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冗长》锦江北

2、chapter 1

　　天还没大亮，早自习上课的铃声已经响了。
　　“报告。”清亮的女声回荡在教学楼四楼一小段走廊里。
　　铃响过几分钟了，落溶溶站在教室门口，全班五十多双眼睛望过来，她镇定地站着看着讲台上的班主任，没有一点因为迟到而有的羞愧。
　　班主任不说话，脸色不太好看，全班识趣地安安静静各做各的事。
　　班主任还是开口：“进来。”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落溶溶若无其事般进了教室，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经过前桌时看了一眼坐在她前排低头看书的男生，他额前的刘海挡住了她的视线，她看不清他的脸。她只是知道，从她出现到现在，从始至终，他一直低头看书没有抬过头，好像与外界隔绝，举世皆浊他独清般坐在那里。
　　落溶溶刚坐下，教室便响起朗朗读书声。今天早读是英语，她十分认真的从桌上的书堆中找到数学书庄重的放在课桌上。
　　班主任经过她的座位时，锐利的目光就扫到了那本大逆不道的数学书。班主任干瘦的手一把抓起那本数学书，三两下撕了个四分五裂，随即“啪”的一声掷在地上。
　　读书声嘎然而止，五十多双视线集中过来，班主任愤怒的眼神扫过去，读书声又再响起。
　　班主任没说话，绷着脸走回讲台。落溶溶仿佛能看到他头顶燃烧的阵阵怒火。
　　落溶溶看着地上被撕坏的数学书，表情像是隐忍，心里却十分畅快。
　　她捡起书，毫不犹豫地扔进了垃圾桶。
　　又是“啪”的一声，黑板刷被用力地掷到桌上。落溶溶看向讲台，班主任也正看着她，几乎可以说是瞪着她。她已经找不到词来形容班主任有多愤怒了。
　　理所当然的，下课后落溶溶就被叫进了办公室。
　　进办公室的次数她自己也数不清了，几乎每次都是接受老师唾沫横飞的教育，她低头站着一言不发。期间祁年抱着数学作业进了办公室，他是数学科代表。
　　落溶溶看着他，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蓝色牛仔裤，黑的头发，就像故事中那些美好的少年一样。
　　祁年将作业本放在办公桌上，出了办公室。走到门口时像是看了落溶溶一眼，至少她是这样觉得的。
　　落溶溶看着他的背影，班主任说了她些什么她更没听进去了。
　　下午第一节课是数学，数学老师有事便上自习。落溶溶百无聊赖趴在桌子上睡觉，耳边是同桌章琴和前桌数学科代表祁年讨论问题的声音。
　　“这题要用因式分解吧？”
　　“嗯……先化简。”
　　“哦……原来这么简单，我真是笨。”
　　“其实还是很难的。”
　　“……”
　　忽然就有点心烦，落溶溶拿起桌下的篮球跑去了操场。
　　这节课没有班上体育课，偌大的操场空旷无人，落溶溶往篮球架上投了一球，却没中。又投也没中，接连投几个都没中。
　　篮球砸在球板上发出哐当的声音，落溶溶捡球时看见祁年正站在篮球架下，静静的看着她。
　　很应该嘛，数学课上公然在数学科代表面前逃课，身为数学科代表怎么也应该追出来看看嘛。
　　落溶溶这样想着，又使劲投了一球，还是没中。篮球弹回地面。
　　怎么投不进呢。她想，抬头看了看天，阳光微热，她却觉得刺眼。是不是今天太阳的照射角度不对啊。
　　落溶溶继续投，祁年站在一边没说话，也没上来阻止她。直到落溶溶终于投累了，汗流满面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才走过去，递给她一张纸巾。
　　落溶溶用手接过擦着脸上的汗，低着头没看他。
　　祁年的影子落在她脚边，她听见他说：“为什么不好好上课呢？”
　　落溶溶看着他的影子，不说话。
　　他又说：“落溶溶，你本来不是这样的，这样的年龄，为什么要做个问题少女。”
　　她擦汗的动作一顿，擦汗的纸巾被她紧紧攥在手心。
　　本来？什么是本来。她本来是什么样子的呢。
　　他最后说：“歇够了还是回去上课吧。”
　　手里的纸巾已被她捏成一团紧紧握着，祁年转身走了。
　　她抬头冲着他大吼：“你才是问题少女！你全家都是问题少女！”
　　祁年脚步只顿了一下又继续往前走。落溶溶看着他的背影，紧握的手无力的张开，被捏成团的纸巾滚落到了地上。
　　太阳仿佛越升越高，她的视线与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拉出一段冗长的距离，沉默的隐藏在空气中。
　　这一年落溶溶十三岁，还是个初二学生，所有人眼中的问题少女。包括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