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纪》北萱

11、悲观积极者

　　他以为他在炼成真火的那晚已想通，可以坦然面对种种，任他真实与虚假我自巍巍不动，实则非也。
　　他的内心并不强大，但足够坚韧，封闭式的坚韧，世间所有情，不沾即不伤，既然迟早要走，不如能避则避。
　　重感情的人糟也就糟在此，宁可不生情，以免离别伤。且他本不属这个世界，他于这个世界的人，这个世界的人于他，皆是过客一样，被动承受。
　　剑在抖，握剑的手不稳，是心底剧烈的波动。
　　想起师姐惜和劝他赶热闹、交朋友，入世前还同仲元通气央他带个师叔婶儿回去，着实用心良苦，亏他今日尚明了。
　　是什么促使他将了解自己的机会交到别人手上？
　　目光一凝，定了定神，仍以剑神调作回:“诚于剑，诚于心。”
　　此刻，唯剑是真！
　　相错一晃百招。
　　“好剑！”
　　“剑好。”
　　“哪里好？”
　　“能拄的两斤剑还不好么？”
　　“寻常剑头重尖轻，而我反之，自然是能拄的。”
　　能拄但难使，若头重脚轻，不比六十四斤重剑易驾驭。
　　剑当然不是快就行，甚至可以说光
　　快肯定不行。利、轻、重、无，利剑在表，轻剑快于术，重剑大巧不工，每一个境界都是质的飞跃，天明眼中流露出一点赞赏，是个对手。
　　纯粹比剑，境界被压在同一水平，一次次交锋都险之又险，而双双具毫发无损。
　　沙石翻飞，剑气四射，月下小山岭是这场比斗的观众，沉默的观看他们在身上印下的痕迹，深浅不一。
　　“你赢了。”
　　“平局。”
　　怎一个酣畅淋漓！几乎同声。
　　天明道:“武道终非捷径。”
　　“道哪有捷径可图，他们排异惯了，修真不见得更正统。”
　　“是你赢了，修真之炁(qi)比气精纯。”
　　“修真与武学并不冲突，如果是天资的问题不必困顿，我有位五行灵根的朋友，二十岁的金丹修士。”
　　“道，是人行的。”
　　邱臻沉思片刻，道:“我懂了。”
　　“懂了就行。”
　　修真为宗，武道不过野路子，最高成就止于元婴，亦是人的见地。道，到底是人走出来的，前人止步元婴，后人便一定无法超越了么！修真是逆天道，他走的是一条弯路，望不见终点远近和对错，步步艰难但步步坚定。
　　“你的朋友是洛云尘？”
　　“对啊。”
　　“与我共事的一批人大半接过杀他的任务，他现在活的很好，但他们都死了。”难得他说这么多的字。
　　“你会为他们报仇？”
　　“不会。”
　　“是朋友则会。”
　　既成朋友，绝无动摇，天明点头示明白了。
　　“我们是朋友吗？”
　　两面之交，打了两场，这样问理应唐突了，但天明只漠然道:“只要你不问她是谁。”潜台词:我们就是朋友。
　　面无表情的脸还是那张脸，而眼底划过畅然如风。
　　返回昊阳宗的独立住处，院子里一人白衣长身而立，骨玉簪松松挽就垂瀑墨发，远观去如芝兰玉树，迫察之又似天上紫府仙君，衣袂发丝飘然仿若欲乘风直上，腾云赴九霄。
　　他笑着说话，周身泠然之气如梦似幻般烟消云散，“旧伤才好又添新痕。”
　　“没受伤，你何时来的？”
　　“你指的是来哪儿，若是比剑之地，也就是你们动手前一会儿，若是你这院子，到比剑结束为止我便来了，可让我好等！”
　　“你大可不必告诉我。”邱臻看着他道。
　　“自己不诚且不能忍受，何况其他人。”他亦直视对方，眼神坦荡荡。
　　不可否认，今日洛云尘不告诉他尾随了他一路的事实，明日他自己发现了，他会将让他尝试了解他的机会收回，这个人完全不傻，相反很有警惕性。
　　诚如他所说，自己不诚尚无法忍受，友谊更容不得欺骗算计。
　　“我的确起的是拉拢你的心思，邀你过招也是为试探你深浅，不想却被熠尘和一位师弟的争端绊住抽不开身，所以算起来，失约也有我一份。”
　　邱臻丝毫不意外，作为个人天之骄子，也许不会早早注意到一个高天赋的师弟，但作为世家肖子则必然会有所关注，背景简单的高天赋修士是每个家族都乐意争取为己用的，以他的身份，一无图谋才是意外，“我也的确是有意输掉的，好打消你们的念头，不过拼对剑的理解和修为其实皆是输了。”
　　还有一点，他是真打算借机疏远他。虽未说出口，但在道出‘便十分希望疏远我，也不该拿哪怕一分可能伤害到自己’之语时，他并不解释就能料到，而以洛云尘的智力兴许预见只在更早。
　　“我大概猜到他的来历了，杀手无杀意发挥威力不到五成。但让我好奇的是你，能知道你为何突然转变了吗？”
　　“或许只是想通了。”
　　“罢，想通便好，秋寒更深露重，早些歇息。”
　　当夜，洛云尘辗转无眠。
　　总不住回想沙岭上他临出剑的一幕。也许本人未意识到，那是一种怎样的感受，仿佛天地只剩他一个人茕茕孑立，连杀手出身的天明都不能比他的背影更加孤独。
　　穿越是上天的厚爱吗？助你达成心愿，迈向成功之路。那个‘剑仙’的话是不是玩笑，他不怎么在意了，自认做不了世界的主角，慢些责备他不争气，世界并不是哪一个的世界，人，就只能做自己的主角。成功与否，皆由自负，而心愿……心愿是没想好呢还是想不到。
　　听说，世界上有四种人，乐观积极者，悲观积极者，乐观消极者，悲观消极者。乐观者的思想积极，行动往往被动，悲观者恰相反，他的思想无疑悲观，行动却亦受影响，积极是阻止想太多的工具，想的愈多，愈消极。
　　然而，并不是突然的转变，一直以来，人间的温暖有多稀薄，人就有多么渴望温暖。
　　有渴望才看得清前进的方向。
　　还好，不晚。