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草》小海洋

14、快乐

　　庞嫒走近了，张馨才咽下吃惊问道：“你怎么也来峨眉了？”她想说真的好巧啊，不过觉得真说出来好像挺傻的。
　　庞嫒本想无视她这个问题，想想还是说：“突然就想来了。”
　　居然和自己一样，张馨想。自己一开始也没打算来峨眉，最后也莫名地就来了。
　　神水阁不大，进到里间绕一圈也就一分钟就出来了，张馨就站在门口等着庞嫒。
　　庞嫒出来两人就一路走着。
　　张馨很好奇庞嫒怎么就突然出现了。“你昨晚就上山了吗？”
　　“没有。”庞嫒简单道。
　　“那你今天才上山吗？你从哪里开始爬的？”张馨听庞嫒说昨天没上山就更惊讶了，自己昨天从伏虎寺怕到纯阳殿也花了两个多小时，今天又从纯阳殿到神水阁怕了快一个小时，不过自己中间迷了一段路，这当然不能让庞嫒知道的。
　　“报国寺开始怕的，7点。“
　　报国寺，7点开始爬，到现在三个多小时，哇，这个女人的脚力真的太好了，张馨想自己是没认真爬，一路都是走走看看的，所以才耽搁了时间吧。
　　“那你昨晚住哪？报国寺？“张馨想自己临时决定出门完全没想到这一路会遇到认识的人，如果两人早知道要来，倒可以结伴，她只是完全没想到庞嫒会来。
　　庞嫒不答。昨晚给张馨打完电话已经9点多了，虽然意外知道她要出游，却没想到她已经到了峨眉，住进了寺庙里，家人都去了九寨，还以为她现在一个人在自己租住的房子里，却没想到这个胆大的女人竟然一个人上山了。庞嫒睡到半夜就失眠了，还不到4点就从床上起来，收拾了行装，到高速路车站找了常走高速的老司机载自己到峨眉山下，到山下的时候天已经微亮了。庞嫒拿的是专业的登山杖，背了一个不大的双肩包，在国外的时候没少登山，峨眉山确实不在话下。手机上下载了离线地图，庞嫒一刻不停地往上爬，在纯阳殿的时候，几个姑子看她是一个人，还不等她打听是否有一个女孩儿独自在这边投宿，就有几个姑子自告奋勇说有一个和她一样一个人爬山的女孩儿刚走了半小时，要是走得快，还赶得上，一起搭伴。
　　庞嫒从纯阳殿出来就走得更急了，或许是知道了张馨就在前面不远，她只觉得脚步更快了，到了一处寺庙，她刚往上爬了两步，就看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她这时才感觉自己走得有些急了，爬梯的脚都有点发抖了，她慢走几步才上了台阶，看着张馨吃惊的脸。
　　“住在市区。“庞嫒扯了一个谎。
　　“哦~早知道我也住市区了，不过还是想早点进山。”进了山她才觉得自己到了目的地，大概因为是一个人，所以只有进了山她才觉得安心。“你是什么时候打算来峨眉的？“
　　“昨天。”昨天半夜。庞嫒觉得自己不算扯谎。
　　“哦，跟我差不多。我想了好多地方，最后也不知道怎么就来这儿了。”
　　两人一路有说有聊过了广福寺，到了清音阁。
　　张馨早在查攻略的时候就知道这是游人比较多的一处景观，果然到了这里，拍照的游人一波接一波，张馨也嚷着和庞嫒拍了好些照片，又拜了佛祖菩萨，才准备上路。
　　可是张馨本来打算走右边的万年寺那条线，庞嫒却说一线天风景更甚，张馨也知道，可是又惧怕那关于猴子的传说，更何况她还穿了一件红色的卫衣，背了一个红色的背包，早上出门的时候张馨把背包里的白色羽绒服翻出来穿了一会儿，后面太阳出来了又脱了塞回了包里。
　　最后张馨还是没经得住庞嫒的诱惑，走了一线天，可一路上心都悬着，庞嫒不知道她听了怎样恐怖的关于猴子的传说，却也被她恐惧的心情影响着。庞嫒在国外没见过猴子，心里有些期待，又被张馨恐慌的有点小担忧。
　　一开始一线天这边两壁接天一般的高，人走在山壁下的小道上只觉得空气清幽，山壁中间的水溪潺潺地淌着溪水，着实惬意了一番，两人又拍了些照片，直到张馨看到一线天猴区几个字的时候，心里才开始咯噔了一下。
　　张馨的恐慌又开始了，一开始看到路人从山上下来，她便上去问，有没有猴子，你们有没有看到猴子，山上下来的人当然说有，一个手里还拿着单反的高壮男人还恶声恶气道：“有啊，那可恶的屁猴子还把我的包都给抢了，我的ipad ，充电宝，什么都没了。”
　　张馨听了眼神里变得更恐慌，她感觉自己咽了咽唾沫，“那猴子咬人吗？”
　　那男人又狠狠道：“那不，隔着衣服把我给咬的。”
　　张馨和庞嫒面面相觑，两人又沿着山壁往前走了一会儿穿过一个窄的山洞，出去之后一片光亮，视野更开阔，路两旁也有了卖雪莲和专帮与候拍照的人，路上还总有“前方有猴”这类的标志语出现，张馨其实已经心如擂鼓，可是总不能还没碰到猴也不知道那猴会不会袭击自己就倒回去吧，庞嫒又在一旁说即便走万年寺那条线也还是有猴，张馨吓得把包里有味道的零食全拿出来分了吃了，庞嫒又买了两个雪莲两人一人一个吃了，洗净了手，这才出发。
　　张馨昨天在市区转的时候，鬼使神差的买了一袋鸭脖，想到了山顶可以一边走一边吃，羡煞旁人来着，可是进了山住了寺才想这都到佛祖跟前了怎能吃肉，就堪堪忍住了，这会儿觉得那鸭脖的味儿即使隔着背包口袋也会被猴子灵敏的嗅觉发觉的，只好拿出来吃了，吃到嘴里又觉得口里都是肉味，想想被那猴子撕烂嘴的情景就可怕，于是庞嫒递过来的雪莲想也不想就吃了，又喝了几口矿泉水，手也用洗雪莲的水洗了，还是觉得自己满身都是肉味儿。
　　张馨怕极了，一路提心吊胆。
　　终于，那怕的东西在视线里出现了，隔得有点远，在小溪中央，桥上聚集了好几只，扒在行人身上翻找东西，行人胆大的就任它们翻扒，胆小的谨慎地走过。
　　张馨和庞嫒不敢靠近，就还沿着山壁一路走，只以为堪堪远离就好。
　　这时张馨已经套起了她的白羽绒服，红色背包背在羽绒服外面。
　　突然，张馨恍惚看见了前方的树上栖着几只猴子，没错，是几只，张馨不敢相信自己会那么倒霉，定睛又看了看，可不是几只吗，不只那树上几只，旁边的道路上，山壁上，都有几只，与这四周的树和山壁融为一体。
　　这感觉就是明知道路上有山贼有劫匪，怕得要死，祈祷不要碰上，可突然被山贼劫匪包围其中的感觉。
　　张馨回头朝庞嫒伸出一指，做了个嘘的口型，然后回头指了指前面的树上，说有猴，哪知庞嫒指了指她的身旁，告诉她，猴。
　　张馨真的是想当时能隐身该多好。
　　庞嫒走到张馨身边，山路很窄，平常容两个人走差不多，有猴的时候，为了以防被猴袭击或是不小心掉下山，人都沿着山壁走，张馨小心翼翼地避开猴，看着那群猴正在靠近，张馨拿出竹竿一面敲一面吼，庞嫒在身后劝她别吓着猴，以免它们群起而攻。
　　躲过一劫后，两人又超前走，看着前路，也不知是不是能走得通，张馨还是想试试，因为另一边的路已经被猴群占领了，张馨不敢靠近。
　　突然后面一群人说猴子，张馨一看身旁，不知从哪里窜出几只猴子，张馨狠下决心，埋头走吧，不管他们，不去想他们，于是也不管前方后方是否有人，就往前冲。
　　庞嫒到这一路，只小心地跟在张馨身后，看她一路胆战心惊，自己心也悬着，只见她一路埋头往前冲，自己要顾着赶猴，堪堪地落后几步。
　　张馨是不睁眼走的，只低头看着地面，突然就感觉一只毛毛的东西跳到自己的头上，先是抓了自己的头发，张馨才大叫起来，然后有谁抓了自己的包包要剐下来，张馨只管拯救自己的头，就放松了包包，背后有人帮她赶着那猴子，好半天那毛茸茸的家伙才从自己头顶下去。张馨顾不得甩掉那全身抖筛的感觉，就去抢自己的包，那包已经被一只猴子扯开，张馨上前抢，旁边又跳出另一只猴子来抢，张馨脑子里一下冒出不知谁说过猴子要抢就打开包把东西亮出来给它看的话，于是就把拉丝拉开，吃的东西全甩了出来，可那猴子哪肯甘心，瞪着张馨，还要将包据为己有，张馨不放手，猴子就将里面的睡衣，矿泉水，毛巾和牙膏牙刷都甩了出来，张馨一时觉得有些难堪，有些自暴自弃，就和那猴子讲理，“都给你了，都给你看了，讨厌你，臭猴子。“
　　猴子哪听得懂她的话，只看她的表情也是不喜欢，便还要继续抢，一只猴子扯了吃的口袋去了旁边，另一只猴子又要上来抢，张馨真有些应接不暇了，不妨就被一只猴子照着手臂来了一口，隔着羽绒服和卫衣，也感觉到疼。旁边来了两个男人帮她赶走猴子，又捡起地上的衣服和水，零食和洗漱用品只好罢了，张馨收拾好包，只不敢再往肩上背了。
　　庞嫒自己被几只猴子缠着，一面要替自己赶猴，一面又着急去救张馨，哪知那傻姑娘不肯扔了东西，还只顾跟猴争抢，好在旁边的几个年轻男人都上前去帮忙了。
　　那些猴子抢了吃的又咬了人，人也渐渐聚集得多了，便也散开了。
　　庞嫒冲到张馨身旁，检查着张馨的手臂，张馨顾着面子只说有点点疼，庞嫒出门时包里带了急救的药品，这就要帮张馨上药，可是旁边的人都催着叫她们赶紧走，猴子又开始聚集了。
　　张馨现在头是蒙的，可是也知道刚那条道不能走了，猴子已经将那条路封死了，可是要过小溪，就得倒回去走另一条猴子聚集的道路，她是万万不肯，眼前还有一条路，是一条被篱笆封锁的小桥，张馨打主意要大家一起过这座小桥，大家还有些犹豫，张馨冲了过去，后面几个人跟着走近，张馨叫了两人先爬过去，后面一只猴子围着他们几人打转，几人也只好翻了篱笆过去，张馨待一个男的爬过去，就叫庞嫒先爬过去，庞嫒没有犹豫，庞嫒一过去，张馨把自己的包丢给庞嫒，叫那个男的护着庞嫒先走，自己又爬过篱笆，一跃而下，站在另一边帮剩下的几人赶身后打转的猴子，几人都爬过了篱笆，后一起上路。
　　张馨接过包，脱掉了外面的羽绒服，把包背在卫衣外面，又把羽绒服穿在外面遮住里面红色的背包，这下衣服要拉上有点困难了。
　　一路上庞嫒要给张馨上药，张馨都只道没事，只跟着一路的男人往前走。
　　这后边，张馨和庞嫒是再没敢拍照了，张馨连手机都不敢掏了，把值钱的都塞进了裤子口袋里。
　　路上遇到一个瘦小的男人，手里挎着一个洗漱用品袋子，在一处小食店坐着吃面，这个男人张馨在一线天就看见了，人家一人只管往前冲，张馨看着心里其实是有些佩服的。可她又想，猴子也不是什么人都袭击的，只她这样的倒霉蛋，怎么都感觉这次自己是给猴子下酒的。
　　上了九十九道拐，张馨一路受了惊吓，又怕掉队，可想而知身心都有些疲惫，半路就有些支撑不住了，庞嫒体力比她好些可也毕竟是女人，只比她好些，路上扶了她好几次，又等了她好几次。
　　前面走得快的几个男人，没有撂下她们，一路也是放慢了脚步，也是耽误了些行程。
　　几人也是路上结伴，本打算傍晚宿在洗象池或是雷洞坪，可是后来雷洞坪怕是没办法了，就想怎么也要赶到洗象池，张馨听了他们说了到洗象池的路程，就有些不想跟了，可又怕猴，一路上遇到几次猴，还遇到几个被猴袭击过的路人。
　　到最后几人体力都有些不支了，爬山毕竟不像在家吃了饭再去干活，一路上都吃些不顶用的零食，根本换不来力气，山里的人也不老实，编瞎话吓唬几人，最后实在太晚了，为了赶夜路，几人便雇了两个山里人带路兼赶猴。
　　张馨也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她跟着几人走到洗象池的，下午在九十九道拐的时候，她想都不敢想今天可以到洗象池。
　　他们没有宿在洗象池的寺庙里，连进都没进去，那带路的山里人把他们带到旁边的一处旅馆，条件虽然不好，但几人又觉得好过寺里的条件，别无选择地住下了。
　　几人选好了房间，又各自安顿好，张馨和庞嫒住了一个双人间，这里的条件实在不容得谁挑剔了，张馨上山前就预料过山里的情况不太好，可是接受起来还是有些难受，更何况庞嫒呢，她家的条件那么好，恐怕更不习惯吧，但看庞嫒没有不舒服的表情便放下心来。这一天她被猴折腾得太惨，也顾不上许多了，还记得一路上进了寺庙就祈祷菩萨保佑他们可以平安上山平安下山，完全就只记得这一句了，似乎也别无他求，人在面对生死时应该就这样忘乎一切了吧。
　　旅馆的条件并不好，老板说可以洗澡，可是越是到了山上越是冷，寒风嗖嗖的，那个洗浴间根本不能洗澡，倒是楼下有一处烧水的地方，旁边是一处洗漱台，一旁有几个木盆，两根长木凳，有几人用木盆接了厨房的热水泡脚，这倒是这寒冷的夜里唯一的享受了。
　　庞嫒和张馨到大堂与几个路上遇上的同伴一同点了几个炒菜，一个汤，就着米饭吃了，山里的东西来得不易，都是山里人从山下背着走一天的山路背上山的，尤其是一线天这边，完全就只能靠人力，包括液化气，这条路上连天然气都没有的，旅馆的热水还是烧的柴火。所以尽管都不便宜，大家也就只是少吃两个荤菜，也不多怨言，对于张馨和庞嫒这样一路拜佛的人来说，不吃是最好的，可为了保持体力，也还是吃了。
　　两人吃完在一旁等着老板熬的姜汤驱寒，和一群人围坐在炉火旁，张馨并不认真听他们聊天，只在一人说到被猴袭击时才抬头细听，只见那人甚是眼熟，却是那坐在小食店一个人吃面的瘦小男人。
　　别见他瘦小，却原来是名军医。
　　每日晨起早练，晚间也要练，体能好得很，他早上从山下出发，6点就已经到了洗象池，却并不觉得累，只是他也没比自己好运到哪去，在一处环山腰，被一群猴子围攻，他手上唯一的洗漱用品袋被猴子抢了扔下了山，里面也没什么贵重的，只是一只香蕉和洗漱用品被抢了扔在一旁，我们还道在路上看到那堆东西猜是他的，却没想真是他的。他还亮出自己的手机，那上面生生是猴子咬过的压印。
　　张馨一面感叹也不是自己一人遭殃，一面又打了一个寒战，那猴子着实挑着人就敢下手。
　　两人喝了驱寒的姜汤，就去泡脚。
　　泡脚的人实在太多，庞嫒端了一盆水过来要张馨先洗，张馨要客气，庞嫒道自己先洗脸刷牙，最后，自己是没法洗脸刷牙，泡了脚就进房间躺下了，庞嫒跑了脚就跟着上去了。
　　两人也不是第一次睡一间房了，又是两张床，只是着实太冷。进了房间，两人就开了电热毯。
　　张馨上去得早，包里的睡衣还是后面抢回来的，她便拿出来换上了。
　　庞嫒登山服里面穿的是一件长袖T恤，就直接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