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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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美貌少女一出场，瞬间将大厅的欢乐气氛推向高潮。已喝得醉眼迷离的一群男人，此刻自是心醉神迷，不知今夕何夕，身在何方。他们的目光追随着少女们旋转的身影，快乐得仿佛已置身天堂。
佳肴美味、丽人烈酒，点燃了男人们的激情。
夜，渐渐深了，但属于夜的浮世繁华却刚刚开始。
后堂的角落里，闵柔还在静坐以待，但是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她的存在。
闵柔揉了揉几乎麻痹的腿脚站起来，她踮起脚尖向厅上望了望，已经几个时辰了，她仍旧没有等来夫人们的另有安排。
此刻，厅堂之上，财大气粗，酒醉性高的男人们正在争相竞价，意图将看上眼的舞姬买走，叫价声此起彼伏。
在这种场合，也许买走那个舞姬倒在其次，重要的是这样炫耀财富和权势的机会、这样凌驾于他人之上的机会谁肯轻易认输，几次喊价下来，柳絮的身价已飙升到三千两银子。
听着那些断断续续传来的声浪，闵柔可以想见此刻前厅是怎样一番令人难堪的景象，她突然很庆幸自己被中途留下。
闵柔轻轻叹口气，眼下这样的情形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到自己吧。
怀着这样的侥幸她悄悄离开了后堂。在这里呆的太久，远远传来的酒味和鼎沸的人声让她觉得难以忍耐，她需要到外边清静清静。
山庄的后院栽种着成片的木芙蓉，此刻花事正盛，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花香。
难得有这样一个花香和月色分外宜人的夜晚供她独享，少女满怀兴致地在□□上缓步前行。
唯一叫闵柔有些苦恼的是身上这件舞衣，那太过宽阔的裙裾如盛放的花朵一般铺陈于地，行走在□□上总会不时被旁逸斜出的花枝挂住。
闵柔无奈只好拽起裙摆的一头提在手里，小心翼翼地迈步。
今夜这后院异常清静，以往随处可见的守卫，为了保护大厅上的贵宾已全数撤走，因为无人看管，闵柔不知不觉就走出了日常许可的范围。
她提着裙角信步而行，一心往着月亮最美的山头走去，待她驻足时才发现自己已来到偎月山下。
偎月山，是桃源山庄内为了陪衬园景而人工垒建的假山。虽然只是一座假山，因为当日很是花费了一番功夫建筑，是以其气势并不比真山逊色，甚至在布局上更见巧妙。
清冷的月光下，偎月山显得格外的俊秀挺拔。那玉盘似的一轮明月，就仿佛与山巅相依相偎，好像只要站在山顶一伸手就能将它拥个满怀。
闵柔心怀向往地拾阶而上，夜风拂动她的发丝，她抬起头，看着漫天星斗不由神驰千里。
“海丽姐姐，你已经超脱了这生的苦海，你真的可以魂归故里，得见亲人吗？
如果冥冥中真有这样的宿命，对于逝者而言也算得上一桩幸事了吧！
在倚泽厅最不起眼的角落上，九爷元杰——桃园山庄幕后的主人，一直在静静饮酒。
桃源山庄偏安碾州一隅，从外表看，不过就是一处再普通不过的庄园。至于庄园的主人，周边的居民所认定的就是冯、李二位夫人。
但是只有真正涉足其间的人，才知道山庄内别有洞天。
这个地方其实是权贵们的销金窝和猎艳所。
在外人眼中桃源山庄一直由李、冯二位夫人全权打理，实则在她们背后站着的是一个颇有来头的人物——纪元杰。
纪元杰，观月山庄庄主的第九个儿子，人称九爷。
观月山庄屹立江湖二十余年，是大正国人尽皆知的江湖大帮派，其势力上可达朝廷，下则囊括大正国一十三道，二百四十五州的各路绿林。
纪元杰是如何成为山庄主人，而究竟在山庄表相之下隐藏着什么从来就无人知晓。
这一切都使得桃源山庄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此刻，这位幕后的主人正单手执杯浅斟慢酌，他敏锐的双眸不时会打量一下厅上的情形。
李夫人垂手侍立在他身侧，压低声音在向他汇报——
“罗员外虽是一介布衣，但据查他的家财富可敌国，是齐云镇一带出了名的大富翁，将来对三爷的大事定会有所帮助。那个青衣小将姓韩名罡因是初涉兵营，如今职位并不高，却是兵部尚书的亲侄儿，更是马丞相跟前的红人，他日若立下战功，前途不可限量......”
桃园山庄竭尽所能为的就是能笼络到这样一批有钱有权的实力派人物。
除了美食与娱乐，一个绝色佳丽，外加一份贵重礼品。这些在人前道貌岸然的人物到时也会自动臣服。一如四年前的第一批来客一样。
“九爷尽管放心，属下二人定会将诸事打点的妥妥当当。”每次，李夫人都会将这句包含诚意和决心的话作为收尾。
纪元杰满意的点点头，又饮下一杯杏花酿后，他若有所思地道：“厉王突然变卦，必定事出有因，今日姑且作罢，看看三爷的意思再做打算！”
两位管事夫人双双拱手：“属下记下了！”
离开倚泽厅时，年轻的山庄主人已经有八分酒意。
纪元杰十分惬意地信步游走在夜风里，虽然他的步伐已经有几分踉跄，身姿却甚是洒脱。
这样一位在外人眼中潇洒自负、风流俊朗的青年，谁又能想到他也会有自己的无可奈何与不堪言说。
作为观月山庄庄主纪威扬的第九个儿子。纪元杰也算得世家出身，小有地位。但他命中的不幸却早已注定——自古以来，豪门子嗣总是逃不出为权利、为地位而骨肉相残的悲剧。
作为兄弟中比较出色的他，自然会让兄长们心怀顾忌，与他貌合神离。而他的兄弟们也都虎视眈眈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暗中寻找着可以制服他、压倒他的机会。
生存和尊严，是一个男子最基本的要求。
九爷元杰岂能甘心束手待毙。他也在暗中积蓄着自己的力量。与三皇子卫卓云联手建立的桃园山庄就是他最得力的工具之一。这个地方虽然不大，但是“吃喝玩乐”一应俱全。既舒适又隐蔽所以能很好的满足一些手握实权的朝中大员、万贯身家的巨富商贾心中渴望而又难于启齿的愿望。
利用这个小小的安乐窝，纪元杰已成功的替卫卓云笼络了一批重要人物，从而也强大了自己的力量。
今夜月色如水，有些酒意的纪某人突然雅兴大发，他且歌且行：“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一转头看见执灯引路的侍从，他不悦地道：“月夜行走何须燃灯，实在是大煞风景。”
等到转过迎仙楼，他挥手遣退了执灯引路的侍从。
看着他踉跄着去远，执灯侍从恭顺地悄然隐退。
踏着月色，九爷信步穿过流云小筑，再饶过暗香回廊，眼看前边就是琉璃湖了。
琉璃湖是桃园山庄里景致最美丽的所在，也是纪元杰最爱停留的地方，他在桃源山庄专用的房间正设在琉璃湖西侧，站在窗边就可以饱览湖光山色。
今夜，他在来桃源山庄之前先去应了一个饭局，席间遇着两个私交甚好的旧友，一时高兴，酒不免喝得有些过了，此刻给夜风一吹，酒意散发开来，他终于觉得头脑有些发晕，身子一歪，顺势倚靠在湖边的雕栏上，一动也不想再动。
夜静人声寂，月下的琉璃湖亦安静得就像临窗独坐的女子，让人心旷神怡。
也许是酒意作祟，纪元杰看着月色下的湖水突然就想起许多年前的一些旧事。
那时的他还幼年，因他是庶出且自幼体弱难免受到同父异母兄弟的欺负。而他那因久病失宠的母亲只能用冰冷的双臂紧紧抱住他，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只有同样冰冷的眼泪打湿了他的头发，也刺痛了他小小的心。瘦小而倔强的他从母亲呵护的怀抱中挣脱出来，他不甘心忍受这样的不公平；尽管母亲在身后凄厉的呼喊着，他还是冲出了大门向那几个恣意作弄他的兄弟挥开了拳头。而那些本是同根生的异母兄弟一拥而上，将年幼无力的他打翻在地……
但幼小的元杰宁愿承受这样的疼痛，也不愿看见母亲的眼泪和憔悴。
在他幼时的记忆中，八岁那年的冬天无疑是最惨痛的。
那天他在去书院的路上，被几个异母兄弟抢走了身上的冬衣。那是他可怜的母亲用自己的旧夹袄给他改的，他们其实并无用处，不过是想借机侮辱一下这个最不受宠爱的庶母所生的孩子。因为天气寒冷、因为害怕和愤怒，因为尊严一再被侵犯。体弱乏力的他、年纪小小的他像发怒的小豹子一般，不顾一切的与他们抢夺起来。在扭打中，他被几个兄弟合伙推进了莲池。那样寒冷的天气里，莲池中的水冷得仿佛刀扎一般。年少单薄的元杰在水里竭力挣扎，他的几个兄弟却在岸边拍手大笑。
就在这八岁少年濒临死亡的一刻，他的母亲闻讯赶来了。这个瘦弱的女人惊呼着纵身投进池水里，她用尽全力将儿子推到池边，却无力自救。多亏一个护院家人及时伸出援手，才幸免母子一同冻毙的惨剧。但是这个不幸的女人却因此病情恶化了，春天还未到，她就含恨而逝了。
那夜，在母亲弥留之际，纪元杰跪在床头，听她用微弱的声音交代他：“孩子，娘对不起你啊……今后，你要靠自己活了……娘什么都不在乎了…只放心不下你啊……”
天将亮前，这个多难的女人终于没能看到自己的夫君最后一眼，带着牵挂、悲伤和遗恨静静的去了。
元杰悲愤得一滴泪也流不出来，深深的愤恨、深深的悲哀和自责使这个八岁的孩子过早的成熟起来。
他一改曾今的调皮本性，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学习本领；他向家中的武师学习了骑术和剑术。在书院里他的功课也是出类拔萃的，甚至他还偷偷学会了游泳。在每个雪花飞舞的冬日，他总要去莲池冬泳。他用这种近乎自虐的方式来祭奠为救自己而逝去的母亲。
就在这样艰难的环境中，他慢慢长大了，却出落得比他的那些兄弟都出色。
而他能在父亲众多的子嗣中获得亲睐，全因十九岁那年一场秋围狩猎。
那年十月，他们兄弟五人陪同父亲在顶子山一带追捕一头斑斓大虎。经过两天一夜的周旋才在野蒿坳合力射杀了大虎。就在众人筋疲力尽的围坐在猎物旁休息时，那头已经倒下的老虎突然垂死挣扎着扑向一旁的纪威扬。千钧一发的刹那，元杰舍生忘死扑倒在父亲身上，在他的保护下父亲毫发未损。他的双肩及前胸却被老虎的利爪抓的血肉模糊。若非众人及时施救，只怕他早已经被老虎的血盆大口扯断了喉咙。
十九岁的少年用自己的生命换得了父亲的青睐、重视和信任。
那些不太愉快的往事太多沉重，元杰甩了甩头，轻轻吁了口气，他决定不再沉湎。
抬眼望去，琉璃湖水在月光下波光嶙峋，剔透晶莹如水晶一般。这让元杰突发奇想，他要在这清凉的湖水中洗洗自己酒后红热的脸。
沿着湖堤下行几步，元杰顺利来到湖畔，就在他蹲下身，双手掬取湖水的刹那，目光却忽然被什么吸引了。
平如镜面的湖水里，倒映着周遭的一切，有葱郁的树木和盛放的花草，有明亮的月轮和满天的星辰，这其中数偎月山提拔的身姿最为抢眼。
但真正吸引了元杰目光的却是偎月山巅一条纤细的人影。
元杰凝注水中倒影良久，目光慢慢由水面转向偎月山巅。在月亮升起的那个地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人影。
那人影融在水一般的月色里，广袖当风、长发如烟，漫溢着一种如真似幻的神秘气息。
元杰的心中微微一动，他不由自主的向着偎月山走去。
沿着盘山石阶健步而上，以他的脚力片刻功夫就已到达顶端。
而山上的人影显然并未察觉，兀自双手合十，痴痴的向月而立。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