝了一碗粥。”
　　小宝望着碗里那个圆滚滚的白鸡蛋，小脸皱巴着，显然在做激烈的心理斗争。
　　对鸡蛋的讨厌到底抵不过对蜀蜀的喜欢，小宝咬牙道：“我吃三个烧卖！”
　　“鸡蛋呢？”
　　小宝撅着嘴，伸出手拿起鸡蛋磕了一下，不情不愿地剥壳，然后皱着眉头咬了一大口。
　　临清勾起一个欣慰的笑，孩子是需要同伴的，蜀蜀的到来显然弥补了小宝对朋友的渴求。
　　小宝吃得肚子鼓鼓的，扬着小下巴得意地看着临清。临清拍拍他的脸，表扬他听话，小宝高兴地笑，漏风的牙齿又露出来了。
　　吃过早饭，小宝又闹着要找蜀蜀玩了。
　　临清道：“蜀蜀在读书，小宝不要吵他。”
　　小宝不相信，一定要去找蜀蜀。
　　临清于是牵了他，带他走到小院。
　　他对小宝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让他看坐在树下看书的王焯殷。
　　小宝看到王焯殷，高兴地要喊他。临清连忙捂了他的嘴，抱起他走开。
　　小宝扑腾着不肯，临清把他放到地上，温声道：“你看，蜀蜀在读书，要读完书才可以和小宝玩。”
　　“蜀蜀什么时候读完书？”
　　“要吃午饭的时候。”
　　小宝就数手指，然后苦了脸，还要好久呢。
　　临清循循善诱：“蜀蜀读书，小宝也读书，读完了就可以一起玩了。”见小宝要摇头，临清立刻道：“蜀蜀喜欢乖乖念书的宝宝。”
　　小宝的嘴巴都要撅痛了，怎么蜀蜀喜欢的，都是他最讨厌的呢。
　　虽然如此，小宝还是乖乖坐进书房，听夫子上课。
　　一上午时间，小宝一下都没有走神，因为娘说吃午饭的时候，蜀蜀要问他上午念了什么书的。
　　请的夫子是苏州城最耐心的先生，从来不说小宝笨，教的是最简单的《千字文》，小宝记不住，先生就一遍一遍地教，一点不耐烦的样子都没有。
　　小宝瞪着眼睛努力认字，想要中午被蜀蜀表扬。
　　夫子看他今日一口气认了八个字，摸摸他的头，夸赞他聪明。
　　小宝拿着笔歪歪扭扭写字，口齿不清道：“要给蜀蜀看。”
　　“叔叔来了啊？”夫子摸着胡子笑。
　　小宝认真地“嗯”了一声，分不清叔叔和蜀蜀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