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爱是一把刀》helenworm

5、第 5 章

　　她的声音太尖利，我爸是抄着花瓶冲进来的：“怎么了怎么了？”
　　我妈瞪我，呜呜地哭，我爸更慌了，上来给我一脚。“死东西，又找抽。”
　　找抽？我总算明白我在干吗了，我不就是找抽吗。我从地上爬起来，给自己拍拍灰：“我要去他的婚礼看看。”
　　我妈拍着心口直喘，我爸想了一下才明白他儿子说什么呢，他干脆地又给我一脚。“你还想到人家婚礼上去丢人！”
　　我这次爬的就没上次那么利落了，看来平时老爸打我，那都是手下留情的。“不丢人，我凭什么不去，我去看看，他怎么当着我的面结婚。”
　　我爸还想踹，我妈扑了过来，抱住我大哭：“傻孩子，你怎么这么傻呢。那个骗子，杀千刀的有什么好，他要结婚啊，和女人结婚，你怎么这么傻呢！”
　　我伸手，把她抱进怀里：“妈，我不傻，我就想给自己一个交代。”，她哭的咳嗽起来，我轻轻拍她的背。“妈，让我去吧，不然我一辈子不甘心。”
　　我妈用手背抹抹眼泪，慢慢地离开我，一步一步朝门口走，她的脊背微微驮着，哭声却渐渐小了。“你去吧，别穿这个，我给你拿西服去。”
　　穿好衣服，我妈给我梳头，其实我这点毛，梳不梳基本没区别，可她非要梳。
　　“你也得答应妈一件事。”
　　我想都不想，现在的我，还有什么不敢点头的？
　　她放下梳子，那起电话用免提拨了一个号，我爸跟我都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一个迷迷糊糊的声音从里面传过来：“喂！”
　　我吞了口吐沫，这是许楠，我妈牛的，什么时候她跟这家伙达成战略同盟了她！
　　老妈继续用免提，明摆着让我听。“许楠，我是小杰的妈妈。”
　　那边利马清醒过来。“阿，阿姨好！杰子没出事吧？”
　　我心说你就不能盼我点好，我妈倒微笑了。“他任性，我也是没办法，求你点小事。”
　　许楠那边有西西梭梭的声音：“阿姨，我换个地方，您别挂啊。”
　　过了几分钟，他大概不再怕人听见，声音明显大起来。“您说吧。”
　　我妈一点不着急：“杰子呗，他想去看看婚礼。”
　　那边“啊”了一声，然后是楠子尴尬的声音：“看看……我哥的婚礼？”
　　我妈说是啊，楠子那边空白了一拍：“您来不来？”
　　我妈看看我，终于摇头：“他不想我去，既然是成全他，我不去。小楠，你能不能带他远远看一眼就好，我去接他。”
　　我听到楠子那边他妈大声叫他名字，这家伙一准十足为难，可他还是答应了。“行，我带着他，不用您接，我送回去，反正婚礼完了就是个吃。您把他给我送到这个地址，10点整啊，再早我跑不出来。”
　　他说了一个地址，我想起那是个教堂，不愧是海龟，婚礼都搞这么洋活。
　　放下电话，我妈一声不吭地去洗脸，我爸点根烟抽了两口，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过了一会，他朝我走过来，我哆嗦了一下。
　　“不打你！”
　　我抬眼瞄他，不打干吗？他果然还是伸手拍了我一把，我把肩膀缩起来，他蹲下来，把抽了一半的香烟塞进儿子嘴里。“不管怎样，象个爷们站直了！”
　　我把烟从嘴里拿出来，许楠有时候喜欢来一根，我从来不抽这玩意。“我是个爷们。”
　　老爸点点头，进屋找他老婆去了。
　　我不记得上次跟老妈手拉手出门是几岁的事儿了，7岁？8岁？估计超不过9岁吧？！今年我16，以前我妈拉我，我得抬胳膊，现在，算上高跟她也没我高。过马路的时候，她象以前一样把我护在自己后面，我拉住她，绕过去走在她的外侧，我妈终于又肯对我说话了。
　　“你这孩子……”。
　　她没再说下去，我也无言以对，我不孝顺，我不想惹她生气，可我已经这样了。
　　她轻轻拽了拽我的胳膊，尽量把声音放的平缓下来：“妈不想你来，疼啊！可你偏死心眼，偏不亲眼看到就不肯死心，我也想通了，这次我就让你疼，不疼你记不住。”
　　越过高大的塔楼，教堂的尖顶夹杂在一片珍贵的绿色之中仿佛一片漂在油汤里的香菜叶儿，从这里，能看到三三两两挤在街边的小车，我妈停下来，摸出手机给许楠打电话。
　　许楠接起来就一句话：“您等在那儿，看好他，别撒手，我马上过来。”
　　我笑，敢情当我是疯狗，吓死丫的。我妈伸手整理我的衣服领子，任谁被她这样看着都只想把头埋进她的怀里，我对她笑：“妈，你放心，我看看就回来。”
　　我妈的眼睛红红的：“妈在这儿等着你，你记得啊。”
　　马路对面一个穿着深色西装的人朝我们大步走过来，我看了一会才认出来，这人模狗样的居然是许楠。我妈拽我拽的更紧了：“小楠，你千万看好他，别做什么傻事。”
　　许楠说阿姨你放心，转头对我一伸手：“把你的右手给我。”
　　我妈抓起我的右手伸给他，小子真够狠，不知道从哪儿弄了幅玩具手铐，“垮啦”我的右手结结实实拷他左手上了。
　　我有点烦他。“你干吗！”
　　我妈居然拍我：“别闹，听小楠的。”
　　我还是不乐意，闷头扯自己的胳膊，许楠的爪子特顺手地扣了上来：“你今儿得听我的，不然咱们就哪儿都不去了。”
　　我真想坐地上看谁耗的起，“瓮……”，马路对面的钟响的跟救火车似的，我认了行吧，别说手铐，就算他今儿真拿一狗圈牵我我也认了。
　　“我要进去。”
　　“让你进去。”
　　“我要看着他说他愿意。”
　　许楠看了我妈一眼，我妈合着两掌，轻轻对他作揖。“行，看着。”
　　我高兴了，扯起嘴角凑到妈脸上亲亲她：“妈，我看着他结婚，疼一下就完了。以后我听你的，只爱你和我爸，咱们永远在一块儿。”
　　我妈不知是哭还是笑，她说：“好，妈等着你。”
　　右手被狠狠握了一下，许楠把我从妈妈手里接过来：“咱们走吧。”
　　尖顶子的房子越来越大，敞开的大门里一条血红的大道。许楠紧拉着我的胳膊，把我往旁边的停车位里拉，几天没见，这小子学坏了，对待同学象美军一样蛮横。我比画比画正门：“从那边进去。”
　　许楠用他那小眼睛瞪我：“红地毯是给新娘走的，你别给我憋嘴，我知道你打什么主意。舅妈好！”
　　我抬头，一鲜红色的胖阿姨激动地挥舞胳膊，许楠一挺身，把我俩拷在一起的双手背在身后。“这是我同学，里面太闷了，我们出来换换气。”
　　胖阿姨说是啊是啊，新娘那边说堵车，看来得稍微拖拖，一边夸奖许楠今天精神。“哎呀，上次看到你这才几天，大小伙子了，穿这身衣服真合身，这次是你哥，下次就该我们小楠了吧。”
　　我呵呵地笑，许楠大红着脸拖起我往后面狂跑，人人看到我们都以为着火了，满院子的亲戚朋友都衣鬓飘香的，谁也没胆量拦这头疯驴子。
　　冲到尖顶子后面，有扇小门，许楠一扒拉门就开了，里面乱糟糟地堆着些纸箱子、旧椅子什么什么的，敢情是个仓库。
　　我俩摸进这仓库里面，门一关就显的黑，气味也不好，许楠却不走了，拍拍一张扎着金黄色蝴蝶结的椅子：“坐。”
　　我的手腕拷在他的手腕上，他坐下，我总不能扎马步，一人蹭半张椅子小心翼翼地坐下，他压低声音问我：“你知道这是哪儿？”
　　我看都懒得看他：“你打算抛尸的地方？”
　　他靠了一声，他的膝盖磕着我的膝盖：“你TM太没良心了，我放弃前面通风露气的软坐不坐陪你一块窝这垃圾堆里你知道不知道啊。”
　　我打量了一下四周，垃圾堆没错，不过谁要窝这儿的？“你不抛尸你拷上我到这儿干吗？”
　　他又磕我：“你不是要看……吗？”
　　我点头，我就是要看，我要看看新娘子有多漂亮、我要看看钻戒有多闪亮、我要看看许檎你结婚我怎么能不看！大概我脸上的表情挺狰狞，许楠突然转过头不愿意面对我。
　　“这里是台下面，他们待会就在上面宣誓，我看过了，地板上缝挺大的，等会咱们把这些垃圾堆一堆，你站在上面肯定能看清楚。”，他停顿了一下，伸手在口袋里乱摸，我拖着一条胳膊站起来，把最大的纸箱子往屋子中央拽，一块软软的东西塞了过来，许楠的声音小的就象蚊子哼哼。
　　“手帕，先把你的眼泪擦擦。”
　　许楠没骗我，地板上的缝是挺大的，这里绝对是观察皮鞋的最佳视点。我们俩战战兢兢地站在叠起来的箱子顶上，外面的欢笑声、音乐声仿佛一出立体声广播剧，一双男士的黑皮鞋落在我正头上，楠子贴在我耳朵边介绍：“我爸！”
　　这哥们真行，看鞋底就能叫爸爸，上面扯着麦克风又拍打又咳嗽，弄的我头上尘土飞扬他又下去了。楠子继续解说：“他试试麦。”
　　又一黑皮鞋上来，这双斯文，脚步轻轻的，亭亭立在台子中间要多安详有多安详，许楠真锉，整个人快趴在我右边了。“悄点啊，这是李神父。”
　　我管他张王赵李：“历史告诉我们，洋和尚没一个好东西。”
　　许楠叹着气说他今天不招我，人声逐渐安静，钢琴冰冷的丁冬声象冬天的雨水一样浇下来，这次我不用他解说。“开始了。”
　　黑皮鞋是伴郎的、红高跟是伴娘的、一双半大的小脚是拿戒指的小孩，我颠起脚尖，晃晃悠悠地趴着地板缝想看看那戒指什么样，有没有他给我的易拉罐环漂亮，纸箱子朝一边歪了一下，许楠总算没叫出来，不然一定吓死头上的。
　　一双男式的白皮鞋一步步踏着点子走过来，地板缝里的光线一下一下的被它切断又愈合，它停在我头顶的位置，在那里造成一团沉重地乌黑。
　　许楠的呼吸声都透着小心，我裂裂嘴：“你看的到伴娘的内裤不？”
　　他大脑进水了，该看的不看不该看的乱看，他看着我。“杰子，这是我哥。”
　　我继续裂大了嘴巴吃灰尘：“肉色的，好象还有花边。”
　　嘴巴被捂住了，他用空闲的右手堵住我的嘴巴，拷在一起的左手紧紧按在我的右手上：“别耍宝了。”
　　更多的光线被切碎，更多的重量堆积在我头顶，新娘的高跟滴滴达达落在地板上特象冰溜子落进我的脖子里。
　　“许檎先生，你愿意接受董艳洁女士做你的妻子吗？”
　　很长很长的2秒钟，他在犹豫，他不会背叛我们的爱情！我伸出手贴在地板上的黑暗处，我在这里啊，檎哥！他开口，他的声音庄重仿佛死者。“我爱杰，我愿娶她为妻。”
　　人群在欢呼，一瞬间，我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