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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山丘古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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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穆怅然若失地望出窗外,东方的天空已不再是浓郁的黑,也不是黎明暗沉沉的鱼白色,而是一片金光。东方的山尖上,他看见了一片绚丽的红云,红云的间隙里,又投下了万道金光,放佛光柱一般,径直洒落到了远方的山峦。
然而,伫立于如此的美景前,李穆却完全提不起兴致。他摸了摸胸口的玉片,心中百感交集。
这是一套老屋,就算是古建筑学者,也会这么说——用“老”来形容它。它至少在这片山丘上矗立了五百年,可能还要更久。然而悠久的历史,似乎并未给它留下太多的印记。
昨夜,李穆发现它的时候,还以为它只是一处仿古建筑——这样的建筑多半是用来参观和贩卖小商品的——不知道为什么,被闲置了下来,单独的矗立在山丘之上。它没有庙宇的雕梁画栋,也没有大门大户那种门牌阁楼。它只是几间很小的屋子凑起来的。中间一间是堂屋,左边是卧室,右边是厨房,厕所在距离厨房大约三米远的地方,几间房的门都开着。
堂屋的摆设极为简单,只有几张样式老久的交椅,随意的摆着,看起来,就仿佛是有人在不久前,才在这里开了个小会,起身的时候,忘了将它们带走。一张刚画成不久般地美女水墨画像,悬在堂屋的中央。在小电筒的白光中,画中人神情哀伤,面容憔悴,仿佛正在忍受什么疾苦。
日光洒到了李穆的身上,将他心里的寒意稍稍驱散了几分。如今虽是七月,然而他却觉得自己仿佛置身数九寒冬般的寒冷。
因为就在昨夜,他见鬼了!然而这鬼,却并没有让他感到恐惧。让他恐惧的,是束缚了那鬼的力量。至于鬼本身,只是让他觉得有些可怜而已。
鬼,就是堂屋里那画像中的人。她清秀美丽,举止优雅。只是见了第一眼,李穆便已对女鬼钦慕不已,根本无暇生出恐惧。更何况,他本就不是一个容易心生恐惧的人——所以,他才会在夏夜里,离开充满冷气的酒店,到酒店后的山里走走。
女鬼并非自堂屋中的画像飘落,而是安静的躺在卧室里的矮床上,就像是在等着他到来一样。
刚刚看过堂屋后,李穆满心好奇地走到了卧室的门前。卧室一如堂屋般简陋,正对着门口的,是一扇宽敞的木窗。窗前摆着一张简单的桌子,一张同样简单的椅子紧紧地挨在桌子一角。跨进门槛,李穆才看到了靠墙摆着的一张矮床,以及床上的女人。
那女子仿佛是睡着后被突然惊醒,又像是根本没有睡着,李穆刚刚才跨进来,她便睁开了眼睛,并朝后者看来。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怎么来了?”洁白的脸上,倒是没有分毫的意外和恐惧——任何正常人,在这种情况,即便不会惊恐地大叫,也会满脸警惕,至少有些疑惑的表情才是,然而她却没有。
“对不起,打扰了!”李穆重复着这句话,想退出卧室。他忽然发现无法出门,不是自己不想走,而是进来的门已经消失了。
“没用的。”女子坐起身,神情忧郁的看着试图离开的男人,轻声说。她起身来到窗前的书桌旁,凝视着窗外的月亮。今夜的月色很美,而在月光下的她,则更显得洁白秀美。
李穆愣愣的看着月光下的佳人,恐惧完全被惊叹所压制,一时甚至忘了自己。
“我是一只鬼!”女子向李穆望来,嘴角微微浮出一丝苦笑,接着,她又说:“我本是山下富商的女儿,一日上山游玩,忘了时辰,见到这房子,便想上来讨口水喝。却不想,这屋里原来住了一位法师。他恼我扰了他的清修,就将我的灵魂永久的禁锢在了这里。”
听见月光下的佳人娓娓叙述过往,李穆一时也不知该如何作答。他觉得女鬼说的是真的,并对她的遭遇感到同情,虽然在此之前,他从不相信什么法师鬼怪。
“这间卧室,被他布置了一个只能进不能出得法阵。”女鬼幽幽地抬起头,凝视门口的男人。她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你是自我以后,第一个跨进这间卧室的人。我一直以为这间屋子周围有奇妙的阵法,只有极为倒霉的人,才会发现它。看来,你也是个倒霉蛋……倒也不错,至少以后不用那么孤孤单单的了。”
“不知小姐入山时,是哪一年?”
“正德二年,七月。我记得满山都开满了花。”
“大明正德皇帝?”李穆不禁惊讶的低呼了一声。他历史学得很好,一听见“正德”二字,心里就明白了个大概。只是,要把正德二年换算成西历,具体哪年,他也不知道。粗略估算了一下,大概距今也有五百多年了。他丝毫没有怀疑女鬼的话。女鬼的衣着,与电视里明朝的服饰不太一样,但是也不是现代人会穿的。
李穆很同情这个鬼魂,便向她大致讲了一些在她身后发生的大事件。他越说越起劲,以致都忘了时间——对于历史他总是有很大的兴致。不知不觉,天已大亮。看着满脸浅笑的女鬼,在晨光中逐渐消失,李穆仿佛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非常奇妙的梦。
记得,上次和人聊得那么开心,还是在家里和妻子辩论一个历史人物成功的原因:他认为只是运气好而已,而他妻子则认为是个性使然。
在他的胸口上,挂着一块玉。那是他妻子送他的礼物。据说,那是妻子祖上留下来的。虽说是祖传的,实际上,它却并不怎么值钱——既不是名玉,也没有经过名家加工。李穆也一直没有将它视为财物,实际上它也确实卖不了钱——“无论是典当铺还是玉石店,或者古董商,都不要!”他的岳父跟他说。每次注意到它的时候,他都觉得,妻子就仿佛站在他身边一样。
李穆很同情女鬼的遭遇。但是,他更爱妻子。此刻,他才突然反应过来:他被困住了。就算女鬼貌美如仙,他也要拼命离开这里。
可是,该怎么办呢?
转身去看,卧室的门扉已经完全消失。他试图翻过窗户出去——自己也知道不可能这么简单——果然,他一落地就看见了书桌前的木椅。他很生气,更多的还是恐惧,拿起椅子就朝窗外丢去。
“嗙”地一声,椅子落在了他的脚边。他扶起椅子,想坐着好好想想。但是椅子似乎被他摔坏了,轻轻一碰,就“嘎吱”作响。
李穆是个作家,即便发生再离奇的事情,他首先的反应,都是先把事情的始末弄明白,然后记下来,最后才是去感动或者害怕。他很少会在还没弄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之前,就感到恐惧。
阳光慢慢向后退去,并没有过多久,它的边沿就已经来到了窗台。正站在这里的李穆依然还没有想好应对的策略,本能地——或许是作家的敏感,让他总觉得事情,好像不是女鬼说的那么简单。虽然他实在也想不到有什么地方,是值得怀疑的。女鬼翩然若仙,而那副容颜,也是世上绝不会有,只属于动画或者幻想中的。拥有这样的外表,不是鬼才让人奇怪。可是……
“咕噜……”作家的肚子突然发出一声闷响,他看看腕表,原来已经是一点了。一宿未眠的倦意加上饥饿,让他觉得脑子,仿佛都快要搅成了一团,根本无法思考。他的目光扫过卧室的摆设,忽然落在了那张简陋的矮床上——如果他有一点点害怕女鬼,或者他的体力还能坚持下去,他都是绝对不可能会走过去的。但是他并不怕女鬼,一点都不,而且他困得要命,几乎是站着都要睡着的感觉。
出乎意料的是,木制的床居然还挺舒服,软软的感觉就好像是躺在床垫上一样。
“看来多半是杉木,或者其他软木做的床板。”他轻声嘀咕了一句,并没多想。不多久,他便进入了梦乡。这一觉睡得并不怎么好,因为他一直在做梦。梦境里闪过了很多张脸孔,而且都是他不认识的。他们的服饰,也跨越很大。有的穿着古代的长衫,有的则穿着现代的T恤,他们不无一致地贴近到李穆的眼前——梦里是这样的感觉,就好像是脸贴着脸一样——用一种极为悲凉的声音吼着:“快跑……”“快跑……”“快跑……”
李穆蓦地从梦中惊醒过来,惊恐又茫然地环视了一遍四周。窗外已是黄昏,室内的空气,似乎也开始变得阴冷。虽然是夏天,然而可怜的李穆却觉得,自己似乎直接睡到了秋天。他紧了紧单薄的衬衣衣领,从床上坐起来。
再过不久,就会进入黑夜。而那个女鬼——李穆觉得她一定会在这张床上出现,他有这个预感。一想到飘逸的女鬼有可能出现在自己身边,胆大的作家也不禁感到头皮发麻,立即从床上跳了下来,重新来到了窗前。
不多久,李穆还在思考该如何逃脱,女鬼又翩然出现了。依然是在矮床上,就好像她在这上面睡了一个白天似的。她睡意朦胧地睁开眼——一个美女睁开睡意朦胧地眼睛,就算是得道高僧也得心动,更何况这还不是普通的美女。
“饿了吧?”她好心的问。眼里闪着动人的光芒。
李穆立即猛地点头。突然间,他发现自己的眼睛,根本已经无法从她的身上挪开了,脑海里也根本无法思考其他的事情,甚至都忘了饥饿。
“我已经很久没挨过饿了。”她叹了口气,接着又说道:“不过,再过不久,你就感觉不到饥饿了。”
“你是说我会死?”李穆还没想到这一点,却并没害怕。
“最多七天吧!我记得我是饿了七天。或许六天。”女鬼似乎陷入了沉思,美丽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你是饿死的?”李穆问道。他很难想象,这么一个美丽的女鬼,居然会是饿死的。他心想:“饿死的鬼会这么漂亮吗?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啊!”
“嗯。”女鬼微微点头,道:“就在这张床上,躺了好几天,然后就死了。”她突然笑了起来,“死了也好,死了就没有那种痛苦的感觉了。”
“可是,”李穆向女鬼的身后看过去,“床上并没有你的尸体啊?”就在此刻,他的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违和感——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甚至压下了对女鬼的钦慕。
“尸体?”女鬼随着李穆的视线身后看去,突然又猛地转了回来。她说:“可能是被法师埋了吧。”她的语气很轻,语调也很慢,就好像她也不知道似的,或许她知道,只是不想说出来。
视线落在矮床上不久,李穆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梦中看见的那些脸,而且画面清晰无比,仿佛它们就在自己眼前一样。
这种感觉让他非常不舒服。他猛地颤抖了起来。而昨日看起来还人畜无害的女鬼,现在也仿佛笼罩在了一股令人恐惧的气息里——女鬼其实并没有变化什么,唯一变的,只是他的感觉。
今夜的夜色一如昨晚,一轮明月正当空悬挂,银光穿过窗户落到了李穆的身上。
“今天,你试了几种办法?”女鬼突然来到李穆的身边,右手轻轻落在后者肩头,说。
可怜的作家就像是被电击了似的,他猛地朝前垮了两步,一手扶在窗栏上,心跳比速跑后还要快上许多。虽然满头大汗,然而他却感觉自己如坠冰窟一般的寒冷。他鼓起勇气微微回头瞥了女鬼一眼。后者立即报之以微笑。
不知道为何,李穆突然觉得这女鬼可怕的要命。
“从窗口跳出去过吗?”女鬼继续问。
李穆转过头,正视女鬼,点点头,一滴汗水流进了他的眼睛,但是他却不敢闭眼,也不敢用手去擦。
“怎么样?被吓到了吗?”女鬼停在了书桌前,刚刚放在李穆肩头的手,此时正托着她那美丽的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口。
“嗯。”李穆又点点头。此时,他感觉到女鬼的身后,似乎有无数的视线正凝聚在他身上,便又朝矮床看过去。
木制的矮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然而,就是这空荡荡的矮床,却散发出一种让李穆觉得毛骨悚然的气息。仿佛那不是一张床,而是一个随时都有可能跳起来扑向他的怪物,是一个比女鬼恐怖百倍万倍的魔鬼。
一想到自己白天才在上面睡了一觉,他的身体就忍不住猛地颤抖了起来。
女鬼发现了李穆的不对劲。她饶有兴致地看着后者,清冷的脸孔上凝结了一层冰晶。一瞬间,李穆觉得整间卧室的温度,至少低了三十度。然而旋即,这种冰寒的感觉就消失了,前后不到一秒钟。
女鬼的脸上又泛起了微笑,她靠近到李穆身边,语气暧昧的说:“你看我怎么样?”
“很漂亮。”李穆紧张的点点头,并老实的回答道。他想后退,却已无路可退。
“我告诉你哦,”女鬼用一种挑逗的语气说,“虽然我没了身体,但是你还是可以碰到我哦。来,把手给我。冷吗?是啊,做鬼的唯一坏处就是冷冰冰的。你不会介意吧?我的皮肤好吗?比现在人世间的女孩子,怎么样?我活着的时候一直很在意这些,不过现在都无所谓了。我记得我是十六岁死的。样子应该还是十六岁的样子。”说话间,她依偎到了李穆的怀里——后者仿佛像是石化了一样,冰冷而僵硬的肌肉让他完全做不出任何反应。他就这样被动的抱着女鬼,胆战心惊,一言不发。
女鬼意图□□李穆,结果以完败告终。面对后者完全僵硬的身体,女鬼终于放弃了挑逗。她离开李穆,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椅子没动——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着他。
约过了十分钟后,女鬼突然又从椅子上站起来,焦躁不安的在书桌后走来走去。她时不时抬头看上李穆一眼,显得有些恼羞成怒的样子。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奸计被识破了的人,满心怨恨却又无计可施。又过了一会儿,她开始质问李穆为什么不理她,就好像是受了委屈一样。
突然被厉声质问,李穆不禁愣住了。而同时,他的心里也猛地闪过了一个念头:千万别理她。这个念头驱使着他,让他继续保持沉默。女鬼的质问变得越来越难听,从最开始的发泄委屈,逐渐变成了埋怨,然后又升级为了咒骂,侮辱。她时而哭哭啼啼,时而又笑容满面,时而露出恶心的表情,时而又满脸热情。
几个小时后,太阳终于出现在了东边的山头——窗口对着东方。第一缕阳光刚刚投进小屋,女鬼也跟着就消失了。
而同时,卧室里的温度,似乎也渐渐回到了正常的温度。
一直站在窗口,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女鬼的李穆,此时,再也无法忍受疲惫以及饥饿,乏力的滑坐在了地上。如果可以,他真想就靠在墙上睡一觉。但是理智告诉他,今天是他最后的机会。如果今天还没有能找到出去的办法,那他就再也不可能出去了。他心想:“一定要趁我还能动的时候想到办法出去,不然,我恐怕真的就要留在这里陪她到永远了。”
可是,该怎么办呢?
他抬头看了眼窗外射进来的阳光,扶着墙又站了起来。窗口明显不行,进来的门又消失了。他挨着墙,在卧室里走了一圈又一圈,每走几步,他就会用力地推按墙壁,试图找到隐藏起来的门扉,但是并没有找到。
阳光照亮了整间卧室,最远的边沿一直落到了那张令人恐惧地矮床上。经过昨天的事情后,李穆是根本不敢再靠近那张矮床了。搜寻无果的他回到了窗口,在阳光中,他感到了难得的温暖,这对他非常重要。
“好吧,侦探书里都说,要把整件事从头到尾的联想好几遍,才会有答案。”他轻声嘀咕。“我最开始看见的是堂屋——法师的家会有堂屋吗?里面有几张交椅,挂着一幅画,女鬼的画——如果女鬼说的是事实,那堂屋里的画怎么解释?法师会给他杀了的女人画画,然后挂起来?难道这是一种束缚的法术,只要毁了那张画,女鬼就能自由?不,不像是这样。前天晚上,我认为女鬼说的全是真的,那种感觉很奇怪。不对。现在想起来,她说的话,好像不太对劲。如果照她所说她是明朝人,又是富商的女儿,那她跑到山上来玩,怎么也该有个丫鬟家丁才对。而且,明朝啊!那时的女孩能自由地跑到山上去吗?我怎么记得好像不太可能,又不是没人管的穷丫头。但是,我当时为什么没有怀疑呢?那完全就不像是我,就好像……”
他顿住了,眉头因为思考而皱成了一团。他没有再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即便他认为女鬼根本不可能听见。他心想:“这么说,女鬼当时对我施了法术。她让我觉得她说的一切都是真的。现在想来确实很奇怪。按理说,五百年没见人了,她理应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跟人交流才对——五百年,却善于交流。一个本该养在深闺的女孩,居然会那样,完全不敢相信。这么说,她说的那些,全是假的。那昨天,她的举动,应该才是她真实的样子。”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的玉片,后怕的呼了一口气。“要不是我结婚了,恐怕昨天晚上我就跟她躺在哪儿了。”他朝矮床看过去,心里一阵后怕。
昨天,他看向矮床的眼神,引起了女鬼巨大的变化,倒霉的作家现在还记得。昨天发生的一切,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是不是床上隐藏了什么秘密?”李穆继续心想道,“所以她才会害怕我看它?这么一想,她昨天确实是……她靠近我,应该只是为了让我不去注意床。难道床是她的弱点?”一产生这个念头,李穆立即就点头做出了决定。
在他的裤兜里的钥匙串上,有一个U盘那么大的小盒子,里面装着一条小火镰,几块火绒碎片。他要利用这些东西——他不知道这能不能帮他逃走,不过,他也实在想不到其他的什么办法了。阳光正在向窗外退去,他感觉室温正在急剧下降。
稍稍一碰,就会摇摇晃晃的椅子引起了他的注意。“啪”地一声,木制的椅子被作家猛地一脚,折断了一条腿——这椅子单薄地就像是个多病的女人——又是几脚,椅子成了一根根单独的木条。结构简单的木桌,紧接着,也步上了椅子的后尘。然后,李穆将其中最细的几根木条折断,并撕下了几条裂口上不规则的木质纤维,作为火绒的替代品。再加上裤兜里两张用剩下的纸巾撕碎的碎片,一起放在了窗口下。然后,他将几块木条架在了上面。
恐惧让他整个人都在颤抖。一不小心,手上力量过大,火镰断成了两半。要继续用只有半厘米长的火镰打火,实在是太难了。一瞬间,他感到了巨大的绝望,就好像所有的努力,全都白费了——他几乎哭了。突然,大概也就半分钟,他想到了几年前自己做过的实验。
一个偶然的机会,他知道了电池和锡箔纸可以发火!
在他身上随时都有口香糖,这是他的习惯,就像某些作家的口袋里一直躺着一包烟一样。包着口香糖的糖纸是锡箔纸。而他的小电筒又是装干电池的。他立即掏出口香糖和电筒,把糖纸做成容易着火的样子,然后接通了电池两极。
火星猛地出现,一缕青烟瞬间便从火绒里飘了起来。
“呼……”“呼……”他对准了火星的位置用力地吹气。
火光和烟都越来越大。终于,火绒完全点燃了。不多久,细小的木条已经被火焰完全包裹,李穆又拿了几块小木条放进火堆里。火越燃越旺,看着觉得差不多了后,他抱起一堆木条来到矮床边——此时,他仿佛感到矮床上正散发出一股强烈的寒气,这股气息似乎非常恐惧他即将要做的事情,正拼命的阻止他。但是他并没有那么懦弱,更何况现在是白天,夏日的灼热给了他力量。
他将木条平均间隔十公分,铺成一排,然后又在上面横着铺了一排,如此往复,一直塞满了矮床下的缝隙。然后,他又将剩下的木条放在了矮床的上面——在做这些的时候,他一直不敢看矮床一眼。
窗边的火已经燃得足够大,火焰都冲过了窗沿。作家从火堆里抽出一条燃烧中的木条,将它带到了矮床边,塞进那些木条里。然后又跑过去拿了一条,来回走了十几趟后,他已经将窗边火堆里,所有能拿出来的木柴,全都挪到了矮床边。不多时,一团更大的火焰,出现在了矮床下。隐约间,他仿佛听到了一声凄惨的吼叫。
浓烟迅速从矮床下冒起,并占领了整间卧室。
在滚滚浓烟之中,无处可避的李穆,吸入了大量浓烟,逐渐也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时,倒霉的作家发现自己已经呆在了洁白的病床上,可爱的妻子正坐在旁边,捧着一本书看。见他醒了,只是轻轻瞥过来一眼,似笑非笑的说:“你可真有本事啊,居然跑到山上去放火。我找了你两天!”最后一句话,她已经板下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