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暖》方名

5、五

　　中考成绩揭晓，我捧着年级三十多名的成绩喜不自胜。大大地犒劳了蒋成一番，再把自己收拾一番。方珺打电话邀请我去参观她的学校，我掂了一下手里的录取通知书，就答应了。
　　刚下过雨，夏日的阳光冲出云层，终于露出了整张脸，此时阳光直直的，却不呆板、单调，它们穿梭在树枝之间，织成一道道金色的丝，将雨后的水珠串成一串金黄的珍珠。夏天少有的凉意伴着美丽的阳光，令人沁透心脾。
　　我到门口的时候，罗姒已经站在那等着了。在淡淡挥洒的阳光下，绿裙飘飘，美丽动人的方珺已然等在那里，在哪里读过这样深情的句子，“你的样子深印在我心里，面容纯洁，绿裙飘飘，你像一朵兀自清香的花朵，盛开在校园灰绿色的暮霭里。”形容的大概就是这样的女子吧。
　　我再一次默语，真美啊，一面默念，一面不由自主地摇头，连方珺已经走到跟前都没有注意。直到方珺低头吃吃地笑我，我才醒过神来，她指着我已经剪短的头发，“哈哈，现在真像一只小篮子了，哈哈！”真丑啊，我怎么这么丑啊。不过，短暂地绯红后，我还是不以为然地捋了捋额前的短发。这个头发是昨天去剪的，我额前的碎发特别多，就特地让发型师把刘海剪厚一点，可以把那些短短的小绒毛盖住。镜子里看过去，戴眼镜的姑娘是一脸倔强。
　　圣奇中学的校门都显得格外的大气、端肃，欧式风格的大门，即使敞开着，也有一丝不同于小家小院的威严。跟着方珺在她的学校里转了一圈，听她神采飞扬地介绍自己的班级、老师、同学，每一个人都似乎是那么的美好。我静静地笑着，走着，思绪却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了，我有很多烦恼，比如这个不尴不尬的成绩，是上普通高中的快班还是上重点中学的普通班，是去离家里远一点的J市上学，还是去离家近一点的W市，上高中以后，要不要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多买两条裙子，比如像方珺一样的绿色长裙
　　想着出神，不防方珺忽然停下了脚步，我自顾自地往前走，被方珺一把扯回来，她不生气，脸上还有些绯红，她用手肘轻推我，我奇怪地看着她，她的眼睛亮晶晶地，努嘴示意，我顺着她的眼光瞥了瞥右前方的篮球场。那时候，塑胶跑道还不多，但是圣奇篮球场却早早地铺上了塑胶，那种红绿相间的色块在雨水的冲洗后显得格外的鲜亮。篮球架下有几个大男生在打球，“那个穿白色T恤的男生”方珺又一次轻声说，“哪个啊？”张望很久，才才寻到那个较为高大的身影。那大概是我第一次见到付子岩，说是见，实际上也未曾看清楚，只是大概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形，蓄着一头清爽的短发，奔跑跳脱的样子，也许自己在当时也没有意料到这么淡淡的一瞥，记忆里还是在挥洒汗水的男孩会成为自己一生的眷恋。方珺那时眼里大概只容得下那个身影，殊不知其他几个男生也有穿着白色T恤的，高中生么，大概就是白色T恤，白色球鞋，在旁人眼里，他也没什么两样，可是，我知道，那时的方珺一定可以在不管有多少人拥挤的空间里，一下子寻找到那个身影，且不费吹灰之力。那也许是一种本能，一种追寻着别人的脚印，却不一定要求那个人回头看一眼的，痴痴的，本能。
　　多年后的我，也许我会问自己身边的人一个问题，我站在那广场上，你能一眼看到我吗？不过自己大概会先摇头笑了吧。有什么好苛求呢？有多少人，在历经千帆之后，还有那爱的本能呢？
　　那天傍晚还是下起了雨，方珺的司机来接她，我坚持不肯坐她的车，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还是在执著着什么。我坐在传达室，听着雨声和几个学生走来走去的脚步声，却懒得抬头，只是一心一意撑着下巴，等待着雨停，夏日的雨应该下不久吧。长路的尽头，远处一片苍茫，点点雨声赋予的清寂,却无端地凭添了心头的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