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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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和他一前一后走上两侧盛开紫藤花的坡道。
“哎呀，紫藤花都开起来了。”
“是啊。”
“不过今年花似乎没有去年开得热闹呀。”
他没有立即回应，我觉得他可能真研究起路旁的紫藤花来了。片刻之后他轻声说：“似乎是这样。”
好心情就在这一瞬间被戳破了。之前和他在一起时我明明热衷没完没了地抛出无聊话题引他同我说话，但此刻我真想就这么低头研究一路我交替向前的脚尖。我打定主意，如果他主动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就原谅他，眼看岔路口近在咫尺，我才意识到我的沉默与否对他来说并无差别，他又哪里需要我原谅呢。这样想着，我停下脚步，等他走到我身旁时才改为与他并肩而行。
“我说啊……你真的打定主意了吗？”我有心挽他的手臂却作罢。我心里对他很多抱怨，可看他神情迷惘，我又觉得难过，于是低声补充，“就是那个……结婚的事。”
他回过味来，立刻回道：“您真是的，我们已经确定下周结婚了。”
“啊啊，说得也对。”我胡乱应着，心中却在想，这人可真过分，到现在他还对我用着敬语呢。
这时岔路口已经到了，我们得从这里分开。在那之前我拉住他的手腕上下打量他一番。他和往常没两样。事实上从我认识他的那天起起他一直这样，衬衫熨帖，领带工整，一切都井井有条的。是他的话，这辈子都单身也无所谓吧，反正无论什么事他都能一个人搞定。带了点无法言明的恶意，我在装模作样帮他调领结时把那个结子扯歪了一些，可这个小把戏并没让我感到多好过。
“结婚啊……”
当朋友问我婚期将至的感受时我随口回答她。
“没什么特别的，以前和父母一起生活，以后和他一起生活，就是这么回事。”说完我自己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和他一起的生活……会怎样呢。搞不好他会像现在一样不声不响打理好自己的所有事。只是这么一想，我就忍不住顶着友人诧异的注视“噗嗤”笑出声，可紧接着我又意识到，如果是那样的话，我该怎么办。
一对男女之所以想要结婚，应该是出于对彼此的需要才对吧。
原本随着年龄增长而开始对结婚抱无所谓态度的我，终于开始感到害怕。唯恐自己不被需要着。
——“晚上可以见个面吗？”
我给他发了邮件。虽然是征询他的意见，但凭借对他的了解，我确信他不会拒绝。果然他很快回复说好，具体的时间与地点也都交给我来决定。他大概察觉到了什么，我恼火地想，反而打消了与他摊牌的念头。更何况我已意识到，一旦我真的说出来，就好像在试图跟他祈求似的。那会让我觉得难堪又可怜。
或许是我心不在焉过了头，他待我时耐心更甚以往，连吮吻都小心翼翼不留下一点痕迹。我紧紧攀着他的背，不知为何竟不敢看他的眼睛。
我没有做错任何事。伏在他胸前时我默默对自己说。更何况我还没找到我最需要的那个答案。
我莫名地安下心，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不料他忽然把手搭在我腰间。我吓了一跳，一时间有点无措，这时他的手轻轻滑到我小腹上。
“下周就要和您举行婚礼了。”
“啊啊，是这样没错。”
可后来我觉得，正是那一瞬间让我下定决心不和这个人结婚。
说起来我这个人从小到大都平平无奇，一生中最耀眼的事件恐怕就是逃婚吧。听受邀的朋友描述，当时场面没混乱到哪里去，他很快就意识到我给他出了个怎样的难题，然而还是把一切都处理得很好，就连我那难缠的爸妈都信任了他。我当然不可能看到朋友说的那些啦，因为那时我正坐在他公寓的沙发上。
是的，说逃婚什么的，我也到底没能轰轰烈烈地搭新干线逃到很远的地方去。我就待在他的公寓里，一直都在，期间如同小说里描写的那样收到好多电话与邮件。他只打过两次电话，余下未接来电和未读邮件都来自我的父母和朋友。我始终沉默地盯着手机屏幕，任由它一次又一次亮起，直到手机耗光最后一丝电量。我还以为他能很快找到我然后继续那场未完成的婚礼，然而我再见到他时都已经是深夜了。
我第一次看到他身上的衣服起皱褶。那套礼服本应笔挺，而我应当身着与之相配的裙装，和他并肩接受亲友的道贺。可他开门进来时样子邋遢得像走在午夜新宿街头挥舞酒瓶子的大叔，我也没好到哪里去，我穿着白T恤和牛仔短裤盘腿坐着，我以前从没在他面前这么不得体过。
他把脱下的礼服外套搭在臂弯上，朝我走过来，途中还顺手扯松了领结。
哪怕他打我一拳都不过分……不过他应该不会对女人动手。或许他会忍不住朝我大吼吧……可我想不出来他吼人的样子。
奇怪他正离我越来越近，我却陷在自己的胡思乱想里怎么都出不来。直到他站在距我不到二十厘米的地方我才意识到，这回的确不能再逃下去了。
他低头看我。明明是很居高临下的动作，可他在这时反而会显得温和，我仰起头回视他，眼眶忽然有点热。因为我在此刻意识到，干出逃婚这种荒唐事的我啊，竟然根本没有害怕他。
我双手撑着沙发跳起来，猛地扑到他身上，手脚并用地缠住他。然而事实是即便我不这样做也不会摔下去，因为他已经环抱住我。我勾住他的脖子凝视他那双眼，在偏黄色的客厅灯光下他的眼睛晦暗深邃，似乎藏有太多我无法读懂的东西。我不愿让他先开口说话，于是抢先咬住他的下唇凶狠亲吻起来。可他几乎立刻反客为主。
他将我往上托了托，好让我把双腿更紧地缠在他腰上，我不甘示弱地在他胸前摸索，一颗一颗解开他衬衫纽扣。嘴唇始终胶着在一起。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叫嚣着想逃出来，对此我闭上双眼彻底放任。
他把我按在墙上做了一次，之后我们一路搂抱亲吻着滚回床里。此前在床笫中时我总要设法与他说话，“喜欢你”、“想要你”之类的话都曾信手拈来，我好像不说点什么就无法全身心投入似的。唯有在那时他不会应答，然而也正是在那时，他看我的眼神最为专注。我忽然觉得惶恐，于是想要看到他的眼睛。不知是不是察觉我的不专心，他伸过手掌覆在我眼睛上。感官一下子变得敏锐，我扭动起来，以期避开他落在我胸口的濡湿吻迹。很快我的不安与茫然就变成呻吟声脱口而出，又化在他覆上来的唇齿里。
我终于忍不住啜泣起来。
“你说过……你说会听我的意思，你说过的……”我带着哭腔说，“我现在不想结婚，你还愿意听吗？”
他拥抱住我，把我按在他胸口上，我听着他胸腔的震动来辨别他的回答。他说：“你说的我都会听，你说不想结婚，那就不要结婚吧。”
可真狡猾呀，这个人。
“但我不想和你分开，我们继续在一起吧。”我低声恳求。
“好，只要是你说的，我都……”
“你可真是的啊……你这个人。”我把脸埋在他胸前笑着打趣他，同时缓缓流下了眼泪。
FIN.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