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艾]待到天明》柳烟微

2、ch.2

　　利威尔认为在当下外面一定是在下雨，还是延绵了许久的雨。

　　如今他身处的位置恰好是这座城堡的最底层，敦厚的石墙将整个阴暗的空间捂了个严实，少了窗户连接室内与室外，地下室里的空气流动极为缓慢，里边的人连探知外头情况都显得非常困难。

　　整个城堡的排水系统与这件地下室相去不远，地面上积聚的水量实在太多，城堡四周的排水设施再怎么犀利，恰时亦显得有些力不从心，水流走得太急，啪啪啪地打在管道的平壁上边，连同滴在水面上的声响，已足够叫利威尔推断出大致的状况。

　　他的五感生来就比其他人要来得更为敏锐。

　　利威尔紧了紧眉梢，复又走到房间的一角，安安静静地坐了下来。

　　男人现下的心情非常不好，整个人几乎是处于一种即点即燃的危险状态中，只不过在当前并没有什么人和事可以供他/发/泄/情绪，因而利威尔只能自己一个人憋着，想办法进行自我调节。

　　这绝对不是利威尔可以忍受的一种生活，当然他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了，自然也不存在“生活”这种说法。

　　然而对于利威尔来说，这才是他最大的困扰。

　　男人找不到自己在现世驻留的理由。

　　他无能为力。

　　三天了，利威尔一直坐在房间的角落里，眼睁睁地看着艾伦用被子将自己的身体牢牢裹住，就这样闷头在床上睡了三天。

　　利威尔十分不解，虽说自从能够变成巨人以后，少年的体质已然发生了某种不可捉摸的改变，但是只要是一个人，若是连续三天都陷于一种不吃不喝的窘境之中，只怕还是要出问题的。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现象，利威尔的耳朵特别灵，地下室周边的动静只要不是收掩得太过细密，大致还是逃不过他的搜查。

　　这几天里，常会有人在门前停驻，那脚步声显得相当的杂乱，有时候甚至会传来某个人烦躁得不自觉来回走动的声响，又或者在特定的时间点某个人将饭菜连同餐盘一并放在地面上点出的动静。

　　利威尔的耳朵让男人意识到每一次到这里来的人大多都是不一样的，男人由此终于可以肯定艾伦并没有被人无故监禁，只不过这个认知并不能让利威尔安心。

　　男人更加焦躁了，他越发想不明白当下自己所看见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利威尔死于最后一战，由此他可以确信在当下战争已经结束了，人们不需要再如被圈养的牲畜那样被困于栅栏里边。

　　外面的世界不再受巨人的操纵，年轻人所拥抱的应该是更为宽广的天空，然而艾伦现在究竟在干什么？他在逃避，自己缩进了一个钢壳里边，迟迟不肯回到现实中来。

　　“这样下去可不行。”利威尔心里边已经有了定论，可依照他当下的身体状况，男人能做到的其实很少。

　　但是，作为一名士兵，利威尔除了拥有出色的战斗力之外，感知能力和自我调节能力都非常优秀。

　　所以，仅仅是度过了三天时间，利威尔已经适应了当前的境地，男人在没有停息的思考曱中发现了许多端倪。

　　利威尔觉得时间的流速一旦反馈到自己身上，就会莫名其妙的开始变慢。

　　这大概正是人与纯粹的灵体之间存在的种种差别之一。

　　念及如此，利威尔既觉得好气又觉得尤为可笑，即便知晓自己面前并没有观众，男人也忍不住冷笑了几声。

　　他自然知道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在死后成为一只背后灵的，在艾伦缩在床上不肯出来的时候，利威尔并不是没有尝试走过去做些什么。

　　刚开始，男人曾经想过要靠自己的力量走出门去，谁知他的确能够用自己的双手推开门，但是没等他的脚踏出门槛，便感觉身后犹似突然多出了一只手，转眼间就将他狠揪着扔回到艾伦旁边。

　　“......”利威尔在那时便被打击到完全没有力气再去吐槽了，他终于觉悟到自己变成了一只只能在艾伦周边打转的鬼。

　　之后他又反反复复做了几次试验，大致了解到自己能够与艾伦拉开的距离究竟有多大。

　　十米左右。

　　利威尔对这个数字尤感无语，从而明白到作为一只游魂野鬼，他大概不可能获得太多人曱权。

　　只不过他现在也没办法过分注意这些，男人此时正一心一意寻思着要如何把艾伦从这个房间带出去。

　　“谁要看他傻乎乎的一个人钻牛角尖啊！”利威尔颇感不屑，面上展露出来的恼怒自然不会是假的，其间的担忧却也真切地不断涌上心头。

　　“死小鬼.....”既然艾伦没办法听到他的声音，男人也乐得极不客气的对着少年发出冷斥。

　　“不长脑子，心软敏感，简直完全想不出你是怎么从战斗中活下来的。”他骂得气势汹汹，眼神亦凛冽得紧，哪知道男人说着说着，声音竟慢慢弱了下来，到最后他竟是直接噤声，神色亦倏然发生了改变。

　　这倒似是男人因为不小心触碰到了某些他极力想要忽略的东西，在措手不及间竟是微微愣了愣。利威尔的身体对面部表情的控制力似乎有所下降，在脑子几乎想不起其他东西的情况下，男人的眼眸难得透出几分伤感，就连神情亦显得有些黯淡。

　　不过，利威尔很快便恢复了过来，如果说他刚才的情感外露是基于内心的动荡，而待他的自制力回笼，男人自然能够将那点不该放在面上的心绪全部捡拾回来。

　　只不过他在须臾之间想起的东西，倒叫他有些难以消受，却因为自尊心过强，便越发觉得自己如此作态实在是没出息。

　　“真是越活越过去了。”利威尔如是想道，嘴角轻轻一勾，倒是煞为难得地挑起了一个极似微笑的弧度，不过所谓的相似，大抵都不会是旁人期盼看到的东西。利威尔轻抿着嘴唇的样子虽然醒目，展露出来的弧度亦未免太过锋利。

　　此间盈满的并不是教人心悦的笑意，而是尖酸冷厉的讽意。

　　男人不过是在嘲笑自己罢了。

　　他想了那么多，念了那么多，归根究底是不想承认面前的一切已然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利威尔被隔离了，他游离于这个世界，却不得不滞留在边缘地带。他明明只拥有旁观的权力，却总是奢望叫主演的那个人看他一眼。他害怕自己会意识到这一点，于是不自觉地选择逃避，就好像他错开视线闭上眼睛，一直在上演的现实就能够消失不见一眼，自身反倒显得既软弱又可怜。

　　可它依然在那里，时时隐隐作痛，教人对此耿耿于怀。

　　那种感觉恰恰似是如鲠在喉，犹使利威尔感到困惑。

　　所以，利威尔连朝艾伦伸出手的勇气都被克扣得一干二净。

　　这是一种极为不可思议的体验，利威尔极少感觉到困惑，别人为之信服的是他的能力。这种东西曾经很好地支撑着他在天空飞翔，现下却随着他的生命一起被带走了。

　　他掉了下来，第一次因为所遭遇的一切而感到困惑，也因此明白到，无论再怎么努力武装起自己，他终归是一个普通人，是一个会痛的男人。

　　利威尔从未想过，最终打败他的竟是他自身的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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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求支持，这文比较注重抒情，所以比较散文化。但是还是有剧情的，你们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