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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路途遥远 ...

  •   马车轱辘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一路颠簸不定,拉起车帘,天是灰蒙蒙的、树是灰蒙蒙的、前路是一片迷蒙,像是一张灰色的大网,带着灰色的气味,萦绕着素语,她只要一想到死去的良缘,她便浑身冰冷。宽敞的马车,温暖的手炉还有貂皮大衣,但是素语依然感觉寒冷,下雪的时候,有良缘姐姐捂暖她的手,可如今,什么都没有了。
      “良缘阿姐..........”她念叨着,心中无比的酸涩,眼角润湿。
      离开京都已经有两日了,谨实的册立大典应该开始,素语惨淡一笑,她实在不愿看到这么喜庆的场面,许老将军一案还没有过多久,便迎来这么一件大事,不知道是故意为之还是凑巧,将所有的目光都转移了。许家一案,没多久便被遗忘,即使有人想要为许老将军翻案,也没有人理会了,素语嘲讽着,当权者,果然是好手段啊。
      而她,普通的女子,无权无势,根本没有能力去为许家平反,更何况,她能清楚地感受到,设这个局的人,身份不简单,天衣无缝的阴谋。许老将军征战多年,立功无数,百姓爱戴,不乏亲信之人,但却在出事之后,没有任何的消息,要么被压制了、要么是被谋杀了。素语按着头,她不能在想下去了,越想下去,她便越痛苦,越难受。
      最痛苦的事情,就是自己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做不了,她不敢做,不敢为许家洗清冤屈,一旦她做那些事,林家一定会遭难,她不敢。
      莲衣见素语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很担心,出声喊道:“三姐姐,三姐姐!你怎么了?怎么了?”莲衣一边轻声喊,一边推着她的肩膀,许久,素语才从痛苦中走出来。“三姐姐,你在想些什么,是不是还在想良缘姐姐的事情?三姐姐,你还好吗?”
      素语苦笑着,“没事了,都过去了,只是觉得,权势真可怕,它可以害死许多无辜之人......”
      “可是,偏偏还有那么多人,想要得到它。”莲衣想到了她的父亲,她的父亲差一点便毁了她的一生,当初,她在寿宴上大胆地露头弹琴,是因为那封信里头,要她博得留皇的好感,然后,入宫,成为皇宫中的一名妃嫔,这样子,对她的父亲、对林家,都十分的有利。然而,她父亲的希望落了空,莲衣十分的难受,她从来没有想过进宫当妃子,尤其是当梁少平出现后,那个笑起来很温暖的男子,已经将她的心占据了,她也从来没有这般绝望过,她的父亲,为了权势,竟然要牺牲她的一生。所幸,一切都还好..........
      “可是要真的没有了权势,那么只能任人宰割了,良缘阿姐在上元节那晚,说的话全是对的,许伯父就是因为手上的兵权,才被人算计的。”
      “三姐姐,还是桐城好,没有那么多的阴谋诡计........”
      ............
      刚刚卸下繁重的服饰,张安这个太监总管,便给谨实端来了一沓奏折,“太子殿下,陛下说了,今后的朝政之事,您来处理,不懂之事可以同徐国公、郑丞相商议,”看到谨实有些诧异,张安继续说道:“陛下说了,你是太子,将来会是一位好君主,凡是要自己决断.......”谨实一听,全明白了,留皇是要将所有的事都交给他处理,而且不能让徐家、李氏一族,掌控朝政。他开始头疼了,这是一个多么大的难题!虽说,留皇看起来昏庸无道、只顾享乐,但是暗地里,他也在密切的注意朝中之事,他只不过是被压制得太厉害了,如今,他想让自己的儿子,逃脱这种压制,而有能力、有智谋的儿子,就是谨实。
      “殿下,这是恭城侯的奏折,您看看。”谨实接过一看,恭城侯让人快马加鞭送过来的折子,是希望早点安置好桐城的许家军,毕竟,许家军军心涣散,处理不好,难免会乱,谨实沉思着,“许家军,许家军,得找一个新的将领........”眼前一亮,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人选。
      虽然谨实在一众人的诧异中当上太子,但是却没有多少人反对,因为徐家、李氏一族都没有动静,像是默认了谨实。然而,令人猜疑的是,谨实非皇后之子,是淑妃所生,那么,若是有朝一日,太子登基,太后是留后李氏还是太子生母淑妃?确实是猜不透啊,难道还会出现两宫太后之事。但是,太子能不能顺利登基成皇帝,一切都还太早,谁又能保证,太子不会换人呢?
      无论如何,淑妃的表面功夫,可是做得很好的,宫中之人都知道淑妃与留后李氏不和,但是这几日,淑妃日日前去坤宁宫,昨儿个做了玲珑糕、今儿个弄了新奇玩意、明儿个熬汤,淑妃想要讨好皇后之事,众人皆知,而皇后呢,也将前尘旧事的恩怨抛个一干二净,两个斗了二十几年的女人,就这样亲如姐妹,令人咂舌。
      近日,最忙的便是秋儿了,留太后下旨赐婚她与太子梁景明,并准许她回到肖府,在肖府出嫁,芳姑姑一听到这个消息,悲喜交加,欢喜的是离开肖府多年,终于可以带着秋儿回去了,悲的原因是,秋儿要嫁给太子,她依旧不能和皇宫断绝一切,并且,淑妃与肖将军之死有关,若是今后秋儿知道那些旧事,不知道她会怎么样.......芳姑姑,为秋儿筹办着出嫁之事,心中却是乱得很,她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秋儿关于肖将军的事,每当一想要开口时,却瞧见了秋儿满心欢喜、幸福甜蜜的样子,她又开不了口了,她呆呆地望着窗外,呢喃道:“但愿,太子真的能让她开心,保护她一辈子,”随即她的目光又凶狠了起来,“不然,我便让他当不成这个太子!”
      “芳姑姑、芳姑姑,您快过来一下.......”芳姑姑转身,身后的秋儿朝她微笑着,见到这样灿烂的笑容,芳姑姑心底的一些隐晦,全都消散了,她护了秋儿十几年,不久之后秋儿即将出嫁,所嫁之人还是秋儿心仪之人,即使她对淑妃的成见很大,但是,只要是秋儿喜欢,那么她便会接受那个人的儿子,她所图谋的一切,都是为了小秋儿。
      .........
      第三日,马车到了荒郊野外,那儿没有人烟,只有一片树林,四周都静寂得很,杨管事特地为素语和连衣安排了四名护卫,一路上护着她们,而且马车夫也是个经验丰富之人。天色未暗,众人在树林处落脚,早早的便生起了火堆,燃起的火堆,因柴木有些潮湿,烟气很大,那个生火的护卫弄了好久,才让火旺了起来,但是他脸上脏兮兮的,都是黑印,惹得其余的三名护卫哄笑起来。这样爽朗、洪亮的笑声回旋在漫漫林海中,将素语多日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几个人,围住了火堆,见多识广的马车夫,给几个年轻人讲起了一些离奇古怪之事,素语向来就喜欢听这些,她连同莲衣下了马车,也到火堆旁,素语和莲衣一来,几个人立马站了起来,态度十分的恭敬。
      “不用多礼,大家都随意吧,”
      “好,既然三姑娘和四小姐都这么说了,大家都坐下吧,不要拘谨了,”马车夫呵呵一笑,让众人都坐好,几个护卫还专门找了两块平坦的石头,抱过来给素语和莲衣坐,就这样,七个人围着火堆,马车夫也开始讲了:“我年轻力壮的时候呢,是一个镖师,专门替达官贵人护送一些贵重物品,有时候,有那个官人克死他乡了,也会出钱请我们连人带棺材送回乡…………”夜幕降临,天开始变黑了,火堆越烧越旺了,马车夫喝了一口酒,见众人都等着他的下文,他笑了笑,继续说道:“那时候,有个当官的老爷,是沧州人,来京都办些事,不知怎么的,突然急病死了,然后他的朋友就出了一大笔钱,请我和我的几个兄弟将遗体送回沧州,那个人出了好大一笔钱。于是,我们兄弟五人就运着棺材前去沧州,说来也奇怪,我们刚走到半路,只见狂风大起,风沙迷眼,眼看着就要下大雨了,于是我们便寻了一个破庙,暂时安顿了下来,想等着雨停了,再走,不知怎么了,我们刚在破庙坐下不久,都睡着了,迷迷糊糊中,仿佛听到棺材里头有动静,像是在说话,兄弟们都吓得不清,觉得是诈尸了,我是胆子最大的,从来不信鬼邪之说,我大着胆子推开了棺材…………”说道这,马车夫又喝了一口酒,树林里怪声不断,阴风吹来,几个护卫听到这一段,也有些毛骨悚然。
      莲衣向来最怕这些,在听到这些话时,浑身颤抖,抓着素语的手臂,不肯放开。虽然不能看清她的脸色,但是素语知道莲衣的脸肯定是煞白,煞白的。素语轻笑着,她也不信鬼怪之说,“然后呢?你见到什么了?”
      马车夫瞧了一眼素语,面露赞誉之色,他看着火堆继续说道:“里头的死人确实是在说话,嘴唇一直在动,我们仔细一听,才听清楚他一直在重复的那句话,他说,害了我,你不得好死…………他说了有半个时辰,那时候,我们以为他没有死,便大着胆去试他的鼻息,然而,没有气的,是死人,兄弟几个都怕死了,连忙将棺材盖上,并将棺材钉死,再后来,风雨停了,我们马不停蹄地拉着棺材,赶到了沧州。当我们回京都找那个人要剩下的一半钱时,却发现他被淹死在河里了…………”
      “奇怪,怎么会这样子呢?”年轻的护卫,好奇的出声,打断了马车夫的话。马车夫淡淡一笑,笑得有些诡异,“你们猜,他是怎么落到河里的?是谁杀了他?”众人摇摇头,都不清楚。“有仆人看见,他是自己走到池塘,寻死的,但是为什么寻死没有知道。之后过了几天,官府的人发现了这个人的密室里,有一件宝物,那件宝物正是沧州那位老爷家的传家宝,玉观音。官府的人为了早早的结案,便说这是一起谋财害命案,那个淹死的人毒死了沧州的朋友,然后,良心难安,自己跳的河,案子就这样子结束了。”
      “这个说不通啊,好怪异啊,死人怎么会说话呢?杀人凶手又怎么会自杀呢?”
      “我也觉得奇怪,您是不是在糊弄我们啊?”护卫们,开始质疑这件事是不是真实的。
      马车夫看着几个护卫,笑了起来,随即别有深意地看向素语,“三姑娘,你是怎么想的?”素语微微皱眉,提出了心中的疑惑,“到底是什么样的玉观音,值得他下手杀害自己的朋友呢?问题应该在玉观音上,”马车夫会心一笑,摸着胡子继续说道:“不错,问题在玉观音,官府的人将玉观音作为证据,摆在公堂之上,可是,就在当天,众目睽睽之下,玉观音居然消失了。沧州的那位老爷的坟墓也被挖了,尸体不见了。”
      “天啊!太匪夷所思了,宝物不见了,宝物的主人,死了,连尸体也不见了,而且,还诈尸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四个护卫中,有一个护卫,神色怪异地说。
      “这就是我要说的故事了,后来案情有了什么进展,我也不清楚了,只知道,死人和玉观音都没有了下落。”马车夫,将囊中最后一口酒喝完了,然后抱着膝盖,沉沉睡去了,其余的六个人,面面相觑,眼中全是疑惑,火堆虽暖,但这一夜,他们都睡不着了。
      素语听完这个离奇古怪的故事后,口中一直念叨着“传家宝,玉观音,”她总是不由想起青玉瓷,和寿康宫中那位老妇人的话,林家的青玉瓷已经被盯上了,青玉瓷涉及皇室的一个大秘密。思着想着,素语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她看着燃烧的柴木,听着噼里啪啦沉闷的声,四周一片寂静,四个护卫抱着剑,闭目养神了,莲衣也倚靠着她,打起了瞌睡。野外的深夜总是这么静寂,树林深处总有沙沙的声响,也就只有这样的夜晚,素语才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清晨的冷风,格外的凌冽,即使置身在马车中,仍能感受到那股寒冷。马车夫举着马鞭,吆喝着赶马,回青城的路,总是途经荒郊野岭,十分的荒凉,前一日经过桐城,莲衣询问素语,要不要回桐城看看,素语哀叹了一声,摇头拒绝了,林家已经全部搬到青城了,独剩空空的林宅留在桐城,素语不敢去看,怕见到林家老宅子破败、荒凉的样子,会心痛,那里有她最美好的记忆和痛苦的回忆。轮子碾过枯死的野草,留下两道浅浅的印子,轱辘声很响亮,在这人烟稀少的荒郊野外,声音透着凄凉。
      “吁!”马车夫拉住缰绳,马车因突然停下而剧烈的晃动,马车夫扯着大嗓门喊道:“前头是何人?为何拦路,速速报上名来!”这样的话,也就是这样的老江湖才会说,因为前头突然有人拦路,不知是敌是友,两个侍卫握紧长剑,神色严谨地策马上前来,四个护卫将马车掩护了起来。
      “各位不必如此,在下与你家小姐相识,”来者披着宽大的斗篷,骑在棕色的马匹上,后头有一个跟从,穿衣打扮与他的主人一致。似乎是听到了熟人的声音,原本想待在马车不出来的素语,撩开了车帘,一抬头,前头拦路之人也脱下了斗篷的帽子,素语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竟然是他!温文尔雅、浅浅一笑,虽然披着黑色的斗篷,却自带孤傲之气。拦路之人正是傅岩,却不知道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大家都退下吧,是我的一位朋友,”护卫一听,便松懈了下来,退到了身后,傅岩赶着骏马来到马车前,唤石紧跟在后头,“傅将军,怎么会出现在此处,我们应该不同路吧?”素语望着他那俊朗的容颜,将目光收住,疑惑地开口。傅岩看着她,淡淡一笑,“深山野林、荒郊野岭、长路漫漫,能否同行?岩要去桐城办点事,可否同行?”
      素语呆呆地望着他,迟疑了一下,“这,自然可以,”。马车夫爽朗一笑,看着这两个年轻人,“路上难得有人结伴同行,三姑娘坐好了,赶车咯!”素语连忙放下帘子,坐好来,鞭子一抽,马车立马奔了出去,身后的几个人也吆喝着,骑马赶了上来。帘子随风飘扬,若隐若现,能瞧见骏马与俊朗的男人,马匹跑慢了一些,马车没有晃动得像之前这么厉害了,她一把撩起窗帘,看着马背上的人,“傅将军,您到桐城有什么事吗?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傅岩笑着,他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她想还人情,他拉着缰绳,眉目含笑地说:“现在就有,你不要再喊我傅将军了,相识那么久,直接喊在下为傅岩吧!在下也不想一口一口林姑娘地叫了,叫素语吧,省了许多繁文礼节,”
      素语惊讶了一下,随即微笑着,“这,当然可以,傅将军屈尊降贵,那我自然也不能扭扭捏捏了,爽快一些!”傅岩听了她的话,忽然发笑起来,“好!你我身份各异,但是岩能交到如此红颜知己,实在是三生有幸,”两人相视而笑,这一回,她与他,成了真正的朋友。
      身份各异又如何,曾经厮杀如敌又如何,人生在世,难得一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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