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纪》北萱

30、第 30 章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黄袍僧一派无喜无悲，深邃的五官未免太过超脱。
　　“檀越的菩提子盘错了。”
　　每一个打算精细，可能有赌博式的冒险前提是有很大把握，是以……错？
　　依然的笑，道:“何错之有。”
　　句式疑问，语气却为陈述。
　　“错在它是陀罗尼子，檀越通古博今不会不知。”
　　“使一切善法生长，一切恶法不生，陀罗尼子，集善法，抑恶生。”他道:“论通古博今，国师前知五百年，后知——”
　　洛云尘在摩诃法师开口前已停住了，“祸发齿牙。”
　　他一怔，语气染上了些许沉重，缓缓道:“果然……”
　　中国古代史上世誉姜尚张良等奇人异士频繁出现‘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汉代时往前数五百年是在周王朝，而周王朝时往前数五百年几乎追溯到中华文明的起’点，便说明张子房不如姜子牙？将知前事归于熟读史书应不大靠谱。此界修士的寿命有多长，大约是比求百岁的普通人要长，但不像那些修真小说中写的漫漫千万载，就算万年妖修紫衣鬼姑神，根脚又不是水杉银杏类木本植物，根本无万年的寿命，只是跟随帝君后奇遇连连才有了远超年岁的万载修为。飞升成仙难上加难，纵观历史上的修真者普遍长寿，但千万年到底太不现实，从基因角度考虑，五百年寿命已然很长。有无了解过，西游记里三个五百年灾，祖上同宗称五百年前是一家，孟子总结每五百年有圣人出，为何是五百年，仅代表一段时间的虚数？不。
　　五百年世道一更。
　　“此事世间知情者寥落，国师可否告之都有哪些？”
　　摩诃报出四味草药，“肉芝，薇衔，龙胆，当归。”
　　肉芝——太岁，薇衔——无风。
　　龙胆、当归……洛云尘忖度片刻，似明了。
　　“受教了。”
　　禅房里间出来一个人，皇袍通天靴，冕冠天子剑，方面宽额，相貌堂堂，器宇轩昂。
　　“方才你们说了什么，为何忽然没动静了？”
　　“贫僧下了禁音咒。”
　　“哦？朕听不得？”
　　摩诃似浑然未察景帝不好的脸色，“佛曰不可说。”
　　景帝的脸色缓了些，“因为他是修真界的？”
　　沉默良久，久到景帝以为他不开口了，或许视作……默认。
　　双手合十，宣一声佛号，“国寺共存亡。”
　　他的回答似乎牛头不对马嘴，但景帝笑了，好像服下一颗定心丸，烦忧烟消云散，天知道若回答不令皇帝满意的后果。乾国在世袭制时代亦有类似伴君如伴虎之言论，选举出的皇帝即使有诸多限制，本质不会变。
　　景帝有自知之明，不能松懈，表现出不满，丁点儿也不能，否则无疑会被洞悉，在高阶修士面前，所有欺瞒稍一不留神就无处藏身。
　　他们总角相交，推心置腹，谁说不是呢，连他们自己也这样认为。
　　当力量未臻绝对，前进是唯一的法子，而保存力量的武器首要演技。
　　不论商贾、政客，演技不可或缺。
　　这世界本来如此，何必感叹。
　　“咦，这手串……”
　　“漂亮吗？”洛云尘取下盘在手上之物，一十二颗深灰色的不规则念珠表凹凸不平，每一粒上有一个圆形小孔，怎么看不如先前的那串圆润光泽。
　　一旁的小和尚见他不解，道:“此是通天眼菩提子，虽不如先前的陀罗尼子漂亮但却最适合洛云檀越不过，常持有益增强体质，消除疲劳，驱除病邪，长保平安。”
　　如果刚认识的时候，他为他惋惜，那么，现在他不经意间流露的神情是自己都未察觉的关怀和疼惜。
　　“麻烦小师父了，时辰不早，我们要回宗门了。”
　　小和尚即使不舍，到底佛门清规戒律约束，只依依道别。
　　方出山门一高一矮两位僧人从后头追来。
　　矮的略胖，追着跑的微喘，“小僧鉴明。”
　　高的不紧不慢道:“小僧鉴仁。”
　　“噗！”
　　不小心笑场了╮(╯▽╰)╭，三人一齐看向他。
　　凑近洛云尘耳边小声道:“好奇葩的法号，贱人、贱民……”
　　不料洛云尘没反应，不应该呀，笑点那么低居然没反应，难不成没听懂？
　　当然听懂了，听到的都懂了，问题是都听到了啊！傻叉，修真者五感跟开挂了似的，这么近距离声音再轻，也全听的去了。
　　有点尴尬……
　　鉴明咳嗽了一声，鉴仁反应过来胖乎乎的脸上扯出个僵硬的笑容，“请尘檀越光临三个月后大传召法会，今晨礼佛的居士信士太多，贫僧到现在才得空，幸好来得及。”
　　“小僧惭愧，我寺疏忽，耽搁檀越时间了。”
　　洛云尘淡淡的扫了一眼后说话的鉴仁，平凡的模样，很斯文，接过道:“两张？”
　　鉴明道:“是。”
　　“我知道了，你们回去复命吧！”
　　直到二僧背影完全消失，洛云尘收回目光，将一张请帖放到他手中，只道别弄丢了便大步下山。
　　“只有两张，你不带灵儿去？”
　　洛云尘停下步子回头，“我为何要带她去？”他的声音疑惑笑意微敛。
　　“呃，那你为何带我？”
　　“自然是因为……”他刻意放缓了语速，“……我要你去。”
　　欣赏完他的神色变幻，又道:“怎么，你认为我的决定不对？”
　　一点都不对！你要我去我就去啊，那不是很没面子！←_←以上是心理活动。
　　“我是没意见，灵儿会气死吧，一定会！”
　　洛云尘笑道:“你倒很在意她。”
　　擦……误会了！邱臻急于解释又不知该怎么表达，面对洛云尘总尽量表现的好些，可能是受这个完美主义者的影响，尽管想的多说的少，行动长于思考，较之平时有些粗神经的大大咧咧，可谓上足了心，而奇妙的是这样的相处却最为放松。甚至头一次感到世上是有缘分这种东西的，他们之间默契无半分凝滞，如水。
　　洛云尘直勾勾的看着他，灿若星辰深如渊海的双眸对上他的眼睛，仿佛望进心底。
　　看到的是一片澄澈见底。
　　邱臻回望去，“我有一个问题。”
　　“事业、权利、智慧、财富、地位、武力、亲情、友情、爱情，选其三，你如何取舍？”
　　答案完全出乎意料，近乎荒诞无稽，“亲情、友情、爱情。”
　　“理由？”
　　“唯人心最难测，唯人情最无常，我看这世间功名利禄不好，它与马浡牛溲无异，我看它好，它就只能乖乖迎接我来，直至我终登顶天下。”
　　时值冬日初升，光柔和似液态，散落宛若镀金，一轮骄阳，他身后一轮骄阳，明艳明艳，云淡风轻的眉眼在骄阳之下好像也变的明艳起来。
　　挥袖俯瞰，屏川与护城河相应，皇宫共昊阳宗交辉，一眼河山收尽，一眼天地纳怀。
　　这一刻的怦然心动，不可忽略，不可逃避，狠狠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