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不嫁，给个痛快话》岁月晚

2、姑娘请留步

　　陈阿伦嗄吱一个急刹车，贴着人行道停了下来，正停在韩浅笑跟前。
　　韩浅笑吓了一大跳，以为车失控了，随后见什么事也没发生，便舒了口气，伸长舌头冲着黑麻麻的车窗玻璃做了个鬼脸，继续走她的路。
　　陈阿伦扑哧一声笑出来，这女孩真有意思，她看不见里面就以为里面的人看不见她吗？
　　“笑什么笑，快去问！”段爱国板着脸道。
　　“拜托老大，你不要分配给我这么艰难的任务好伐？”陈阿伦垮下脸来抱怨道，“素不相识的，你让我一大男人当街拦着人小姑娘问人家听的什么歌，这不扯吗？尽管我长的是不赖……”
　　“不去也行，我告诉你爸你带我去夜店！”段爱国淡淡道。
　　“去去去，又没说不去，真是的，都多大了还有事没事找家长！”陈阿伦打开车门兔子一样跳出去，大喊一声，“姑娘请留步！”
　　段爱国默默地笑了，小子，还治不了你了！
　　韩浅笑戴着耳机根本没听到有人叫她，陈阿伦迈着大长腿三步两步追上来，拦在她面前。
　　“这，这位姑娘.”他结巴道，“请问你听的什么歌？”
　　韩浅笑冷不防被一个勉强算是帅哥的帅哥拦住，不由大吃一惊，心想京城的男生都流行这样搭讪吗？还问人家听什么歌，为毛不干脆问人有没有对象，真是的！
　　“听什么歌关你什么事？”她板着脸道，心想绝不能给这些轻浮之徒好脸色看。
　　陈阿伦被噎的牙龈疼，是啊，人家听什么歌关你屁事呀段大爷！
　　“啊，是这样的，是我家大哥，他，他最近很难过，刚才无意间看你听歌听的很H，就，就想……”陈阿伦捂着腮帮子再也编不下去了。
　　“噢，我知道了，你想让你大哥听一些欢快的歌是吧？”韩浅笑自动脑补道，“你对你大哥真好，你大哥他为什么难过呀？”
　　陈阿伦疼得牙龈直抽抽，为什么难过，因为被老爸训了，窝火呗！
　　“他，他，他的狗死了！”他眼角瞄到马路对面一个牵着狗扭着圆滚滚屁股的贵妇人，脱口而出。
　　“呀，这样啊，那可真可怜！”韩浅笑深表同情，转而想到她仅剩的张富贵儿，张富贵儿要是死了，她也得难过死。
　　“我听的是小苹果，不知道合不合你大哥的胃口。”韩浅笑有点难为情，听这么俗不拉几的歌，都不好意思告诉人家。要是个跳广场舞的大妈也就算了，还是个大男人。
　　“合，合得很，嘿嘿！”陈阿伦偷乐，脑补了一回段大爷在广场跳小苹果的桥段。
　　段爱国透过车窗看陈阿伦笑的见牙不见眼，忽然觉得很不爽，瞧瞧，开始还装得万般委屈，转眼功夫就勾搭上了，领导都不管了！
　　段爱国越想越窝火，拉开车门欠出半个身子，一条大长腿支在地上，扯嗓子喊道:“姓陈的，你有完没完？”
　　勾搭中的两位同时看过去，怒气冲冲的段爱国瞬间就晃了韩浅笑的眼。
　　哇哦，传说中的美男子耶，终于见着个活的，只是，此刻看起来了有点像愤怒的小鸟！
　　小鸟的坐驾好有个性啊，车顶上一大面五星红旗迎风招展，烈烈作响，车头上嵌了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爱国者！
　　貌似富二代都喜欢玩改装车，段爱国也不例外，从戈壁滩回来，他就把自己爱车改成了这幅德性。
　　这还不算完，车前玻璃上还挨着雨拨处还贴了一行字：招手即停，仅限美女！
　　你丫到底是爱祖国还是爱美女呀！朋友嘲讽他。
　　我爱祖国的美女！段爱国这样答道。
　　就这还不算完，丫有天开车去燕郊，无意间看到很多电动三轮，一倒车就有个女声在里面喊：请注意，倒车！段大爷当时就开到店铺里让人师傅给装了一个。一回京城就开着满世界炫耀，朋友们都疯了！
　　“你大哥长得很帅呢！”韩浅笑笑着赞了一句，又补充道，“你也不赖。”
　　“过奖过奖！”陈阿伦谦虚道，一面向韩浅笑道别，“走了啊美女，回见！”
　　“回见！”韩浅笑摆摆手，“让你大哥别难过，狗狗会投胎到好人家的！”
　　陈阿伦闷哼一声，没脸接话，挥挥手走了。
　　“看你那一脸贱笑！”陈阿伦一坐回车里，段爱国就数落上了，“让你问个歌，你这是问了整个专辑的节奏啊！”
　　切，装什么装，还问个歌，不就是你段大爷看人家一清纯萌妹子，想搭讪抺不下来脸吗？陈阿伦腹诽道，见我跟人聊的好又泛酸，什么人呐这是？
　　“问了吗？什么歌？”段爱国冷着脸问道，隐含期待。
　　“小苹果！”
　　段爱国愣住了，什么破歌，还听得那样□□翩翩起舞，无聊！
　　他顿时觉得莫名地沮丧，好不容易看着个顺眼的，跟公司里摇首乞尾的，酒吧里搔首弄姿的都不样的，没成想是个未老先衰的广场舞爱好者，这真让段大爷顿觉人生惨淡生而无趣！
　　陈阿伦看着段大爷吃苍蝇的表情，心中暗爽，咧着嘴笑得没心没肺，牙龈一点也不疼了。
　　“笑什么笑，快走吧，都几点了，你想饿死我呀？”段爱国没好气地吼道。
　　“你想吃什么？”陈阿伦好心情地问道。
　　说起吃的，段爱国火气就下去了，连表情都变得温柔起来。
　　他是个超级无敌大吃货。
　　“想不起来呀！”段爱国揉揉脸，“见天吃，都不知道吃什么好了。”
　　“要不咱去华子家蹭顿羊蝎子？”陈阿伦提议道。
　　华子名叫张韶华，家里在京城开了好几个酒店，个个都是好地段，靠着这些个日进斗金的酒店，张家成了京城有名的富豪，张韶华也得以挤身到段大爷的交往圈。
　　因为他家是靠酒店起的家，人送外号酒肉张。
　　外号听着像个浑蛋，其实吧，他还真就是个浑蛋。
　　但这浑蛋有二条好处，一是对朋友够意思。只要你真心跟他结交，他真敢为你两肋插刀。
　　二也是对朋友够意思，但这条是体现在朋友吃饭不收钱上。
　　只要是他的朋友，或者说你只要敢说自己是他的朋友，你就可以在他家店里吃完喝完报个名号拍屁股走人，绝对没人拦你。
　　但是如果让他知道你是蒙的，那你以后就别在京城呆着了。
　　也因此，他是段大爷圈子里唯一一个满身铜臭却不招人烦的家伙。
　　“夏天吃什么羊蝎子，你也不怕上火？”段爱国否定了陈阿伦的提议，“华子这几天不在京城，去了也见不着人，没劲！”
　　“那要不就去老三家，刘姨种的苦瓜能吃了，上回我去看见爬了一架子，让刘姨炒个豆豉鲮鱼炒苦瓜，下下你的火，行不？”陈阿伦又想了一出。
　　老三姓刘，大名刘柱。
　　这是个一言难尽的名字。
　　他三岁上没了爹，四岁上自己个也差点害病死了，他妈疯了似的到处求医问药，求神拜佛，最后得一跳大仙的指点，改了名字叫刘柱，意喻“留住”，本来是死马当成活马医，没想到真医活了，打那起，二十多年楞没害过病。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封建迷信屡禁不绝，就是因为它时不时的能瞎猫撞个死耗子，承载着绝望人的希望。
　　于其说是大仙儿救了刘柱，不如说是刘柱救了大仙儿，人一战成名，人气爆棚，后来开了个起名公司。
　　做为一个穷人家的孩子，刘柱为什么能混进纨绔圈呢，其实原因很扯，刘柱和段爱国是小学同学，有一回段爱国大便没带纸，刘柱就把他的作业本贡献了，后来交不了作业被老师罚站。段爱国为他报仇，往老师桌子里放了一只老鼠，双双被请家长。
　　至此，段爱国就铁了心地护着刘柱，护了二十几年。
　　小学毕业后，段爱国进了贵族中学，刘柱家境不好，只能进普通学校，段爱国不干了。
　　“刘柱去哪我去哪！”他这样威胁段爸爸。
　　后来呢？后来段爸爸承包了刘柱从中学到大学的学费。
　　刘柱家住在向阳胡同的一个小院子里，属于那种即将被规划拆迁的地界。陈阿伦三拐两拐费劲八拉地将车开到胡同口停下来。
　　“得亏你这个老破车，别的车开进来都心疼，三颠两颠的就颠散架了。”他抱怨道。
　　“老破车就不怕颠啦，散了你照赔不误！”段爱国哼哼道。
　　“赔个屁赔，我爸每天把我兜搜的比脸都干净！”陈阿伦怪声道，“我现在唯一的财富就是自己，要不我以身相抵行不？”
　　段爱国皱眉上下打量他两眼，做了一个呕吐的表情。
　　“你别以为夏天就不刮大风，小心你的舌头！”段大爷抬起大长腿踹过去，“不知羞耻的家伙！”
　　陈阿伦侧身躲开，得意地扭扭腰，“哎，没踢着”
　　闹腾着就到了刘柱家的院子，正好刘柱妈开门扔垃圾，一看是他俩，忙笑着招呼，“爱国来啦，还有阿伦，快进来，进来！”说着又拎着垃圾回了院子。
　　院子里搭了一个大大的架子，葡萄呀苦瓜呀各种藤类果蔬爬得满满的，碧绿碧绿的，清凉又养眼。
　　“阿姨别客气，你先去扔垃圾，我们就坐院儿里等你。”陈阿伦笑道，和段爱国坐在架子下面。
　　“扔垃圾有什么早晚，我先给你俩倒水。”刘柱妈说着就洗手进了厨房，隔着窗子道，“我刚做好的酸梅汤，被你俩赶上了。”
　　话音一落，就麻利地端着两个大搪瓷缸子出来了，满满的酸梅汤差点溢出来。
　　“快点喝，柱子都没喝着呢，你俩有口福！”刘柱妈呵呵笑道。
　　两个人忙接过来各自喝了几大口，倒不是多馋，关键是太满了，不喝下去点就泼出来了。
　　酸酸甜甜，冰冰凉凉，几口下肚浑身舒坦，段爱国憋了一天的火彻底灭了。
　　这就是他喜欢来刘柱家玩的原因，舒坦，畅快，放松，随意，拿钱都买不来的自在。
　　刘柱有个好妈，这一点让段爱国羡慕了十几年。
　　刘柱妈属于那种小门小户特有的勤俭温和型女人，但她身上又没有居家女人的抠抠索索，为人爽利不拘小节，有钱没钱一回事，就是大方。
　　“晚上想吃啥，姨去买。”刘柱妈提起菜篮子问道。
　　段爱国忙摆手，指了指头顶架子上绿油油的苦瓜，“就吃这个！”
　　“好小子，敢情是冲着我的苦瓜来的呀！”刘柱妈哈哈笑了，“那就吃苦瓜，我打电话给柱子，让他带盒鲮鱼回来。”
　　“别打了，我回来了！”院门一开，刘柱高高瘦瘦的身子晃荡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