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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 3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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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医院后不久醒了过来,整个人处于一种混沌的状态,分辨不了什么,身体多处都钻心的疼,似乎是有人问我问题,至于答的如何我根本没数。
再次醒来,入眼的是医院苍白的墙壁,刺鼻的消毒水味充斥着我的呼吸道,想转头看看,却是徒劳,脖子也被固定住了。
“小希,醒了?”母亲弯腰在我跟前,伸手摸摸我绑着绷带的额头,“疼不疼?”
我想摇头,不行,“妈,我不疼。”声音小了些,也不知母亲听清了没有。虽然是醒了,但麻醉还没完全过去,各种感官也没完全苏醒,似乎双臂都裹了绷带,有多有少而已,右手上滴里搭拉的挂着许多管线,艰难的抬起左手,除了擦伤后结痂的细小伤口,手指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我心慌起来,之前还好好的戴在手上的,怎么会不见了呢?我想问母亲,又怕她多想再追问,只好先忍着。
母亲把我受伤的情况大概的讲给我听,又絮叨着一些手术前后的事,零零碎碎,大事小情,我记住的只是我的伤情:左小腿粉碎性骨折,伤及血管,轻微脑震荡,出现暂时性休克,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伤势挺严重。
其实就一句话,腿断了,失血过多。
我没有心思关注我自己怎么了,满脑袋不敢问出口的疑问,一直等到母亲出去吃晚饭,我按下呼叫铃,护士进来,我问她一般病人的物品医院都怎么保存的,她说交给家属就行了。那一定是在母亲手里了,我不能问母亲,只好请护士帮忙,她有些不耐烦,在床头的抽屉里翻了两下,捏出一个小的透明封口塑料袋来,“是不是这个?”
赶紧艰难地伸手接过来,“是的是的,谢谢你。”
护士查看了一下吊瓶,“水要没了,自己看着点,及时按铃。”
“嗯,谢谢你了。”费了半天劲才把袋口打开,两指捏住,戒指内圈壁上刻着两个字母,Z、X,从前都没注意,还是灯光反射才看出来的,这,什么意思?很是费了些功夫才重新戴上左手,这才把一直提着的心放下来。可那两个字母,我还是想不出包含什么意思。
晚上,母亲说妹妹正遥要来看我,我说不用,谁都别来。母亲知道我的脾气,说什么是什么,拗不过我,只得罢了。
第二天上午,彭阳来了,带来了林总的话:好好养伤。彭阳替我可惜:“你伤的太不是时候了。”他说的是,我也觉得可惜,但没办法,说不定有人还会觉得这是一报还一报,该着的事,可惜我从来不信命。
住了一个星期医院,同事、朋友、甚至是长泰一些渠道商纷纷来看我,一时间,病房里你来我往、热闹非凡,幸亏医院生意不好,这一间只有我一个病人。
这一大拨都忙好了,小安和石修沁也来了,她一进门就先看我的面色,然后问怎么回事。我说就是过马路时被车蹭了,她就骂我,“真是急死人,才半年时间,你都住两回医院了。”气不过又在我的手臂上拍了两下子出气,“怎么回事你?”
我弱弱的辩解:“我哪里想啊,我还最讨厌来医院了,倒霉能怎么办?”
“大半夜的不在家睡觉,瞎跑什么劲?”
石修沁拉拉小安的手臂,笑说:“没事就好,我还想过几天咱们出去玩的呢,你这么一来……”
我笑说:“这个,你只要带上安老师就行,她最在行,什么东西都能玩儿的转。”
石修沁眨眼:“真的?”
“当然,不信我可以,但安老师的本领你该相信!”
石修沁点头,看看小安,勾了勾唇。
坐了一会儿,俩人又一道走了。
一个星期后,我出院,先是被母亲勒令着躺了几天,然后撑着拐杖在家里慢慢的走,无聊起来就上网和小安聊天,她要上班,下班家里还有事,也不能一直挂在网上,只好看电影、电视剧,半个月里,我似乎把这前二十几年落下未看的电影、电视剧都补回来了。
这次的交通意外,事故责任认定书上写着肇事司机全责,事发路口的闭路电视显示,直行绿灯亮起后,右转弯车辆并未明显减速,从而撞倒了斑马线上欲过马路的行人——我,对方及时报警,受伤的我也被及时送医,后面的问题双方协商着解决就ok了。林总大发慈悲,把长泰的法律顾问借给了我,我就更轻松了,能委托处理的都委托了出去,自己在家安心养伤。
趁着天气好,我一瘸一拐下楼散步。
小花园里冷冷清清,我把遮掩头上伤口的棒球帽摘下来,拍拍石质栏杆,坐下去。太阳正好,拐杖放到一边,背靠着水泥柱,摸着右侧耳朵上方,短短的发根戳着我的指腹。当时,也不知磕在哪里的破了一大块,缝了好几针,周围头发也被剔去了,出院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理发店理发,可怎么打理也不能把那一块给遮盖住,只好戴顶帽子。
“怎么下来了?”母亲从菜场回来,自行车筐里摆的满满的,芹菜从购物袋里探出来,叶子嫩绿嫩绿,看着就觉非常新鲜。
“妈,我想吃饺子。”
“那晚上包吧,现在迟了些。”母亲支好自行车,把购物袋拿下来,坐到台阶上摘菜。
我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又转头看了看一边摘菜的母亲,斟酌着开口,“妈,对不起。”
“好好的,说这个干什么?”
我把帽子戴上,撑着拐杖站起来,“我想,换一份工作。”
母亲看我,手里还摘着四季豆,“不是做的好好的么,怎么又不想干了,这单位多好,你们领导又不刻薄,别折腾了,安安稳稳的不好么?”
“妈妈,换个工作环境怎么就是折腾了呢,安于现状?我不能,从车祸以后,我就想过了,很多事,我说不清,您也未必能明白我,好多人都问我这个戒指是怎么回事,您不闻不问,我知道您的意思,我想辞职,说到底,就是放不下送戒指给我的人。如果可以,我想带她回来,您见了也一定会喜欢她的。”
“你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妈,对不起。”
母亲一言不发,收拾了脚下的购物袋,回家去了。
回来这么多年,坚持这么多年,该说的都说了,母亲还是这般不愿承认。我苦笑,我说的都是真的,任兆欣那样的人,没人会不喜欢的。忽然间,我好想见她,且那种念头越发炙烈,挥之不去。那种感觉,就像是心里有千万只蚂蚁在噬咬,抓不到,挠不着,思念焚心。
午饭后,我悄悄把钱包、电话、钥匙都装进口袋里,寻了借口下楼,母亲收拾厨房,也没多问。不多时,小安来了,车就停在楼道口,降下车窗问:“怎么回事?”
我把一根手指放在唇上,示意她小声点,“车借我用用。”小安的是自动挡,以我目前的“伤残”程度,驾驭它还不成问题。小安也就压低了音量,“你都这个样子了,还想干嘛去?有事我送你去好了。”
我不想浪费时间与她在言语间拉扯,开了车门把她往下拽,“下来。”
“哎哎,你松手,万一再弄个二次伤害,我的罪过就大了。”她怕声音太大被楼上听见,只能压着喉咙嚷嚷,要是我好手好脚,她总能先打我几下解气。看她忍得辛苦,我笑着把自己的车钥匙扔她手里,“呶,不嫌弃就先将就着用,回来我打电话给你。嗳,还不走?”
“你不把车挪开,我怎么出的去?”小安把我拐杖收起来放在副驾,看我别别扭扭的样子,扶了我一把,“行不行啊你?”
“没事,除了左腿,其他地方都很好。”坐进驾驶室,点火,“安老师,你真是个好人。”
小安对我挥手,不耐烦的说:“好了,你也别填补我好听话了,赶紧的,好人还赶着去做好老师呢。”
我笑笑,“要是我妈打电话问你,就说我找你有事,别说漏了。”不然我就惨了。
“知道了。”
到J市是下午两点,我在车里坐了一会儿,稳一下心神,拿下帽子,摸摸头发,再戴上,下车朝锦丰走去。
前台问我找谁,我说任副总,没有预约。她礼貌微笑,“容我打个电话询问一下。”
听她嗯嗯几句后搁下电话,“抱歉,没有预约,副总一律不见。”
“哦,麻烦你了。”我抬腿就往里走,前台急了,上来拦我,“对不起,您不能进。”她满脸都是“你这个人怎么听不懂人话呢”的表情,我伸手挡住她,“你还是不要拉我,不是讹你也不是吓唬你,你看我走路,是不是有些奇怪,二次伤害,你担不起。”
前台被我一吓,愣了一下,有点踌躇,谁不知道,现在这个社会,讹人的事真是有点多,为难道:“您要是进去了,我的工作也就保不住了。”
“嗯?刚才你不是说副总只说不见客,也没说我冲进去了你要丢工作么?”
她想拦又不敢,真是个善良的(笨)姑娘,只要一个电话,安全员一来,她哪里还需要为难。我趁她犹豫的时候,快步走进去,她在后面跺脚,又不敢大声,“啊呀”一声还是没追上来。
大办公室与走廊之间用玻璃做了隔断,格子间里的各人也都在忙,抓住路过的小姑娘问副总办公室在哪边,她好奇怪,使劲看了我一眼,对我是好奇又怜悯。自受伤之后,我就穿的很随便,从上到下,棒球帽、冲锋衣、牛仔裤,运动鞋,怕母亲起疑,衣服也没敢换,难道是我的这身行头被人嫌弃了?
她手腕一转红唇轻启,“那儿,大会议室左边的就是。”
“谢了。”我松了一口气,走过去,副总办公室门口,秘书位置上空着,我抬手敲门,里面一声低低的女声:“进。”
推开门,任兆欣背着落地窗坐着,头也没抬一下,手里捏着笔,飞快地写着,窗户边摆了一排的盆栽,绿萝、观音莲、矢车菊、君子兰和仙人掌,对是仙人掌,不是仙人球。
她还是与我上次看见的那张图片里一样的装束,黑色制服,淡粉色衬衫,开到第二粒扣子,脖子里什么饰品也没有,与锦丰所有长发的员工一样,她的头发也挽在发袋里。
我尽量让自己的步伐与平常无异,一直走到她跟前,她双手,十根手指,清清爽爽,什么多余的东西也没有。慢慢走,过去,扶住她对面的椅背,细细看她,贪婪的看她,尽管只是头顶,也不想出声搅了这片安宁。
“什么事?”
呃?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没做声。任兆欣停了笔,趁着翻页的工夫抬头看了一眼,无框眼镜,镜片后面的眼眸一凛,半晌,才声音淡淡的问:“你怎么来了?”
“哦,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