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谁等待》容若子安

1、为谁等待

　　妈妈让我去机场接机，说宁若生回来了。
　　听到这话，心里顿时有些百感交集。三年了，你终于回来了。
　　回来又怎样呢。三年前高中毕业时你用无比冷漠的口气告诉我：“洛夕，我想过了，我们之间，更多的只是一种类似于从小玩到大的亲情，而非爱情。更何况，我还要追求我的梦想。所以，再见吧。”你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去，只剩我一个人愣在原地。第二天你就坐着飞机飞向了英国。而我，则选择了在国内大学读书。
　　三年的大学生活一直还算平静，尽管还是不乏有人发出“爱的告白”，可是被你折磨得心力交瘁的我还不想再次开始，所以，不得已，每次都拿你当挡箭牌，声称男友在英国读书。三年中，你我从未联系，只是从你父母欣喜的话语中得知，你在英国成功修到了学位，并且找到了一位英国女朋友。
　　小子，混得不错嘛。今天回来该是领着女朋友来见家长了吧。我用略带轻松的语气调侃着，可是，莫名地，心脏还是不争气的有些疼痛。
　　我驱车驶向机场。离机场还有一段距离，不觉又回忆起儿时那些时光。
　　青梅竹马总是一种让人很羡慕的关系。
　　我和宁若生应该算是那种关系。至少从穿着开裆裤满地爬到高中毕业前都是。
　　高中以前，应该算是我们最美好的时光。
　　小时候，我是那一片孩子中最大的，当然，除了宁若生。再加上，我当时性格外向地像个男孩，于是顺理成章地成了他们的头头。现在想来，我还是蛮对得起“老大”这个称号的，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侠模样，带领着小弟们到处“走南闯北”，当时老房子后面的空地上的各个角落都被我们翻了个遍。
　　而宁若生的性格则跟我截然相反。小的时候，他是一个皮肤很白的男生，有着深邃的眼睛，柔和的脸部线条，头发在阳光的照耀下有些发黄，掩盖不了他的害羞和腼腆。记得当时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他微低着头，我走到他面前，盯着他看了一会，说道：“你是男的还是女的呀？”宁若生把头埋得更低了，小声的说：“我是男生。”我听了以后，江湖女侠一样豪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以后就跟着姐混吧！”只见他小声地说：“其实我比你大……”
　　当时还小，没有性别这方面的意识。每每放学后，就能看见两个手拉着手的矮小身影飞奔在回家的途中。夕阳的余晖映照在两个奔跑的背影上，那样无忧无虑。
　　上了高中后，随着年龄的增长，宁若生在逐渐长高，眉目间更多了一份俊秀，唇边已经毛茸茸的，像初春的草地，身上环绕着成熟的气息。他已经不是那个还需要跟着洛夕混的腼腆的男孩了。而昔日带领众多小孩的疯丫头也变得文静多了，头发越过了肩膀，长长的披散下来，有一点点自然卷曲。出落得越发高挑。由于渐渐有了“男女授受不亲”的意识，再加上我们没有被分到同一个班级，交集从此减少。
　　开始时，我们还一同上学，放学。虽然已不能像曾经那样手拉着手奔跑，但是一路上还是有说有笑。有一次，宁若生留在教室里打扫卫生，我一个人回家。冬天的夜晚来得特别早，在我回家时已接近全黑。忽然，一群高年级的男生了走过来，阴笑着对我说：“小妹妹，把你身上的钱全拿出来吧，不然你的小脸可要被刮花了哦！”我故作不怕地说道：“没有！”实际已怕得要命。紧接着，一群人渐渐把我围了起来。就在一把尖刀逼近我的脸庞，而我也怕得发抖时，突然，劈空抡过来一个书包，只听“哎呦”一声，砸到了领头的男生，听到远处有人喊道：“你们再不走我就打110了！”这才叫住小弟们一起逃跑。
　　我看到远处那人跑了过来，蹲在我面前说道：“洛夕，你没事吧！那帮人是临近中学的学生，专抢低年级学生的钱……”还未说完，我一把抱住了他----宁若生，大哭起来。曾经的“老大”洛夕现在竟也落魄到这种地步，而昔日的腼腆男生今日却救了自己。
　　后来，每每走在上学路上时，我都会悄悄注视着此刻走在我身旁的这个男生。看着小时候稚嫩的玩伴如今已变得这样帅气，成熟，已经有了保护他人的能力，我心里悄悄地想着，可能，我已经喜欢上他了吧。
　　后来，我们家搬了家，和宁若生回家的方向截然不同。于是，我们之间，就连最后的一丝联系也没有了。我曾经还去他们班上找过他几次，可是在门外远远瞅见的，却是几个女生坐在他的位子周围笑得花枝乱颤，而他也微笑着和她们谈笑风生。走在走廊里，我知道，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高中毕业典礼的前一天晚上，我们漫步在北京琉璃河边。我笑着对他说：“好像自从上了高中以后，就再没有像现在这样出来过了吧。”他没有说话。我接着说：“真希望大学也能在同一个学校啊。”他亦无语。
　　第二天，他就对我说出了那番如同撕裂心脏般疼痛的话语。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不觉中，车已经开到了机场门口，我拍了拍自己的头，试图强迫自己回到现实中，别黯然伤神了，三年前，这些就跟你没一点关系了。
　　站在机场的出站口处，望向那还没有一个人出来的地方，心里有些紧张，有些激动，有些期待，有些……想念。
　　忽然，宁若生的脸瞬间映入眼帘。他瘦了一些，又高了一些，洋气了一些，稳重了一些……诶？一个人？！
　　没有想象中的金发碧眼的英国女郎亲昵地挽着宁若生出现，只有他一个人。正想着，宁若生走近前给了我一个拥抱，无比激动地说：“洛夕，好久不见！我好想念你！”
　　缓缓推开他，压下心中所有的情绪，我用略带冷漠的语气回答他：“哦，是么，那谢谢你的想念了。”一句想念就能表达你心中所有的感情，那我又该用多少词语来表达我内心的感情呢？！
　　开车途中，没有回头，我对宁若生说道：“我妈很想念你，今晚要请你去我家吃饭，请不要嫌弃。”
　　宁若生却说：“洛夕，你变了很多。”
　　“哦，那是拜你所赐。”
　　我没有看到宁若生脸上一闪而过的痛苦。
　　老妈热情地招待宁若生，饭桌上不住地说“若生真是越来越俊秀”，“若生变得越来越稳重”，像极了审视未来女婿的语气让我听得头皮一阵阵发麻。
　　饭后，妈妈让我带着宁若生重新感受这个城市三年间的变化。走着走着就到了琉璃河。
　　并肩而行，我不打算再多说什么。多说无益。
　　“记得咱们上高中那会这儿还没有那么繁华。”宁若生率先开口。
　　“哦，呵呵。”
　　“洛夕，我知道，你还在因为当时的事情怨恨我。那件事，是我的错，是我不该说那样的话，是我对不起你。”
　　“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吧。你知道，就算你说对不起我也不打算原谅你的。以后，我们就‘各自安好，互不打扰’好了。”我狠下心来说出了这番话。
　　“洛夕！当初的离开，是因为我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份突如其来的，由亲情转化为爱情的感情，这让我感到措手不及。于是，我选择了逃避。我希望离开这里，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在英国的三年中，我虽然交往了女友，但是，时时刻刻在我脑海里萦绕的身影，却是你，洛夕啊！”
　　泪水终于奔涌而出，所有压抑的情感一时间通通化为咆哮吼了出来：“宁若生，如果你当年不是选择了懦弱地逃避，而是留下来和我共同面对这份感情，事情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一个拥抱如期而至，宁若生轻喃道：“不会了，永远不会了。”
　　宁静的夜晚，星光点点，微风轻抚过琉璃河的河面，河边的一对男女敞开了封闭已久的心扉，终于迎接到了彼此都渴望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