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水寒》梅花五

9、重返故里

　　陆遥吐吐舌头，刚要再说什么，忽听得山洞上方有人声音清冽：“是谁不告而来，潜入别人住处，这难道也是名门正派的风范之一吗？”大家心头均是一震：秦易水！
　　长须道人张小良叫到：“秦易水，这次你再别想逃脱，还不快速速下来受死！”
　　洞口一闪，一个人影翩然落下，正是秦易水。他脸上还带了一丝浅笑，望向张小良的目光却是冷寒至极：“怪不得遍寻不着张道长，原来你却在这里。”他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大家被他看的俱是一凉，不由自主握了手里的武器，只等谦抑方丈一声令下。秦易水道：“你们既服了制毒解药，又穿了玄铁神衣，这般处心积虑，看来取我性命是胸有成竹了？”
　　谦抑方丈咳了一声：“动手吧。”一时间十八般兵器向秦易水飞去。这次聚在这里的全是百里挑一的成名高手，又严阵以待，自不比武林大会那日仓促混乱。
　　秦易水却也不惧，仗着地势熟悉，挥洒剑气，瞬息之间兵器纷纷落地，他自己身子虽然晃了一晃，却是好端端站在那里。于青心中忧惧，忍不住大叫一声：“易水，你快走吧！”
　　秦易水看向于青，脸色顿缓：“小青，你靠边站。”随即对众人说道：“以多胜少，以为我秦易水就怕了么？”
　　谦抑方丈道：“快！”说时迟那时快，众高手组成一个奇异阵型，四五人腾地而起，奔向秦易水。
　　上次只是见秦易水挥动袖子，这次却实实在在看他手持怪剑向前一挡。但见绿光奇炽，轰地一声闷响，冲在前面的四五高手跌了回来，阵型变得溃乱，剩余人等也无不身受重击，竟是人人都受了内伤！
　　谦抑方丈手扶胸口惨笑一声：“秦易水，老衲还是低估了你剑气的威力。”秦易水好像也没料到这般情况，愣了片刻，冷笑道：“是啊，玄铁神衣也未必是救命稻草。”
　　于青和陆游站在圈外，却是没有受伤，他见秦易水眼中寒光愈重，知他要对洞中诸人痛下杀手，忙冲上前去：“易水，不要，不要杀他们！”
　　秦易水一晃，唇边渗出一缕血痕，看了于青道：“小青，你没事吧？”于青见他似也有恙，却先关心自己，心下感动：“我没事。”回头再向诸高手一望，恰看见师傅正面色雪白地瞪着自己，忙急切转身道：“易水，快走吧，别伤害我师傅他们。”
　　秦易水道：“你也看见了，是他们先来害我。我若不伤他们，你以为他们会放过我么？”于青急道：“他们已经受伤，不能再害你了。易水，就算为了我好不好，你千万不要一错再错下去了！”
　　陆步平忽然厉声说道：“于青，你再不知羞耻地求他一句，就永远不要再叫我师傅！”于青大惊失色：“师傅……”秦易水冷然道：“小青，你叫我放了他们，他们都待你很好吗？难道你忘了你这师傅害死你爹的事情了吗？”
　　于青不料他会说出这话来，当真是又急又慌，忙转脸看向路步平。但见陆步平脸色变了几变，森然道：“于青，原来这么多年你一直记恨于我，始终没忘了你父亲的事。”于青这下真是有口也说不清了，急得几乎要哭将出来：“师傅，不是的，……你听我说……”
　　秦易水看到于青惊慌失措的样子，心中不忍，便道：“好了小青，你也不必着急，我不伤他们便是。只不过张小良是害死残秋的元凶，这个人我非杀不可。你让开，我杀了他便带你走。”
　　长须道人张小良闻言大笑道：“好，秦易水，我就知道你会为周残秋之事恨我入骨，如今落在你手里，要杀便杀吧，只是别忘了你刚才的许诺，杀了贫道，放掉大伙。”
　　此时于青却捡起一把长剑横在自己颈中，看了秦易水道：“易水，今日有我在此，绝不能看你再杀一人。你若执意要去，就请踏了我的尸首先。”
　　秦易水见那剑锋锋利无比，于青只是横在颈上便已有汩汩鲜血冒出，不禁慌了：“小青，你这是何苦？快放下。”
　　于青凄惨一笑：“易水，我早知和你没有未来可言，却始终不敢面对。……你再向前一步，我就先死在你面前。”
　　秦易水见他心意坚决，剑又离得甚近，并无把握可以营救，忙退后一步：“小青，你想让我怎样？你把剑放下，我现在就带你走如何？”
　　于青摇摇头：“我不能走，你现在快离了这里。快！”
　　秦易水道：“你让我自己走？要走也是和你一起……”
　　于青道：“你真不走？”随即不再多言，只把剑用力向下压去。秦易水大惊，叫道：“我走！我走！”他朝于青看了一眼，见他不再施力，一咬牙纵身飞去。
　　于青脖子里血流不止，扔了剑坐倒在地。
　　陆遥跑上前来，看看目光呆滞的于青，再看看深受内伤的师傅及各大高手，急得上窜下跳，不知先救哪个好了。
　　秦易水的离去让众高手得以有工夫运息疗伤，玄铁神衣终也起了一定的护体作用，不消多时，但见各高手一个个站了起来。
　　这回于青虽救了大伙，他和秦易水那不同寻常的关系却也落在众人眼里。到底如何对他，众人也犯了踌躇。于青收回心神，胆怯地对陆步平叫了一声：“师傅……”
　　陆步平不看他：“你还叫我师傅干什么？”于青鼻子一酸，泪流了出来。
　　倒是有一个高手看不下去，劝说道：“陆大侠，你这徒儿虽然与秦易水有染，也算迷途知返，救了大伙一命，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他吧。都怪秦易水那厮，武功怎么精进至此？”
　　谦抑方丈本来沉默不语，若有所思，此刻也走到陆步平身边，附耳说了一通，最后道：“陆大侠带着你的徒弟走吧。”
　　陆步平扫了于青一眼，道：“走吧，愣着做甚，这洞中还有你的东西不成？”说完自己先走了出去。
　　于青闻言如获大赦，和陆遥对看一眼，忙跟在后边。
　　陆步平离了众人，带着陆遥和于青，便是要向着五莲山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陆步平不说话，于青自然也是一声不敢吭。陆遥跟在身边，看着这僵持场面，那个难受劲儿就别提了，只是事态严重，虽然他平日里多嘴，却也不敢妄言。
　　沉默了一路，走了几天，终于到了五莲山。
　　重返故里，物是却人非，于青望着熟悉的事物，心头迷茫阵阵，秦易水的面容和身影时不时涌将过来，刺得他旧伤流出新血。
　　其余的师兄姊早都返回山上等着，看到陆步平带了于青回来，均欢喜异常，可看到三人面色凝重，不仅又面面相觑，大感诧异。
　　陆步平道：“老四，把于青关到痛思房，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去。”大家吃了一惊，陆芳急道：“师傅，这是为何？”陆步平也不答言，哼了一声扬长而去。
　　失了目标的师兄姊们围住于青，吵吵嚷嚷问个不休，于青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还是陆遥急了，大叫一声：“别吵了，先听师傅的把小青带过去吧！”
　　痛思房是陆步平惩治犯了错误徒弟的地方，以便隔离众人，使之自闭在此，反思悔过。这里并不经常使用，于青在山上五年，一次也没有呆过，谁料现在还是被关了进来。于青独自一人坐在痛思房的床上，闻着房间里散发的阵阵霉味，心中波涛起伏又空空洞洞，深知师傅这次真是动了雷霆之怒。
　　许久之后，门被打开，竟是陆步平走了进来。于青眼睛一阵模糊：“师傅。”
　　陆步平沉默良久，道：“小青，我知道你是个老实孩子，你告诉我，这次秦易水把你掠走，发生了什么？”于青心知这是师傅给他机会解释，可是张了张嘴，实在不知从何说起。不说，师傅必将震怒，说了，也好不到哪里去。
　　于青犹豫再三，还是吞吐道：“师傅，徒儿该死……”
　　陆步平道：“该死什么？是秦易水对你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于青支支吾吾：“没有……我……”
　　陆步平凛然道：“这么说，你是不打算告诉我了？”
　　于青百般无奈，一下跪在地上：“师傅，我说不出……”
　　陆步平脸色大变：“好，我知道你恨我，不把我放在眼里……”
　　于青大惊失色：“师傅，徒儿不敢……”
　　陆步平一言不发，突然上前拂了他的穴道，把他丢上床，自顾去了。
　　这下子于青欲哭无泪，想死的心都有了。自这次下山之后，自己就频频被点，不知是撞了哪路神仙，只怕连那几个穴道都已经麻木了。
　　傍晚，门又响了，却是七师姊陆芳进来了。她端着一个饭盘，面带忧色，想是五师兄把事情始末都跟大家说了。陆芳放下食盘，道：“小青，你到底是怎么搞得？这回师傅是真动了气，你赶紧认个错，把事情原原本本说给他，也就罢了。”
　　于青苦笑一声，有些错一旦犯了，认了也没用。若能认错，也便没错了。
　　陆芳见他容颜憔悴，沉默不语，想起师傅嘱托，道：“快吃了这饭吧，是师傅叫我送来的，嘱咐一定要看你吃下去。你看，师傅还是记挂着你，你就不要再固执了。”她把食盒放在于青面前，于青双臂可以活动，听她如是说，便拿起竹著，只是腹中虽然饥饿，饭却难以下咽。
　　陆芳看他那副不死不活的样子，急道：“小青啊，老五跟我说了，我也不信，那天我见秦易水对你下手甚是狠辣，你又怎能被他蛊惑，和他勾结一气呢？我知道，师傅一定是误会了你，你有什么难言之隐，跟师姊说说好吗？”
　　于青竹著僵在嘴边，突然哀求道：“师姊，我错了，你们别问了，放过我好不好？”
　　陆芳愣了一下，实在觉得可怜心疼，不由得应道：“好好，我不问了，快吃饭吧，这是师傅的命令。”
　　等于青食不甘味地勉强吃完饭菜，陆芳站起来道：“师傅不让我耽搁，我得走了。小青，你好好想想，只要你向师傅坦承错误，痛改前非，他老人家不会难为你的。”
　　她走到门口，又猛然回头，眼神十分奇怪地来了一句：“小青，那秦易水虽艳若桃李，却是心如蛇蝎，你……你好自为之吧。”说完闭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